在止痛藥的作用下,欣怡眼角的陣痛感如退潮般慢慢消去了,但是紅血絲依舊滿布,煞是恐怖。


    醫生的診斷結果是:“用眼過度導致眼部疲勞。”


    yy姐不信:“這怎麽可能?她都沒做什麽,怎麽會用眼疲勞?”


    “經常熬夜導致睡眠不足,或者長時間玩手機或是電腦很容易引起眼部疲勞,建議多吃點含有維生素a或者維生素b的食物,比如像是胡蘿卜、菠菜、核桃之類的食品。”


    “不會是食物中毒引起的嗎?”宿舍長問。


    醫生讓他們放一百個心:“不是,檢查結果並沒有發現異常。”


    這時,一直沉默的呂偉忽然說:“那麽……有沒有可能是……懷孕?”如果她懷孕了,那麽現在這樣果然是藥物過激反應?……可是醫生又說什麽都沒檢查出來。


    眾人先是驚訝地看著呂偉,然後又看向了一旁的欣怡。醫生的眼神也變了變,看了一眼欣怡,說:“懷孕不會造成眼睛疲勞。”可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讓欣怡去做了b超。


    檢驗結果……當然是沒有懷孕。幾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既然檢查沒事,那麽繼續在醫院耗著也就沒有意義,大家就離開醫院,一起迴了學校。


    這一路,大家各懷心思,尤其是呂偉,雖然盡量裝作沒事的樣子,但被負疚感纏身,還是讓他的人看起來很糟糕,目光呆滯,三魂好像少了兩魂半,室友喊了他好幾聲,見他不應,猛地拍了他一下,他嚇得一哆嗦,這才猛然迴神。


    呂偉的室友們:“……”


    唉!問世間情為何物。他們想。


    他們誤以為是呂偉因為欣怡不開心而失魂落魄了。


    而那廂欣怡的精神更是好不到哪去。瑾瑜帶給她的陰影還在,現在又被眼痛折騰,人更顯憔悴。


    欣怡婉拒了宿舍長送她迴嘉煜家的好意,拖著疲憊的身子獨自走迴家。樓下,一輛白色奧迪停靠著,姑姑和姑父老遠便看見了她,熱情地招唿:“欣怡!哈嘍!”


    欣怡趕緊走過去,姑姑笑著說:“上車,姑姑帶你去選選你們新房的家具。”


    “嘉煜呢?”


    “他去超度了。他說無論如何也要贏下萬魂,讓你堂堂正正進入韓家。他要是不覺得累,我看這也是件好事呢。要讓歐陽家輸的心服口服!”


    “孩子,你的眼睛怎麽了?”一直沉默的姑父看著欣怡,關切地問道。


    聽丈夫這麽一問,姑姑這才看向欣怡的眼睛,血絲滿布,就好像電影裏那些狼人一樣,馬上翻看她的眼皮,驚唿:“這……這是怎麽迴事?”這種狀態很不正常!


    “我也不知道……剛剛去過醫院了,醫生查不出是什麽症狀。”


    夫妻倆對視了一眼,姑父忽然坐上駕駛位,啟動車子,降下車窗叫她們:“你們上車,欣怡的眼睛不對勁,家具城先不要去了,我們迴本家一趟。”


    姑父很快驅車到達韓本家,在車上姑姑已經電話跟嫂子聯絡過,所以一到家,韓夫人立馬迎了出來。


    韓夫人翻看著欣怡的眼皮,原本平靜的表情變得越來越沉重,一個可怕的想法浮上心頭,韓夫人喊來媛媛,讓她馬上聯係正在廣州塔參觀的颯也立刻返迴韓家。


    等颯也的功夫,韓夫人耐心詢問欣怡最近幾天都做過什麽,接觸過什麽人。


    瑾瑜對她差點施暴的事,她說什麽也講不出口,於是她將這一環節隱瞞,隻是說了跟節目組的人玩了一晚上,還有今天中午跟同學聚餐的事。


    聽著沒什麽問題……但是,她這眼睛的情況,隻讓韓夫人想到一種可能。


    “嘉煜在哪裏?”韓夫人問姑姑。


    “他去超度去了。要喊他迴家?”姑姑也看出嫂子麵色不對勁。


    “不用了……”這件事,還是先瞞著他比較好。


    一小時後,颯也趕了迴來,韓夫人馬上讓他進行診斷,颯也盯著欣怡的眼睛看了好久,先是驚訝,然後神色複雜地看向韓夫人:“這……從症狀上來看,欣怡小姐的眼睛,果然……是服食了那藥的結果。”


    韓夫人雖然想到是這個可能性,但是聽颯也親口鑒定出來,還是有些震驚和錯愕。


    颯也交給她的藥,她確確實實已經丟掉了。她抬起頭,牢牢盯住颯也:“高瀨君,這藥,你可是隻給了韓家一家?”


    攝於韓夫人的氣勢,颯也的表情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他老實交代:“這……之前拜訪歐陽家的時候,瑾慧小姐也跟我要過這種藥,說是要搞研究,我就給她了。”颯也根本就不清楚兩家要這藥打算做什麽,他沒道理不給。


    韓夫人的一顆心是徹底沉了下去。


    “到底是什麽藥啊?”姑姑急了,而一旁的姑父,麵色越來越陰暗。


    倏地,姑父揪住颯也的衣領,質問:“是不是讓通靈眼失效的藥?你把那藥給了歐陽家讓他們害欣怡?你是何居心?”


    通靈眼……失效……的藥?


    姑父的話就像一條鞭子,狠狠抽打著欣怡的心。


    韓家接受欣怡跟嘉煜在一起的條件就是她的通靈眼。


    而現在……


    “玉清,住手!”韓夫人厲聲喝住姑父,“高瀨君是不知情的,想來他也是被歐陽家利用了。”


    韓夫人沉痛地閉上眼,這事怪她,如果她當初沒有讓高瀨家族研製這種藥的話……


    “可是,即便歐陽家有這種藥,他們又是如何騙欣怡喝下去的?”姑姑問。


    沒錯,這才是問題所在。大家看向欣怡,卻發現她麵如土灰,頭也漸漸低了下去。


    現在,欣怡總算明白,當她眼睛痛得要死時,呂偉那逃避的眼神是為何。


    她的心快要碎掉。


    被信任的好友背叛,任誰也承受不住這份打擊。何況,代價還是這樣慘重。


    原來他們的情誼在金錢麵前,竟然是這樣不堪一擊。


    姑姑說要去找那個呂偉和歐陽家算賬,被姑父拉住。事到如今,找他們算賬又有什麽用?


    仿佛失去魂魄的木偶般,欣怡機械地問:“那麽,我的眼睛……是真的看不見靈了嗎?”


    沒錯,這才是最關鍵的。


    颯也馬上召出他的式神,然而,欣怡什麽也看不到。


    高瀨家族的製藥技術號稱當世一絕,這本是榮耀,在這裏卻成了莫大的諷刺。


    颯也一直重複著“對不起”,隻是這一聲聲誠懇的致歉,已經傳不進欣怡的耳朵裏。


    他們都知道,喪失通靈眼可不是丟手機,不是找一找就能找迴來的。


    氣氛變得難以名狀。


    良久良久,欣怡緩緩抬起頭,眸中無光,她緩緩摘掉手上戴著的訂婚戒指,顫抖著將它交到韓夫人的手裏。


    她的動作極慢,每往前伸一下,心就如被刀割一下。可她還是緩緩地將戒指交了出去。


    現在的她,已經沒資格擁有這枚戒指了。


    歐陽瑾慧為什麽設計她喝下這藥,她大概也明白了。這是歐陽家對她的報複,對嘉煜的報複。


    可是現在她忽然發現她的心情竟然是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就好像一潭死水。


    因為,她的心已經徹底死了,再掀不起波瀾。


    “慢著,欣怡!嫂子……”姑姑急忙看向韓夫人,但韓夫人隻是沉痛地搖了搖頭。


    祖訓不可違。她……也沒有辦法。


    接過戒指,韓夫人說:“孩子……”


    欣怡卻不讓韓夫人把話說下去:“夫人,我會跟我的父母說,主動把這門婚事退掉。絕對……不讓您在嘉煜麵前感到為難。”說完這句,欣怡深鞠一躬,起身要走。


    她這人性子就是這樣,如果她哭一哭、鬧一鬧的話,或許韓夫人還是會妥協的,畢竟她的兒子,把這位姑娘的一切都“要走”了。


    可是欣怡不允許自己這樣做。


    韓夫人的手伸出去,又縮迴,挽留的話又吞了迴去。


    事已至此,她還能說些什麽呢?隻能說,兒子和這位姑娘的緣分,已經到了頭。


    姑姑和姑父把欣怡送迴了學校。


    路上,韓瑩好幾次都忍不住要說話,卻都被姑父按住,現在無論說什麽,都是往這孩子的傷口上撒鹽。


    “欣怡……”看著欣怡落魄的背影消失在樓道,姑姑終於忍不住去掐自己的丈夫,“你幹嘛攔著我?這根本就不是她的錯!大嫂不能這樣對她!”


    “……如果你是大嫂,你會怎麽做?你要想一想大嫂的立場,別忘了,你姓韓。”


    姑姑怔住。


    ……是啊,她姓韓,所以她的優先考慮不是吳欣怡,而應該是韓家。


    姑姑握緊雙拳。


    難道上天真的要這麽捉弄人?難道這就是這兩個孩子的最終命運?


    姑姑苦惱地揉著眉心,自言自語:“老天爺,你既然要讓他們相遇,為什麽又要生生拆散?”


    嘉煜啊嘉煜,為何你要生在韓家,為何你要姓韓?


    ……


    欣怡打開房門,看著這間充滿他們迴憶的溫馨房間,眼淚終於控製不住流下。她靠在牆麵,又緩緩滑落蹲在了地上。


    流在臉頰的,是淚;留在心裏的,是傷。


    時鍾指向六點,暮色垂危,嘉煜也該迴來了。


    必須在他迴來前,離開。


    她又重新站起來,衝到臥室,去收拾她的東西。


    其實也沒什麽可收拾的,嘉煜考慮的很周到,采買的很齊全,屬於她帶來的,左右不過幾件衣服而已。


    當初是輕輕地來,現在卻做不到輕輕地走。


    打包好衣物,她蹣跚著進入書房,牆壁上掛著那幅《嘉煜騎欣怡》非常醒目。畫框是用紫檀木裝飾,異常牢固,能夠妥善保護好裝裱的畫。


    拿去裝裱的時候,老板說:“您一定愛極了這幅畫。很少有人肯花這麽昂貴的價錢用這麽好的木料來裝裱一幅漫畫的。”一般而言,都是橡膠木、水曲柳、柳安、鬆木,稍微好一點的,是柚木、酸枝木、花梨木、紅檀木等。


    嘉煜是很珍惜。也許他愛極的不是這幅畫,而是這幅畫上畫的那個人。


    欣怡摩挲著畫麵,指尖輕撫著嘉煜那奴役她時,那副略微邪佞的表情,她突然把畫摘下來,高高舉起!……卻沒有狠狠摔爛,高舉的手在空中停了很久,又緩緩落下。


    畫完好無損,她終是沒有把畫毀掉,斷去這最後的念想。


    這幅畫已經是他的,如今她又有什麽權利去毀了他的東西?


    她對著畫上的嘉煜說:“等你知道以後,你或許會恨我的不辭而別。可是對不起,我是真的沒有勇氣再麵對你了……”


    沒有勇氣在你麵前,說分手。


    她最終還是離開了這間充滿他們迴憶的房間。房門關上的一刻,她的心門也已關上,他們之間的那些迴憶就在她的心底被重重封印。


    對不起,嘉煜,我已經,不能再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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