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和鍾秀等幾乎每天都要誇讚一迴,獨有阮雲絲不以為意,心想這又算什麽?若是將來織出那雙色錦,七彩錦,還有印染提花的雙麵錦,到那時你們才知道什麽叫學無止境呢。


    隻這些話都隻能在心裏說說,平日裏無非是在腦海中yy一下自己經營的錦緞王國巔峰時刻,隻是怕那個時候,自己也要四五十歲了吧?不過四五十歲也不錯,這第二條命可不是撿來的?能多活一天都賺了,何況還活了這麽多年。


    因這一日眼看著天近晌午,阮雲絲便招唿眾人道:“行了,樓蘭黃鶯在這裏吃午飯吧,後院裏那些芸豆要下架了,芸娘和土豆鹹排骨一起燉了一大鍋,等吃完了,咱們加把勁兒,爭取把這一匹錦織出來。”


    樓蘭黃鶯齊齊答應,就在阮雲絲這裏用了午飯,接著眾人又進了西屋,剛剛織了幾下,忽然就聽一陣馬嘶聲傳來,聽聲音就是在街門外。


    阮雲絲心中“咯噔”一下,暗道怎麽迴事?這又是誰?不會是蘇名溪吧?唉!那件事,他都是派人來通知我的,可見若非不得已,他也是決計不肯再與我相見了,這會兒……會是他嗎?


    因心中疑惑著,便示意鍾秀碧秋等停了手,自己走出去,隻見大毛帶著一個自己不認識的少年,正對芸娘急急說話,看到自己,他便指過來道:“阮姑娘,那就是阮姑娘。”


    阮雲絲嚇了一跳。心想大毛這是做什麽?卻見那小廝打扮的少年奔過來,一下子便跪了下去,痛哭道:“是三姑娘嗎?大爺派小的來找姑娘,讓您……讓您快迴去,侯爺……侯爺怕是要不行了。”


    “侯爺?我……我爹?”


    阮雲絲腿一軟,險些軟倒下去,幸虧她旁邊就是鍾秀。連忙扶住了,一邊惶恐叫道:“姐姐,姐姐,你怎麽了?”


    阮雲絲這才迴過神來,連忙又站直了身子,拉起那小廝急急問道:“究竟是怎麽迴事?發生了什麽事?上次哥哥來,明明說過爹的身體還好,這……這才幾天,到底是怎麽迴事?”


    小廝抹著眼淚道:“姑娘,說來話長。您就趕緊迴去吧,小的在路上和您說。侯府……侯府裏如今天翻地覆。都是李姨娘和太太,她們……”小廝說到這裏,一張臉漲得通紅,但是看了眼阮雲絲身邊的人。卻是再也不肯說下去。


    於是阮雲絲心裏就有些明白了,此時她真是心亂如麻:自己付出了巨大地代價,逃婚出來,為此,傷害了父兄傷害了蘇名溪。若是就這麽迴去,那她之前的所有努力,豈不都成了一個笑話?


    可是如今爹爹已是彌留之際。既然阮思齊派小廝過來找她,就必定是真心盼望她迴去,也許……爹爹是想見自己最後一麵,不然死不瞑目,這種情況下,她怎麽可能繼續自私下去?


    這可真是難壞了阮雲絲,當日,蘇名溪對她那樣寬容,她卻仍然硬起心腸說了一個“不”字,可今天這種情況,這“不”字她卻是說什麽也不能出口。好半晌,方長長歎了口氣,麵色慘白地對鍾秀等人道:“我迴家一趟,這幾天,你們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廠子的事情,交給南哥兒打理。”


    芸娘和鍾秀等人滿心裏都是疑惑,隻是這種時候,怎麽可能問出口。但是侯府?原來阮雲絲竟是侯府中的小姐嗎?那她這一迴迴去,可還能再出來?


    隻是這些話也不能出口,那位老侯爺都是生死攸關的時候兒了,她們怎麽能動搖阮雲絲的決心。因此芸娘隻想了想,便點頭道:“好,妹妹進屋換套衣服,我再幫你弄幾件換洗衣服。”


    阮雲絲點點頭,忽聽大毛道:“姑娘手裏還有多少錢?看看您也帶上吧,要是……要是不夠,五公子說了,讓您派人去店裏拿些,他正盡量幫您湊錢呢。”


    阮雲絲一驚迴頭,就見那小廝漲紅了臉,低著頭,卻是不發一言,她心中咯噔一聲,忽然就覺得侯府情況很可能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嚴重,爹爹本來好好兒的,如今卻突然病危,怕是也和這打擊不無關聯。因此想了想便點頭道:“好,我把我現有的錢全都帶上。”


    這些年給流錦布莊供布,雖然建廠買機器招人手等等都需要花錢,但因為阮雲絲的錦緞實在好,之後又有印花布匹的收入,所以把錢歸攏到一起,竟然也有一萬一千兩的銀票,剩下的碎銀子和銅錢也有幾百兩,她放在家裏,給芸娘等人以備不時之需。


    這裏換了衣裳首飾,知道侯府中那些女人都是勢利眼,自己若不是打扮的光鮮一些,必然被她們嘲笑和看不起,這本也沒什麽,她豈會將那些女人的議論和不屑放在眼中?但若是因此而被拒之門外,見不到爹爹最後一麵,這卻是一件大憾事。


    因便穿了一件月白底帶碎花的素雅上衣,下身係著月白色的百褶裙,披了件白色緞麵的大氅,發髻上插一隻簡單的珠釵,將銀票揣在懷中,拿起芸娘替她打理好的包袱,這才出了家門。


    彼時鍾南已經將馬車套好了,雖然阮雲絲讓他打理廠子的事情,但是這樣天大的事,他卻說什麽也要把阮雲絲送去京城。


    阮雲絲正要上馬車,忽聽身後碧秋的聲音道:“姑娘,等等我。”接著她也拐著一個小包袱跑上前來,氣喘籲籲道:“姑娘這一去,還不知是個什麽境況,既然是侯府,那是什麽樣的人家?姑娘若連個侍女都不帶,豈不讓人笑話?我本就是服侍姑娘的,雖說如今賣身契已經被姑娘撕了,可我這輩子都是姑娘的丫鬟,素日裏在這鄉下,我隻能幫著姑娘織錦,如今既是要去侯府,便帶上我,讓我照顧姑娘的起居吧。”


    阮雲絲皺眉道:“胡鬧,你知道什麽?連侯府的門向哪裏開都不知道。老老實實留在這兒,和樓蘭她們一起織出那錦緞,就是幫我大忙了。”不等說完,就見芸娘上前道:“碧秋要留在這裏織錦,不如我和你一起過去吧,就算不照顧飲食起居什麽的,凡事也總是有個人商量著,這家也不必我在這裏看著,凡事都有南哥兒。”


    阮雲絲跺腳道:“我誰也不用……”隻是不等說完,芸娘已經不由分說將碧秋留下來,接著她自己卻爬上馬車,原來給阮雲絲收拾包袱的時候,她自己都收拾好了,隻是怕對方不肯帶著她,原本想著偷偷跟在馬車後麵,等到了半路,再上馬車,到時阮雲絲也沒時間再送她迴來,正可賴著一直到京城。


    阮雲絲一見這個情況,心知是必要有個人跟著自己了,沒奈何之下,隻好讓芸娘跟著。兩人上了馬車往京城趕去,那小廝也坐在車廂裏,和阮雲絲說整件事情的經過,兩人這才鬧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自從阮雲絲離開侯府後,侯爺的那位夫人越發厲害,家中所有大權全都捏在她手中,侯爺意誌消沉,也不過問這些。阮思齊也懶得和這繼母打交道,凡事睜隻眼閉隻眼,他媳婦就更不用提,原本就害怕這位婆婆,躲她還來不及,哪裏還敢過問她的事情?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佟夫人大權獨攬猶不知足,隻恨不得能把金山銀山都搬進家裏,供她揮霍還好。


    偏這時她娘家弟弟找了過來,隻說外麵有個放印子錢的,來錢很痛快,十兩銀子放出去,一年就能翻成二十兩銀子,這可比把銀子存在錢莊還來的快,而家裏那些生意,佟夫人深知自己是內宅女人,不能拋頭露麵打理,她又怕這些產業全被阮思齊吞下,因此就鼓動著老侯爺,把幾處店鋪賣了,隻說換了幾千畝田契,老侯爺也不以為意,其實那幾張田契全是作假來蒙混他的,真正的銀錢都被這佟夫人放出去做印子錢了。


    連著幹了幾年,也沒有出紕漏,佟夫人眼看投進去的兩萬銀子如同滾雪球般滾成了十幾萬,心中這個高興就別提了。這時他弟弟又過來說:有一筆大買賣,卻是一個大富商一時間周轉不靈,要借貸幾十萬,利錢比平日裏還高,一個月就可以還迴來的。佟夫人貪心,掰著指頭一算,這要是把銀子全投進去,一個月就能得半年的利息。何等劃算?萬萬不能錯過。她這些年把著家中銀錢,丈夫不管,姨娘兒女們更不敢過問,因此膽氣愈壯,竟將田產也拿去當鋪裏,當了三萬兩銀子,還有一些古董珍玩,共又湊了五萬兩,連同這些年存的十五萬銀子一起交給了弟弟,雖然這一來,讓家裏有些艱難,隻一個月後,就有一座銀山迴來,這是何等劃算的事情?


    誰知等了一個月,沒等來銀錢,卻等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那個大富商借了這幾十萬銀子,興高采烈投了生意,結果卻是被人騙的血本無歸傾家蕩產,沒奈何之下,那男人把全家殺了之後,自己也一根繩子吊死了。


    消息傳來,那放印子錢的地下錢莊老板,據說和佟夫人弟弟生死與共肝膽相照的好兄弟,生怕自己被那些投了錢進來的貴人們剝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卷著剩下一點銀錢就跑了。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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