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涼州迴到京城,燕宇交待完軍務,這才迴府叩見雙親。幾年不見,爹娘都老了許多,長公主往日嬌蠻任性的性情多少有些改變,看著俊武帥朗的兒子,不禁慈性大發,抓住兒子的手,淚水縱流。燕國公有些後悔當時的衝動,害兒子幾年都不願迴府,心裏的怨氣忽然一下子就奇跡般的消失了,餘下的是滿滿感動。

    人老了,看著子女長大成人,就象是人生的奮鬥有個圓滿的句號。所以他們才雙雙圍坐在兒子的身邊,噓寒問暖。

    “姐姐好嗎?”燕妃是家中唯一不在的人,燕宇心中閃過兒時被姐姐牽著閑步庭院的畫麵。

    長公主與燕國公對視一眼,悄然歎了口氣。”我們也很久沒有進宮了,前陣,張妃娘娘死於非命,也不知是怎麽一迴事。娘娘她至今還沒有懷上身孕。”長公主自幼在宮中長大,明白沒有子女的妃嬪命連宮牆上的草都不如。

    “皇上待姐姐不好嗎?”燕宇轉頭迷惑地問道。

    “當今皇上好象……不喜女色,也可能是國事繁忙吧!”長公主搖搖頭,憂慮地說。

    燕宇忽地想起在涼州大營中,皇上用被護著的那個人,莫非皇上好的是男風?他不禁打了個哆嗦,“皇上有沒有特別青睞某個俊美的官員?”

    “皇上設防之心很重,除了和一起長大的向王爺比較知心外,與別的大臣都很疏離。猜不透啊!不過,他對國事到是兢兢業業。”燕國公也是滿臉費疑。

    燕宇點點頭,他很認可這一點。在涼州相處近二月,皇上辦事的作風他是知道的。他不失為一個很仁德的君王,有膽有識,寬容大度,不計小隙,處處以國以民為重。

    也許他真的是史上很少見的重國輕色的皇帝。

    “宇兒,你知不知你離任涼州將軍後,將到哪個部門任職?”

    “皇上讓我休息個一兩天,然後他會告知我的。”燕宇並不擔心去向,一個武官離開了沙場,那就象鳥兒沒有了翅膀,雖然他並不喜歡戰爭,但馳騁疆場,有種隨風飛翔的自由,那卻是他鍾愛的。留在京城,做個午門提督,不然就是到兵部任個什麽職,護衛京城,他不會直接拒絕,但內心微微會有點不喜。唉,關於這些想太多也沒意思,那是皇上操心的事,他除了接受就是說:臣遵旨。

    “嗯,那你這幾日就在家好好息著吧!我們一家人難得團聚,要是你姐姐能迴府就更好了。”

    “皇上準允我進宮看望姐姐,我想明日到宮中一趟。”

    長公主一聽,喜形於色,“要娘陪你去嗎?”

    燕宇一笑,娘可能忘了他已長大了,輕柔地說:“不要了,娘你出宮很多年,裏麵的一切早已不是你在的樣子,孩兒怕你去了會觸景生情,再說,我想和姐姐好好聊聊,娘就在家中吧。”

    長公主被兒子一席話說得心暖暖的,欣慰地笑了,“好,好,那你給你姐姐帶個信,說娘想她,如果有機會,讓她迴府探親,小住幾日。不管時事如何變遷,這兒永遠是她家。”說著說著,她不禁有些哽咽,當初真是太貪心了,把女兒當個攀龍附鳳的禮品。自已身成鳳,除了作威作福,有點自鳴得意,真正感受到幸福這個字眼,還是嫁給燕國公之後,她怎就沒看明呢,還把女兒往那裏扔。如果當初嫁個平常男子,女兒現在說不定早已兒女滿地追跑,偶爾還能到府中串個門,也可以常常團聚,不象今日,見下都要皇上恩準。這一切,怎一個悔字了得。

    燕國公看長公主滿臉鬱卒、皺眉欲哭的模樣,夫妻多年豈會不知她正在想什麽?現在八成在強烈地自責。溫柔地抓過夫人的手,他疼惜地點點頭,眼中也是濃濃的不舍,當初真該聽了宇兒的話呀!

    “好啦!爹娘,不要那個樣,姐姐都沒說什麽,你看你們二人把事情想得這麽壞。也許,過幾年,皇上性情有所改變,會發生什麽狀況也說不定呢。”燕宇微笑地寬慰著二老。

    長公主夫婦含淚點頭,但願有那一天吧!

    禦花園中,此時多種名花正在盛放,一入園便是一大簇一大簇的牡丹樹在爭奇鬥豔,穿過九曲橋後又有清秀的玉蘭和其他花樹怒放著,百蝶嬉戲其中,梅林、柳苑,更是各有各的風情。燕妃獨鍾情於柳苑中的飄逸,那是她在燕府中常見的樹木,倍感親切!

    “宇弟,這樣的景色是不是似曾相見?”燕妃笑著看比自已高出太多的弟弟,他真的好英俊,也很威武。

    燕宇抬眼看看四周,臉色不由也燦爛了起來,“和燕府的後園很象,假山、柳樹。小時我就最愛騎在柳樹上玩了,你總嚇得在下麵叫著,怕我摔下來。一轉眼,姐姐都成了皇妃,我也不是小孩兒了。現在,想想,還是做小孩好,盡情地玩,無憂無慮。”

    燕妃扶著柳樹,盈盈地坐在樹下,不顧一身錦衣華裙。”事事哪能盡隨自已的人意呢?隻不顧,看透了一切,不那麽苛求,就很少怨憂了。姐姐現在對誦經很喜歡,睡前,淨手淨身,靜靜地端坐著,誦上一陣經,一夜就要以安睡到天明。”她轉頭看著弟弟,表情平和祥寧。

    燕宇心象被刺了一下,這就是她看透後的寧靜嗎?明明是心寄佛祖,正常人哪會輕易放棄兒女之情。這滿目的花團錦簇,一下如枯花爛草,了無生氣。“姐姐!”他低聲輕柔地叫道,“皇上他忙於國事,你不要亂想。”這些話他真的難於說出口,換作娘親來講,也許更好。

    燕妃笑笑,低下頭,“我沒有怨,這就是宮,每個女子都一樣。我們早就該象皇後當初那般,有個自已的喜好,盡了心去做,也就不覺得光陰難度了。”

    “皇後?”燕宇離京多年,不知皇上已納了皇後。

    “啊!皇後愛書成癡,可以連著多日關門讀書。聽太監們說,她懂的東西,新科狀元都比不上,皇上對她也敬佩著呢。”燕妃一臉羨慕地說著。

    “哦,有這樣的女子呀!”燕宇也奇了,這皇後好象和他認識的某個人有得一拚。

    “說來,你可能有點印象,小時,你曾救過一個落水的小姑娘,記得嗎?”

    燕宇忙點頭,那是個文靜、少言,有點一板一眼的小姑娘,時間太久,他想不起她長什麽樣,隻記得那雙清水似的黑瞳。

    “她就是當今皇後。”

    “啊!她都做皇後啦!她還很小呢?”燕宇擰起眉,不敢把那個小小的模樣與皇後相聯。

    “嗯,過了年也就十七吧,她好象是十四歲大婚。成婚時,活脫脫一個小娃娃樣,但行禮時卻端莊大方。說來,也成親三年了。”燕妃感歎道,十四歲進宮,就這樣一天天老去,皇後的心也苦吧。

    京中現在流行早婚嗎,燕宇不明白了,先前認識的梅大人一臉稚氣,成婚三年,多年前救過的小女孩也成婚三年,比較而言,他這個老頭子到象個無人肯嫁的孤老了。想到這,他不禁笑出聲來。

    燕妃不解地抬頭,九曲橋上,劉公公一路小跑地往這邊來了,邊走邊張望著。她忙撣去塵土,站了起來,招唿道:“公公,這是要去哪裏呀?”

    劉公公拭拭額頭的汗,停下腳步,看看燕妃,又看看一邊的燕宇,輕撫著心口,讓唿吸放緩。燕宇拱手施禮。

    “娘娘,老奴可找到你了。老奴先去了宮中,說在園子裏散步,園子太大,我走了許久才尋著。”劉公公氣喘喘地說。

    “皇上找臣妾嗎?”燕妃驚喜地問。

    劉公公同情地搖搖頭,“皇上剛祭天迴宮,正在禦書房等燕將軍呢。”

    燕妃失望地歎了口氣,苦笑地扭頭看看弟弟,難過地說:“我和宇弟還沒聊到話,皇上又宣了,下次再聚也不知何時呢?”

    燕宇也有些難過,臉上卻不敢顯露出來,怕姐姐見了更加傷感。輕握住燕妃的手,柔聲說:“以後一定還有機會聚的,我現在京中,不比在涼州時,進宮的時候多,我會常來的。”一邊的劉公公悄歎了口氣,將軍的想法很好,隻怕實現起來很難,這宮中哪裏是隻住燕妃一人,有一個人也住在宮中,皇上可是拚了命地怕你們碰見哦!

    “嗯,去吧!皇上等急了,會怪罪的。”燕妃不舍地催促道。燕宇笑著隨劉公公過去了,她悵然地又坐到樹下,默默地把自已坐成了園中的風景。

    “雲南?”禦書房內,燕宇震驚地看向皇上,那雲南不是疆場,聽說山高林茂,終年春暖花開,蠻夷眾多,一直以來,很難管理。而且那裏與京城相隔幾千多裏,騎馬也得數月。

    蕭鈞端坐在書案後,表情和態度都是一幅已成定局的堅定,“嗯,雲南遠隔千裏,與外界接觸慎少,一向消息不通,蠻夷又多,很難管理。朝庭向來很是頭痛,駐守的元帥換了一個又一個,每次都是慘痛落逃。將軍英勇過人,足智多謀,朕思來想去,並無二人,隻有將軍了。”

    燕宇的臉色靜靜平靜了下來,打仗他到不怕,但管理他就有點不自信了,說來說去,他隻是一介武夫,做那些細膩的事,應是個很聰慧的人。”皇上,臣願前往雲南駐守,但管理一事,可否請皇上另派他人,臣不才,不敢擔此重任。”他態度謙和地說。

    蕭鈞深思的望著他,笑了,“這個朕早已想到,雲南知府平大人細心溫和,對蠻夷之禮甚通,他可協助於你。”

    “臣多慮了。”燕宇心悅誠服地說。

    “不,那是將軍想法周到。”蕭鈞讚許地點點頭,“這幾日,你在府中好好陪陪長公主與燕國公,盡盡孝心。這次所去之地,也要個三年五年才能迴京。以後,朕會特許燕妃常迴府小住,替你擔點職責。”

    “皇上……”燕宇真不知該怎麽說才好。他沒想過皇上還有體貼人的一麵,心中不禁又是感動又是歡喜。本來心中隱隱有些憂慮,這下雲開霧散。

    皇上靜靜開了他半晌,“朕明白你的心思。盡管放心去吧,府中有什麽大事,還有朕呢。”

    “多謝皇上恩典。”燕宇叩謝,轉身欲出房門,猛地又轉過身來,“皇上。”

    皇上抬起頭。

    “請問皇上,梅大人這幾日能否迴朝?”

    皇上的臉一下就臭了,悶悶地說:“他事情眾多,暫時不能迴朝。你找他有何事呀?”

    燕宇不自然地一笑,“沒什麽大事,隻是此次一別,不知何年相見,臣想與他當麵道聲別。”

    “哦,這個朕會幫你轉達的,你退下吧!”皇上不悅地拿起書,不再看他。

    燕宇愣了一下,恭敬地行禮,不解地退了下去。一邊侍候的劉公公黯然歎息,這個笨將軍,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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