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召南沒有說話,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反應。像是根本沒有聽見。 電梯停在23樓,他一點停頓都沒有的走了下去。 景安剛想跟上去,就聽見了鄭召南壓抑著顫抖,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聲音:“別跟著我。” 景安的步伐戛然而止。 他抱著虞兒的手緊了緊。 進了公寓以後,景安先給虞兒泡了桌子上放的奶粉,又給她做了豆腐泥,然後給自己做了幾個菜。 顧三剛一進屋,就聞見了熟悉的香味。 奔波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了。 他走到大廳,看到景安和景虞對坐著吃飯的場景,又哭笑不得地說:“她自己怎麽吃啊,你要喂她啊。” 景虞看見他來,一天的委屈終於有了出發點,一下子哭了出來。 景安夾菜地動作一頓。 他在考慮為她申請世界上最能哭的人的吉尼斯世界紀錄。 顧三心疼的不得了,趕緊把景虞從兒童餐椅上抱下來,溫聲細語地哄她。 景虞知道旁邊還坐著大魔頭,所以見好就收,哭了一會就不哭了,委屈的坐在爸爸懷裏吃飯飯。 景安見顧三光照顧景虞,已經沒辦法吃飯了,就跟他說:“把她給我。” 景虞一看到他伸出的手,大眼窩裏醞釀著眼淚,隨時準備開始一場狂風暴雨。 顧三說:“沒事,等她一會兒睡了我再吃就行。” 景安看了一會兒以後,拿起手中的碗盛了點菜,然後夾起來,遞到顧三嘴邊。 顧三驚訝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臉有點紅地吃了他夾的菜。 “你幹嘛呀?”顧三真是有點不好意思了。 景安說:“別說話,多吃點。” 原來他也害羞了。顧三在心裏美滋滋地想。 好不容易等景虞睡著了,顧三躺在床上問景安:“你是不是要放假了?” 景安點點頭,這個事他根本不用想,天天掰著手指頭算:“還有一周的課,大部分試都考完了,考試周沒什麽考試,最後一場在周三,再過九天零十二個小時就放假了。” 顧三狀似不經意地問:“哦,那你暑假去哪兒啊?” 景安看了他一眼,眼睛裏氳起些許笑意,故意說:“當然迴家啊。” 顧三一下子變得好失望,臉上的笑容肉眼可見地垮了下去。 景安又說:“不過如果我媽不提這件事的話,我可以在這裏多待幾天。” 他媽和文家人八成是想不起他的。所以這是一個必然事件。 顧三轉頭看他,看見他眼睛裏來不及收迴的笑意,頓時明白了,瞪了他一眼,道:“好啊你景安,敢騙我!你長本事了是嗎?” 景安摟住他,說:“沒騙你。” 顧三一下子像一隻被安撫的舒服的貓一樣溫順下來了,窩在他懷裏,笑著說:“那你就住在這兒吧,我每天過來。” 景安想了想,說:“我去你那兒住。這邊沒有你家裏安全。” 顧三又蹭了蹭他的胸膛,說:“好啊。” 顧三自從小學二年級以後,還是第一次如此期待暑假的到來。 每天掐著日子數,搞得小景虞還沒會說幾句話,先學會了數數。 可惜的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太骨感。 景安剛剛放假,就在宿舍樓下看到了文茵。 不知道她是怎麽開車進的學校,反正穿的一看就是個千金大小姐,倚著輛看起來不怎麽低調的車,衝他興奮地揮手:“安安哥哥!” 惹得好多人往這邊看。 景安走過去,皺了皺眉,問:“你怎麽來了?” 文茵說:“我知道今天你放假嘛,所以一直在京市多待了幾天,特意等你放假一起走的。快走吧,有司機,直接送我們迴去。爸爸和麗姨一定等急了。” 景安想了想,隻好跟著她上了車。 車子開了五個小時,景安在路上給顧三發短信,說沒辦法過去了,顧三過了好久才迴過來一個“哦”。 景安發短信過去:“我開學提前迴去。” 然後想了想,又追加了一條:“住你家。” 顧三這次秒迴:“要是這次再不算數怎麽辦?” 景安見到之後愣了愣,然後說:“那我就答應你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都可以?” “……嗯。” 顧三沒再迴消息了。 到文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其他人不知道去哪兒了,整棟別墅裏就隻出現了文不悔一個人,連傭人都沒有。 文茵“哎”了一聲,問他:“爸爸和麗姨呢?其他人呢?怎麽就你自己?” 文不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景安,臉上糾結了好大一會兒,然後看了一眼四周,像是避諱什麽東西似的,看到四周沒有人之後,才低著聲音,很沮喪地說:“爸爸把家裏人辭了一大半。” 文茵“啊”了一聲,說:“為什麽呀?家裏破產了?” “……沒有,就是,就是麗姨走了。” 文茵又“啊”了一聲,有些不敢相信。 麗姨走了倒不稀奇,她感覺他們倆本身也不相愛,可是爸爸竟然會因為麗姨走了辭掉家裏的傭人的嗎?假的吧? 文不悔看出她的意思,頓時很懊惱地說:“我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嘛,反正爸爸也整天不說話,跟一座冰山一樣,誰知道他這麽喜歡麗姨,麗姨走的時候他連留都沒有留,瀟灑得很。” “結果麗姨剛走,第二天他就把家裏的人辭了,還……” 他又壓低了聲音,聲音像蚊子一樣小的可以忽略不計:“說什麽覺得家裏太鬧了,他想清靜清靜,簡直恐怖死了。” 文茵也很沮喪,虧她自詡是文家情商最高的人,結果不僅連爸爸喜歡繼母都沒看出來,竟然連他們離婚的兆頭都沒看出來。 她問文不悔:“那麗姨去哪裏了你知道嗎?” 文不悔頓時又懊惱的拿頭撞沙發,說:“剛知道他們離婚的時候我就該去要新的聯係方式,結果現在別說麗姨去哪兒不知道,連手機都已經打不通了。” 剛說到這兒,他戛然而止,猛的抬頭看向景安,說:“安安哥哥,你有麗姨的聯係方式嗎?” 景安搖搖頭,說:“沒有。” “那你知道麗姨走的事情嗎?” “知道。” “啊?”文茵驚唿,“什麽時候知道的?” “剛才。” “……”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過淡定,所以文茵和文良平雖然覺得他不太靠譜,但還是一下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問他意見:“安安哥哥覺得要怎麽辦啊?” 景安很淡定地說:“明天我搬出去。” 文茵頓時急了:“哎呀誰說這個了!” 文不悔也說:“不行,你不能搬出去,你要是走了,麗姨就更不迴來了。” 景安很漠然地說:“她如果決定做一件事,不可能為我改變主意。” 文茵聽到他在說“我”的時候用了一點幾乎微不可查的重音,學音樂的人總是對聲音很敏感,她頓時問到:“那安安哥哥的意思是說她會為別人改變主意?是誰呢?” 景安很平靜地說:“景瀾。” 以前她計劃去非洲,鬧了一頓,她就再也沒提過。 但是他已經死了。還是自殺的。景安在心裏默默地想。 文不悔急忙問:“景瀾是誰?” “我爸。” 眾人頓時沉默。 文茵又低聲說:“對不起,安安哥哥。” 景安不在意的搖頭:“沒事。” 文茵又說:“安安哥哥你就住這裏吧,別走了,去外麵找住的地方也不方便。” 景安搖搖頭:“不行。” 孫詩麗走了,這裏對於他來說已經沒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了。 文茵頓時變得好沮喪。 文不悔看她一眼,又看向景安,拉著他的胳膊撒嬌:“安安哥哥留下來嘛,你不要我和姐姐了嗎?你留下來嘛,好不好呀。” 景安看了他一眼,眉頭皺了皺,好像在糾結一樣,良久,說:“那我再住兩個月吧。” 文茵頓時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家小弟。 我去這也能行? 文小弟得意地看她一眼。 這個家裏情商最高的,明顯是我啊。 文茵翻了個白眼。 景安在文家還是住了下來,家裏傭人沒有都辭,還是留下了一個廚師和幾個女傭,但他們平時也像隱形一樣,很少出現。 至於文良平,他看上去和往常並沒有什麽區別。 自從景安迴來以後,他也開始準時下班陪幾個孩子一起吃飯,景安也從不見他像文不悔說的那樣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