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與老祖宗一道用過了晚飯,長生居裏才散了,鄭老太太怕臻璿勞累,叫夏頤卿與她直接迴了天一院。


    梳洗之後,臻璿坐在東次間的榻子上與執棋說話,夏頤卿從淨室出來後,坐在了另一邊。


    執棋給夏頤卿添了茶水。


    夏頤卿抿了一口,與臻璿道:“下午的時候,雲在來迴過話,方家已經到了青崖莊子了,一路上妥當沒有什麽變化。”


    臻璿聽了這話,點頭道:“畢竟路遠,方懷德家的腿腳又不方便,能安全到了,也就能放心了。”


    說到遠行,自然又提起了何小姐。


    “我與大嫂說了,明日裏尋兩個女鏢師一塊走,也怕又個萬一。”


    臻璿的這份小心,夏頤卿很是理解,他今日雖是頭一迴見到何小姐,也已經領教了她的“厲害”,若不防備著些,等惹出事來,越發麻煩。


    “應該的。”夏頤卿夜裏喝了些酒,雖然沐浴了,也喝過醒酒湯,頭還是有些發脹,他抬手按了按太陽穴。


    臻璿見此,起身繞到他身後,伸手替夏頤卿按了按,一邊道:“二爺,我之前說得也沒錯吧。人家瞧不上三叔,就瞅上你了。”


    臻璿語調輕鬆,背著身夏頤卿看不到她的表情,單聽聲音就感覺那人是帶著笑的。


    被那笑意感染,夏頤卿不禁也放鬆下來,感受著她指腹輕柔合適的力道,道:“不過有一樣你說錯了。”


    臻璿聞言,思索了一番沒有明白過來,追問道:“哪一樣?”


    “我難道隻是一箱金元寶?”


    臻璿一愣,反應過來之後不禁笑出了聲:“一箱哪裏夠,明明是很多箱金元寶。”話說完了,越發止不住笑,撐著夏頤卿的肩膀笑得開懷。


    執棋唇角已經彎了,強忍著笑意。本想退出去把屋裏留給他們夫妻玩笑,可看臻璿笑壞了,又怕她一不小心岔了氣,趕緊上前扶了她迴來坐下。


    臻璿笑了好一會。夏頤卿拿她沒辦法,想想也是有趣,臉上有了笑容。


    一夜好眠。


    臻璿睡得踏實,醒得也比平時晚一些,等她起來填了肚子,才曉得何小姐已經叫楊氏給送走了。


    她一點也不想知道被硬送上馬車時何小姐說了些什麽,叫挽琴取了一本書,隨手翻看。


    剛過了中午,天就悶得叫人難受,即便是開了窗子也沒有一點兒風。蒲扇一直扇著也覺得那風是熱的。


    挽琴往窗外看了一眼,道:“蜻蜓飛得很低,傍晚時怕是要落雷雨了。”


    果不其然,還未到申時,天一下子黑了下來。甚至來不得點了院中的燈籠,就劈裏啪啦落下石子大的雨點。


    悶熱叫雨水衝散了,可照常理隻落幾刻鍾的雨竟落到了夜裏也不見停,直到了第二天天亮時,才一點點小了下去。


    雷聲打了一夜,臻璿翻來覆去沒睡好,下午正要補睡一會兒。裴家來了人了。


    來的人是周氏身邊的李嬤嬤,滿臉倦容擋不住喜氣衝天,笑著與臻璿行禮道:“奴婢給姑奶奶報喜來了,我們太太天亮的時候得了一個哥兒。”


    臻璿聞言,也不禁跟著高興起來,道:“母子平安便好。”


    李嬤嬤一個勁地點頭:“哥兒壯實。哭聲可響了,太太得償所願,是樁大喜事。”


    見臻璿笑盈盈與挽琴商量著賀禮,李嬤嬤把別的話都咽了下去。


    周氏這一胎其實生得兇險萬分。


    算著時日,也就是七月裏的事情。家裏早早請好了穩婆,做好完全準備。可到底周氏年紀不小了,雖不是頭胎,還是叫人緊張的。


    周氏自己也緊張,命裏有沒有兒子,便在這一舉了。隔了十多年才懷上的,若不是個兒子,以後也不用再念想了。就算是個兒子,她也在想著孩子是否康健、聰慧……


    孕婦雜念多,尤其是越到了生產關口,越發管不住想法,周氏即便不掛在嘴上,身邊伺候的人還是能明白的。


    昨日中午悶熱,周氏吃過午飯,沒一會兒就喊肚子痛,她有經驗,曉得差不多了,就叫人扶她進了由耳室改成的產室。


    肚子痛到羊水破有個過程,周氏沒有等太久,剛落第一聲雷的時候就破了。


    一開始順利,誰知後來突然僵持了起來。


    周氏起先還有力氣使勁,等到了半夜裏,渾身透濕人都有些恍惚了。


    臻瓊在外頭的抄手遊廊等著,見那盆子不住捧出來,黑漆漆的她看不清楚,隻一迴正好閃了龍光,她瞧見那一水的紅色,腳軟著要倒下去。


    六老爺急得團團轉,本想衝進去卻被袁姨娘攔住了,六老爺眼睛通紅,道:“攔我做什麽!”


    袁姨娘怕臻瓊聽見了會更害怕,壓著聲道:“老爺進去想和太太說什麽?還是要和穩婆說,孩子保不住算了,無論如何保太太?”


    六老爺被說中了心思,握著拳道:“不然呢?那麽多年了,生不出嫡子這事我都認了,難道要連累上她一條命?我那八妹妹是小產沒的,要是她……”


    六老爺說不下去了,他和周氏算不上郎情妾意,甜蜜蜜的時日也就是新婚那兩年,但六老爺尊重、相信、也感激周氏,對於這位嫡妻,他是滿意的。


    一日夫妻百日恩,若是周氏有個三長兩短,六老爺也扛不住。


    “肚子裏的那個是太太的命!”袁姨娘急道,“太太一心要個兒子,要是叫太太聽見老爺叫穩婆不保孩子保太太,太太當場就要鬆氣了。生孩子哪裏能鬆氣呀,鬆氣就慘了,要頂著一個氣無論如何要使勁。要叫太太相信那是個兒子,她就能使出勁來。”


    六老爺是個大老爺們,生孩子的事自是不懂的,聽了袁姨娘幾句,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袁姨娘說得在理。”


    聞聲,六老爺轉頭看去,是劉氏和曹氏冒雨來了。


    她們正巧聽見了袁姨娘的話,這種事啊還是女人最清楚,男人除了幹著急,派不上一點用場。


    劉氏對曹氏道:“五弟妹,我跟了菩薩不好見這血光,你和袁姨娘進去。”


    六老爺見此,趕緊拱手向兩位嫂嫂道了謝。


    劉氏又叫了臻瓊過來,道:“好孩子,隨伯母去屋裏坐著等,外頭風大雨大,你看你身上都濕了些了。”


    臻瓊一雙手叫風吹得涼涼的,一步三迴頭跟著劉氏去了正屋。


    六老爺還站在耳室外頭,著急地等著。


    曹氏和袁姨娘進去一看,周氏整個人都沒什麽力氣了,別說使勁了,連喊痛的勁都沒多少了。


    袁姨娘臉上白了白,曹氏有備而來,拿出馬老太太給的百年老參片,塞進了周氏嘴裏,低頭在周氏耳邊說:“六弟妹,加把勁,準是個兒子。”


    周氏動了動眼皮子。


    曹氏又急著道:“你信我,我自個兒有一個兒子,袁姨娘生過兩個,我們說是兒子就是兒子!”


    袁姨娘可不願意周氏有個三長兩短,她看得清局勢,要是周氏沒了,她也扶不了正,與其來一個不知道底細的新主母,她肯定選擇與她保持了相對平衡關係,對她兩個兒子都費心教導的周氏。


    袁姨娘趕緊應和:“對頭對頭,太太,看到腳丫子了,快出來了。”


    袁姨娘一麵說,一麵給穩婆和屋裏的婆子丫鬟打著眼神。


    穩婆會意,連聲道:“哎呦太太,剛才我看到了,沒錯的是個帶把的,是個小子!”


    周氏這會兒腦袋空空,自是想不起來穩婆這話不實,叫曹氏、袁姨娘在耳邊不住念著兒子,一想到這十多年來藥也吃過菩薩也拜過什麽法子都想了,好不容易等了這麽一天,又是委屈又是不甘,把身體裏的力氣全部壓榨了出來。


    直到了天亮,孩子才呱呱落地,等親眼看清了那是個兒子,周氏才鬆了一口氣,昏睡了過去。


    屋裏人來不及休息,各自梳洗換上喜氣的衣裝,四處報喜去了。


    李嬤嬤就來了夏家。


    周氏的兇險她實在不敢與臻璿說,臻璿離分娩還有半年,這時候聽了生產的可怕,實在不是什麽好事。


    臻璿叫挽琴拿了兩隻金腳環,含笑遞給了李嬤嬤:“洗三那日我去不了,這兩隻腳環,勞煩媽媽幫我給哥兒添上。等百日宴的時候,定要去熱鬧熱鬧。”


    李嬤嬤笑著收下了。


    叫挽琴送了李嬤嬤出去,臻璿的手覆在了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她的肚子不大,相比起一般這個月份的孕婦來說小了不少,因而即便是大夫說這胎坐穩了,她也依著長輩們的話,再多養一養。


    而且,在懷孕之後,她除了迴京的船上嘔過幾日,其他時候並沒有孕吐的感覺。


    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很安靜,一點也沒有給她添麻煩。


    但是這幾日,臻璿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孩子的存在,會動了,雖然很輕微,最初臻璿以為自己感覺錯了,但幾次之後,她確定了是真的有在動,這樣的感覺叫她欣喜不已。


    不用再過多久,肚子就會凸出來,叫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了。


    臻璿很期待。


    ps:


    感謝書友uhunao和sunflower889的香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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