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繡錦飾羅的輦車,在豎磚鋪砌的灰色禦道上行駛著。還是這樣的早晨,還是這輛輦車,還是這對挽夫,但今日,輦車中卻多了一人。

    一身盛裝的梅清音坐在輦車裏,悄悄地將後帷掀開一條小縫,見文武群臣左右兩列,前麵則是女官率領著幾宮妃嬪。

    銅香爐裏升起的鳧鳧青煙繚繞著單項飛簷,宏偉壯觀的太極殿,鍾磐鼓鈸,笙弦瑟簫歡快地奏鳴著。

    “皇上,會不會太隆重了?”梅清音轉過頭看著一直含笑不語的蕭鈞。他今日也是一身簇新的龍袍,更顯威嚴俊偉。

    “不會,這隻是欽娶皇後大典,朕不過把新婚之夜提前一日,但儀式還是要補上的。”憐惜地細吻著她的柔夷,真是愛不夠哦!

    “可是幾年前,臣妾不是已嫁過了嗎?”

    “但朕與皇後剛洞房,朕當音兒是新娶,任何禮數都不可少,朕要天下人都看到朕有了新皇後了,好啦,不要嘟著小臉,聽朕的便是。音兒,朕有沒有告訴你,你比剛進宮時美了許多,多了一種女子的風韻。”蕭鈞兩眼含情脈脈。

    梅清音清麗的麵容一下脹得通紅,“臣妾發現皇上比臣妾進宮時貧嘴多了。”

    “哈哈,有嗎?”蕭鈞開心地大笑,要是劉公公聽到這話,一定會嚇掉兩顆眼珠。

    “皇上,這種禮儀就到此為止,臣妾想低調地和皇上過日,不想讓臣子們覺得皇上為了臣妾奢侈浪費,天下還有許多吃苦的百姓,這宮中的日子已經很享樂了。臣妾不求這些的,隻有皇上的江山國泰民安,皇上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臣妾就滿足了。”梅清音鄭重地說。

    “知道啦!朕的賢皇後,朕想自私地寵你一點都不可。”嗔怪地佯裝瞪她一眼,心中卻是暖得很,也隻有音兒會如此識得大體。

    她忽然一臉嬌羞,俯耳結結巴巴地說:“皇上多愛我一點,就當是寵啦!”

    這大概是她最大膽的直白了,看著她滿目春光,蕭鈞不禁心旌神遊,“象昨夜那樣嗎?”

    她慌忙捂住他的嘴,低聲說:“皇上,不要大聲好不,這個問題以後再談。”

    “好,好!”蕭鈞喜歡她的真情流露,毫不做作的表情不知有多麽的令人暇想,他慶幸這樣子的音兒,隻有他一個人獨占。

    輦車走過玉帶橋,停了下來。

    蕭鈞牽手梅清音,步下輦車,眾臣與妃嬪跪倒在地,齊唿:“皇上萬歲,皇後娘娘千歲。”

    蕭鈞微笑地抬起手臂,“眾卿請起!”

    人群齊唰唰起身,其中一位老者滿臉涕淚,正是梅太傅。想想爹爹年歲並不老,卻滿頭花發,一定是因她的遇難而如此,梅清音不禁也是滿眼淚光。蕭鈞側身,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她端莊地點點頭。

    “今日,朕謝上天賜得一位賢明聰慧的皇後陪朕共創大業,特舉行此大禮,與眾臣共謝天意!”蕭鈞朗聲說著,然後拱手朝天,眾人相隨,一起對天三叩首。

    那就是皇後?阿樂微抬豔目,打量著皇上身邊的梅清音,姿色一般,一張小臉隻能算清秀,神情淡淡的,憑哪一點能取得皇上的注意?她真有些納悶了,宮中有些宮女都比她出眾,才情?她是杭州才女,才情隻會在她之上,也許是皇上先入為主吧,沒有見識到什麽叫真正的風情萬種吧!她輕輕地轉過身,忽然看到臣子中一個英武的將軍一臉悲痛地緊盯著皇後,眼中還隱含著淚水,好象是燕妃的弟弟,她有次偶遇過,雖沒有結識,但那身英氣她是有印象的,他這是怎麽了?阿樂興趣盎然起來,有什麽事她還不知道,再轉過去,哇,又來一位,狀元公衛識文則是又是歡喜又是憂的,有必要嗎,皇後迴來,他開心什麽?這個皇後真的不簡單,擁護的人不少哦,阿樂兩眼淩厲地盯著梅清音,看來是個強敵了,她需要嚴陣以待了。

    儀式結束,群臣迴府,妃嬪迴宮,蕭鈞讓劉公公叫上向斌一同去下禦書房。

    劉公公不敢怠慢,忙過去,一抬頭,這向王爺才幾日不見,怎麽清瘦了許多,溫和的眸子象蒙上了塵埃。

    “王爺,你身子沒有不適吧?”他看著皇上和王爺一起長大,講話很是直接。

    向斌搖頭,有點無神,“還好啦,公公,皇上找我嗎?”

    “是,讓王爺去下禦書房。今日,王爺不要迴府了,老奴讓禦廚給王爺燉點什麽送到向王妃宮中,王爺好好補補。”劉公公關心地說。

    “不啦,我還是迴府,不礙事的,操心的事多。”向斌幽然地看著天,他的慕雲走了近一個月了,沒有一點消息,這日思夜想,怎會不傷神呢?

    兩人說說走走,便到了禦書房,蕭鈞在裏麵看折,梅清音則在翻書,看見向斌,梅清音歡喜地上前,“王弟,你好嗎?”

    向斌也有些激動,剛才大禮上雖見過,但此刻這樣猶如家人般,“皇嫂,臣弟很好。你能站在這兒,真的是很開心很開心。”

    “嗯,這幾年多謝臣弟對皇上的體貼和幫助,幸好有臣弟,我和皇上才能撞過那一關。”梅清音真摯地說。

    “皇嫂太見外了,我們本就是家人,做那些是應該的。”

    “好啦,不要客氣來客氣去的,都坐下吧!”蕭鈞放下折子,含笑說。

    “皇上,臣妾好象要去中宮看看了,你們聊吧!”梅清音知他們要聊國事,她忙要離開。

    “好的,對了,梅珍已被安慶王搶走了,你身邊也沒個貼心的人,想要誰,朕給你。”蕭鈞說。

    梅清音想了一下,“長公主府那個穿異族服裝的使女很好玩,臣妾想要可以嗎?”

    蕭鈞想起那女子護衛音兒的神情,點點頭,“一會讓劉公公去下長公主府。”

    “那王弟,我先走啦!”梅清音衝向斌笑笑,推門出去了。

    二人含笑看著她離去。”皇上,你從現在起要展開顏了吧!”

    “嗬,是呀,比當年登基都開心,沒想到能有今日,真象夢一般。”蕭鈞笑著搖頭,“老天憐我,讓她安然迴來,朕象年輕了幾歲,處處都是活力。”

    向斌受不了的白他一眼,“你本來就不老,以前是你心冷罷了。”

    “也是,也是。王弟,朕今日請你過來,是想和你商量下衛識文和燕宇的升遷一事。一個平叛有功,一個救皇後有績,朕總要表示一下吧!”

    向斌溫和地一笑,“皇上的意思是?”

    “朕想讓衛識文為甘涼知府,統管甘肅、西安、河北三省,至於燕將軍,就任西南大元帥吧,仍去雲南任職。”蕭鈞不緊不慢地說。

    向斌微微一笑,這不明擺著明升外遷嗎,離京城遠遠的。”皇上,臣弟建議你效仿楚王棄纓的風範,那才是真正的明君所為。”

    蕭鈞抬起眉頭,“何為楚王棄纓?”他書讀得少,不知那些史記故事。

    “春秋時,楚襄王有一次夜宴群將,慶功封賞,他命愛妃為將領們斟酒,突然一陣風刮來,將帳內蠟燭吹滅。有一員武將趁機在這位妃子身上亂摸一陣,這位妃子一怒之下扯下那員武將頭盔上的帽纓,哭喊著要襄王點燈,殺掉這員武將,並說她有帽纓可為憑證。夜宴的氣氛瞬刻就緊張了,那位將領認為自已必死無疑了。誰知道楚襄王卻出人意料地命令所有武將摘掉各自帽盔上的紅纓,然後才點起蠟燭,若無其事地與諸將繼續飲酒。武將們極受感動,那位調戲楚襄王愛妃的武將更是刻骨銘心,發誓以死報效楚襄王。不久,在一次戰役中,楚襄王大敗,被敵軍重重圍困,正在千鈞一發之際,突然一員武將拚死殺入生圍攻,舍生忘死救出了襄王。這員武將正是當年受襄王棄絕纓之罪免除一死者。”向斌娓娓道來。

    蕭鈞不禁頷首,“真的是位大度明君,令人敬佩。”

    “皇上,衛大人隻不過欣慕皇嫂的才氣,有絲仰慕,文人多情,不會過於拘禮,才會那麽外露,但不逾距,更何況他現在都有妻有子的人了,一下到那邊遠地帶任職,皇上你可要掂量幾番哦。”

    “哦,衛大人成親了?”

    向斌歎息,“唉,是位青樓烈女,也是性情中人,可惜朝中明文規定,大臣不可迎娶妓籍,現在名不正言不順的,兩人很是苦惱啊!”

    “她是真心愛他嗎?”

    向斌點頭,“如飛蛾撲火般。”

    “那朕賜她良籍吧,讓他們改日成親。至於他就留在戶部任職吧!”

    向斌喜出望外,“那臣弟代識文謝謝皇上啦!”

    “不必,舉手之勞能成人之美,朕何樂而不為呢?”

    “對啊,對啊,想那燕將軍忠孝二全,舍命救皇後,長公主、燕國公都年老了,早盼著將軍能娶妻生子呢,皇上?”

    蕭鈞重重歎息,“臣弟,你是胳膊肘子往外拐呀,朕想存點私心都不可以。知道啦,燕將軍到兵部任職,以後,有合適的女子,朕賜婚可以了吧!”

    “可以,可以!”向斌連聲說,“皇上最是英明了。皇上,你這樣做,也能討皇嫂開心哦,她是善良女子,最怕別人受她牽涉,現在,她一定會比往昔更親皇上的。”

    “臣弟,你是不是很閑,這些八卦從哪裏知道的?”蕭鈞笑著說。

    “看出來的,不是聽來的,好了,皇上,你久別新婚,臣弟不打擾了。告辭!”向斌忍住笑,忙閃人。那皇上快臉紅了哦,他看皇後那幅情意綿綿的樣,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還敢問別人怎麽知道。

    世上第一專情皇上,哈哈!向斌笑著,又驀地想起那個如一樹梨花的窈窕女子,何時他也能有這份福氣,在這寒冬與她夜夜共對一院梅啊。

    他不禁抬頭蒼天,祈盼著老天能早早降福於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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