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盛文這局棋沒什麽意思，陶然往左右看一看，右邊還有個空閑棋盤擺著沒人下。就拿胳膊戳了戳黎庭舟，下巴往空棋盤那一揚：“會下象棋不？咱倆來一盤。”黎庭舟對此欣然接受，兩人一塊坐到了棋盤兩邊的小凳子上，這棋盤是放在一塊大石頭上，天然的方形，高度對他們來說正合適。陶然對自己的棋藝還是有些信心的，這些自信來源於和陶盛文下棋百戰九十九勝的記錄，可是陶然忘了自家父親的棋藝到底有多差勁。跟黎庭舟下到了一半就感覺到了天差地別，沒一會兒就潰不成軍，陶然才反應過來對方的棋藝十分高超。“好！小夥子下得不錯，來來來，和我下上一盤！”旁邊的叫好聲傳入耳中，聚精會神下棋的陶然才發現旁邊擠滿了人，就連最厲害的兩位大爺都過來了。兩位大爺雙眼發光地看著黎庭舟，那是看對手的眼神，其中一位大爺擠開了另一位，揮手要讓陶然給他挪位置，他要和黎庭舟下一盤。黎庭舟還是那副淡然的樣子，剛和老大爺說兩句話，卻被催促著趕快開始。陶然默然著看著這兩位，感覺有些挫敗，離開了人群。其實陶然已經很久沒有下過象棋了，他每年下棋的機會也就隻有迴家，而上輩子的他在父母去世後，就很少迴來了，更不用說下棋了。今天這一盤棋，陶然覺得，這是新的開始。正在下棋的黎庭舟看了看陶然離開的背影，想要說什麽，卻在老大爺催促中繼續思考棋局。他小時候經常陪老爺子下棋，久而久之也練就了一手好棋藝。夕陽西下，太陽就快落山的時候，村裏的婦人們就準備迴家裏做飯了。棋局也要散場了，陶然走到那邊瞅了一眼，黎庭舟是沒有下棋了，但他在指點別人。聽周圍人的話，就經過這幾個小時，他們就因為他的棋藝接受了黎庭舟，一口一個庭舟叫得親熱。黎庭舟也看到陶然過來了，衝著他微微一笑。等這盤棋一下完，黎庭舟就向大家告辭了，在眾人邀請明天再來玩的喊聲中和陶然一塊離開。“等急了吧？”黎庭舟出來後先問了一句，在樹下呆了一下午，他站起來還是像一棵挺拔的鬆樹。“沒有，我在旁邊玩呢。沒想到你下棋這麽厲害啊。”陶然隨口感歎道。沒想到黎庭舟聽到後，腳步一停，轉過身認真地對陶然說道：“對不起。”看著黎庭舟認真的眼神，陶然一時還想不到他是為了什麽道歉。“今天下棋……”黎庭舟剛說出來，陶然就意識到了黎庭舟是什麽意思：“你不會是因為今天下棋贏了我而道歉吧？你這是和我客氣哈，輸了就是輸了，我又不會因為這個生氣，你還專門給我道歉。”“你沒生氣就好。”因為那時候你離開的背影，顯得有些落寞，黎庭舟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出口。“要說生氣啊，我還氣你一來就搶走了我的地位。”在黎庭舟不解的眼神中，陶然笑眯眯地解釋道：“因為你一來，全村最受歡迎的人就變成了你了。”微風吹過，村民們三三兩兩走迴家，準備享受今天的晚飯，看起來如此美好。第32章 晚飯也是黎庭舟下廚，他隻用了輕輕幾句話就說服了陶父田母，獲得廚房的掌控權。今晚的菜色也是相當不錯，芹菜炒肉，番茄炒蛋，還有下午陶然和黎庭舟一起閑逛時挖的野薺菜，黎庭舟選擇了涼拌，沒有加太多調料，盡量保持了野薺菜的原始風味。這些薺菜是從神農泉流下的小河兩邊采摘而來，經過了神農泉水的自然灌溉，長得強壯茂盛，卻又鮮嫩無比。最讓陶然驚喜的是那盤番茄炒蛋，番茄酸酸甜甜，雞蛋蓬鬆嫩滑，和神農泉澆灌而出的番茄相比，雞蛋的味道毫不遜色，兩者味道更是奇妙得融合在了一起。“媽，這些雞蛋是在哪買的？”陶然嚐過雞蛋後就打聽這些雞蛋的來曆，自家沒有養雞，平時的雞蛋都是問村裏養雞的人家買的。村裏養雞養的最好的叫王春梅，也是從南田村嫁過來的。她可是個又勤快又細心的人，她丈夫也非常憨厚，隻可惜年輕的時候在工地遇到意外傷了腿，不能再幹重活。他就和王春梅在村裏養起了雞，因為養得認真仔細，雞和雞蛋都好吃，在村裏不少人搶著買。陶然家一般也在王春梅家買雞蛋，這一問，還沒有品嚐雞蛋的田玉霞就迴答了：“還是從你春梅嬸家買的啊，上迴買的一箱雞蛋吃完了，我今天又去買了一箱。”說完田玉霞就夾了一口雞蛋，她光顧著吃薺菜去了，這一嚐就知道差別了：“這雞蛋也變好吃了，難怪我覺得今天這雞蛋看起來就比平常粉嫩呢。”“我記得你春梅嬸最近經常從小河邊挖野菜喂雞，估計喂雞的水也是神農泉水。”田玉霞仔細迴想著：“那不行，咱們村的蔬菜都全部漲價了，沒道理她的雞蛋不漲價，春梅姐可是按以前的價賣給我的，我得去補給她。”看著田玉霞起身拿錢，準備說走就走，陶盛文開口阻止道：“著什麽急啊，要去也得吃完飯了再去，你自己不吃飯別人家也要吃飯啊。”田玉霞才發現自己剛才有些太著急了，坐迴了位置上繼續吃飯。等吃到了一半，就聽到外麵的大喇叭喊了起來。村長又通知大家要去開個會，而且因為怕耽擱大家白天賣菜，也不想讓外村人摻和他們村的決策，就安排在了晚上。通知要求八點前到桃王下集合，天冷要穿厚一點，路上拿個手電筒注意安全。一看牆上的時鍾，剛剛到七點。現在天氣冷黑得早，大家都會很早就吃晚飯。等陶家吃完飯，全部清理幹淨不過也才七點半而已。陶然看著時間還來得及，就帶著黎庭舟往堂屋旁邊的儲物間裏找東西。這裏麵好多都是陶然童年的迴憶，都被田玉霞收拾好了，裝得整整齊齊。陶然把儲物間的燈打開，隻見最左邊有個大大的鐵製架子，上麵擺滿了大大小小的木箱，每個箱子都貼有標簽把裏麵裝的東西記得清清楚楚。“還好有我媽在，不然這些東西早就不知道被我丟在哪去了”陶然往裏麵走了幾步，從上到下仔細尋找了起來，用抹布把找出的木箱子表麵灰塵擦拭幹淨，慢慢打開，出現的是兩個做工精致的木燈籠。“這個燈籠是我外公第一次給我做的，有次出去玩被我弄丟了，我就纏著外公又做了一個，後來原先的那個又找到了。”陶然陷入了迴憶，拿起兩個燈籠比來比去，把左手邊的燈籠遞給了黎庭舟，然後就去找蠟燭了。這兩個燈籠是長方體，四麵刻有鏤空的梅蘭竹菊花紋，設計更是巧妙。側麵可以打開，把蠟燭放進去，燈籠底座有卡槽，能讓合適的蠟燭安穩地呆在那裏，不會摔倒燒到木頭。燈籠外麵還糊著一層薄紗，這是為了防止蠟燭被風吹滅。陶然在旁邊的小箱子裏找出了蠟燭，在桃源村販賣的蠟燭永遠都是那一種，陶然很慶幸蠟燭沒有更新換代，好不容易翻出來的蠟燭能剛剛好卡在燈籠裏。拿出打火機點燃，燭光下燈籠顯得格外美麗。看著自家兒子折騰完跑出來，田玉霞才衝著黎庭舟吐槽：“這小子從小就知道提著燈籠亂跑，當時那個燈籠被別人拿錯拿迴家了，他啊哭著跑迴家。天天癟著嘴不高興，後來他外公給他重新做了一個才把他哄好。”聽著母親吐槽自己的黑曆史，陶然感覺特別尷尬，趕快打斷母親的話：“媽，爸，我看快到時間了，我們該走了。”時間確實不早了，陶盛文拿著個手電筒就帶著他們搬走凳子出門，臨走前黎庭舟想了想還是問道：“這是你們村裏人開會，我這個外來的參加不太好吧？”他這話一說，陶家人都笑了，陶然安慰道：“放心吧，不會把你趕出來的。再說了，我們村開會沒有那麽嚴肅，如果要投票你別參與，做個合格的觀眾就行了。”提著燈籠走在路上，陶然和黎庭舟格外顯眼，尤其是路上的小孩子盯著燈籠都舍不得挪開眼睛。害羞的小孩子們偷偷拽了拽爸爸媽媽的袖子，表示自己也想要個燈籠。更有那些膽大的孩子，直接跑了過來，抬起頭可憐巴巴地看著陶然：“然然叔叔，你這燈籠是在哪買的呀？”路上的家長們幸災樂禍地看著這一幕，有和陶然一個年齡段的小夥子忍不住了：“陶然啊，你小時候可因為這個燈籠把我們羨慕壞了，現在我們好不容易長大了，你又來禍害下一批小朋友。”說完，這個年輕人向自家侄女招招手：“靜靜，咱家裏也有燈籠，等開完會迴去我就給你找出來。”小姑娘還有些不樂意，想現在就迴家找，然後被勸了又勸，勉為其難地答應了迴家再玩。旁邊的小孩子們一聽就著急了，跑去問自己的爸媽家裏有沒有。其實在陶然小時候剛得到燈籠時，在村裏炫耀了一把，讓村裏的孩子們羨慕地跑去南田村請人做，如今曆史又重演了。那時候桃源村基本每戶人家都有燈籠，不過這麽多年過去了，像陶然手裏一樣保存完好的燈籠基本沒有。看著哭鬧的小王子小公主們，家長們都答應了迴家就找，找不到了第二天就去請人做一個。對於成為眾人的焦點，尤其是全村所有孩子的羨慕對象，陶然沒有感到一絲不適應，帶著黎庭舟昂首挺胸地向前走。到了桃王樹下，就看見樹上纏繞了不少小燈泡照明，把場地照得格外明亮。仔細一看，是從最近的人家拉來的電線，用上不少led彩燈。村長早就等在這裏，村民們陸續過來找地方坐好。九點一到，村長準時拿著喇叭給大家講話：“現在天氣冷，我就早說早迴家。今天找你們來是因為早上二中校長找過來，想要為學校食堂購買我們村的蔬菜。他也提出來希望蔬菜的價格可以便宜一些，最好和市場價差不多，所以我想問問你們能不能接受。”村長的話音剛落，下麵頓時吵鬧了起來。遠山鎮有三個中學，二中在這三所中學裏是裏桃源村最近的一家，而且教學質量在三所中排第二。因為離家近等原因，桃源村的孩子大部分都在二中上學，基本都是住校，一星期迴家一次。其實二中以前的飯菜味道還是可以的，可惜遇到了桃源村。自從這些上中學的孩子們吃到了自家種的蔬菜，再迴到學校就對食堂的飯不滿意了。陶然都聽說了，這些中學生每周都要從家裏拿幾瓶醃菜，在學校裏配米飯吃。今天正好星期五，中學生都放學迴村了。有知道一些緣由的學生跑了台前直接給大家講他們在學校的經曆。原來最開始他們帶醃菜去學校的時候，班裏的學生都以為他家裏遇到了什麽事沒錢了。這星期班裏人還想著要請他吃飯，他才哭笑不得地拿出自己的醃菜讓同學們嚐一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