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國邊陲朦朧夜色籠罩下的北部山脈猶如巨龍在沉睡,山脈中一個偏僻的小村莊,陰冷孤傲的山風夾雜著偶有的蟲鳴,四處悠悠迴蕩著,給人一種孤寂落寞之感。

    “咚咚咚……”極富節奏的不知何物發出的響聲在幽暗靜寂的黎明中傳出。一個三四歲的孩童,手裏掂著一個與其個頭極不相稱的木製水桶漸漸浮現出倍顯羸弱的身影。由於個頭的原因,水桶的底部在其身體的起伏下,一下下極富節奏地撞擊著地麵。他所前進的方向是橫過村口的一條清澈的名叫伊清河的蜿蜒曲折的小河。

    村子裏一位早起的老者,聽到這熟悉的青澀的響聲,目光所向聲源方向,微微搖頭,輕輕念叨著:“唉,苦命的孩子。”不由得眼前浮現出兩年前的一幕。

    一個陰雨籠罩濕氣濃鬱的下午,由於受連續七天不眠不休雨水的洗禮,地麵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水坑,道路泥濘難行。

    王老漢悠閑地坐在自家的屋簷下,“吧嗒吧嗒……”有滋有味地抽著旱煙,兩眼若即若離地瞟向村口的方向,這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農閑或惡略天氣無法下地勞作的時候,都要靜靜地坐在院子裏或者屋簷下抽著心愛的旱煙注視著村口。

    一個衣衫襤褸,懷裏抱著個幼童的年輕婦女,頂著清冷的雨絲踉踉蹌蹌的向村裏走來。

    “這是誰家的媳婦?下雨天也不帶個雨具,把小孩淋濕凍出毛病怎麽辦?”微皺眉頭,王老漢心中泛起疑問默默念叨著。

    連續的降雨,氣溫連日來不住的下降,如果在這種情況下被雨水淋濕,年富力強的大人都覺冰冷難以忍受,何況稚嫩的幼童?

    “柱他娘,你快看看,那是誰家的,帶著孩子,這種天也不老實呆在家裏。”王老漢看著村口處,喊他正在屋中織布的老伴。

    柱他娘停下手中的活兒,嘴裏念叨著:“巴掌大個地兒,就這幾十戶人家,你還認不出那是誰?”

    “不像是咱村的,按理說咱村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就這麽上百口子,沒我不認識的,可這個我卻咋也想不起是哪家的。”王老漢邊磕掉煙袋鍋中的煙灰邊說道。

    柱他娘聽此話,放下手中活兒,忍不住好奇的來到屋簷下,望向雨中蹣跚而來的女子。好一會兒,揉了揉眼睛,搖搖頭道:“我也沒看出是哪家的,不像是咱村的。這是誰?像是逃難似得。”

    二人隱隱有不妙的感覺,遠處的女子本就搖晃的身體幅度加劇,似要支撐不住,果然,女子腳下一滑,摔倒在地不動了,懷中的幼童趴在女子身上嚎啕大哭,似乎感到了不祥之事的發生。王老漢看到此處,心裏咯噔一下,一拉身邊的老伴,道:“快,去看看怎麽迴事。”

    二人顧不得拿上雨具,衝入雨中,雖說道路泥濘,並不能阻止二人前進的勢頭,他們隻有一個想法:有人落難,急需救助。

    很快二人趕到,幼童兩三歲的樣子,小臉發白,小身子骨不住地顫抖著,絨毛似的頭發貼在頭上,一滴滴的雨珠順著臉頰與發絲不斷落下,身上的藍色布褂濕漉漉的能擰出水來,顯然是淋了很長時間的雨了。

    “柱他娘,快抱著孩子。”王老漢抱起不斷哭喊的幼童遞向自己的老伴道。

    地上的女子,大概二十多歲的樣子,雙眼緊閉,臉色白中透著鐵青,緊緊抿著的嘴唇程青紫顏色,綠色的長袍上沾滿泥漿,其狀甚是淒慘。

    搖晃數下,竟然沒有絲毫反應,王老漢臉色凝重,伸手在其鼻翼下探試,尚有微弱氣息,不僅麵露一絲喜色。

    “她昏過去了,看樣子身體十分虛弱,先把她整到屋裏再說。”王老漢顧不得女子身上的泥漿,二話不說,使出渾身力氣,將女子背在背上,一步一滑艱難的向自家走去。他的老伴在後麵一手抱著小孩,一手幫其托扶著,還生怕一個不穩摔倒在泥水裏。

    好不容易將該女子背進屋中放在床上,王老漢長長籲了口氣,氣喘噓噓的迴頭看著女子不無擔心地道:“不知道她得了什麽病?”

    王老漢看著老伴,幼童十分乖巧的噙著淚依偎在老伴的懷中望著床上的女子。

    看著床上氣息微弱的女子,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手足無措的樣子。

    “要不我到鄰村韓家溝請韓郎中來瞧一瞧?你在家幫她換上幹淨的衣服。”王老漢征詢老伴道。

    “好,隻有這麽辦了。不過,路不太好走你要小心點兒,門後有根棍,最好拄著它。”柱他娘迴答,滿臉關切的道。

    王老漢穿上蓑衣,戴上鬥笠,手拿一人高的木棍匆匆離家到鄰村去了……

    在這對樸實善良的夫婦眼裏,雖說素不相識,但別人有難之時,伸出援助之手幫上一把,是理所應當再平常不過之事,它是祖祖輩輩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百姓心中古老的傳承,是古樸民風的世代體現。

    雨漸漸停歇,一陣帶著泥土芳香氣息的山風,將王家溝上空的大片雲朵吹散。一道道金色的陽光透過濃濃的濕氣,映照在王家溝處處山林之上,萬物在清新之氣包裹下,令人心曠神怡。

    “娘,喝水。”一個圓臉大眼,一頭絨毛似的頭發的漂亮幼童手裏正捧著個白瓷碗,小心翼翼顫顫悠悠的來到母親的床前稚聲稚氣的說道。

    床上的女子微微欠身,愛憐的看著自己孩子,略感吃力的接過瓷碗,慢慢喝下。

    柱他娘放下手中的活兒,看著聰明伶俐可愛的孩子,滿眼掩飾不住盡是喜愛之色,道:“有這麽懂事的寶兒伺候,你娘的病很快就要好嘍。”

    寶兒的娘,滿臉感激之色,輕聲道:“大娘,我不知該怎樣報答您和大叔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您二老,我和寶兒恐怕……”話未說完以哽咽無法繼續下去。

    “快別這麽說,什麽報不報答的,這樣說可是和大娘見外了,以後這樣的話休要再提,不然大娘要不高興了。”柱他娘有些不悅的說道。

    寶兒的娘一絲歉意寫在臉上,道:“大娘,這幾天多虧了您和大叔照顧寶兒。唉,我這身子骨真不爭氣,看來還要您多費心幾天了,等我有些力氣,我就帶寶兒盡快離開。”

    “不要著急,不要想那麽多,好好養病,照看寶兒的事情就交給我好了。我覺得和這孩子特別有緣,是不是呀寶兒?走,咱倆出去,讓你娘好好休息。”從寶兒的娘手中接過瓷碗,拉著寶兒的小手向外走去。

    注視二人離開,收迴目光,不由得腦海中泛起這一個多月來的苦難經曆。一股股徹骨的悲痛油然而生,痛徹心扉,差一點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昏厥過去,強忍悲痛,但是眼淚止不住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麵頰流淌下來。

    寶兒的娘緊咬嘴唇,暗下決心:要堅強起來,讓身體盡快恢複。寶兒還需要照顧,一定要將他培養成人,以對得起夫君的在天之靈,願夫君在天之靈保佑。

    轉眼十天過去了,寶兒的娘在王老漢夫婦的細心照料下,病情逐漸好轉,已能夠獨自下床慢慢行走,隻不過力氣還沒有完全恢複,她已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狀況正一天天的好起來,照這樣速度恢複下去,再過十天半月,就可以恢複個七七八八了。但是,她總感覺恢複得太慢了,還要再快點,再快點,要不然,太拖累上了年紀的大叔大娘了。大叔大娘與自己素昧平生,但對自己像親生閨女一樣,這種恩情,如何才能報答?她暗自決定:如果大叔大娘不嫌棄,認他們為幹爹幹娘,隻有這樣才能夠心裏安穩好受一點。可是讓她無法釋懷的是,自己和孩子很快就要離開這裏,雖然認了老兩口為幹爹幹娘,卻不能孝敬他們,心裏實在過意不去。

    轉而又想,離開這裏,隱姓埋名,躲避官府的追蹤。是為了不拖累對自己有恩之人,如果讓官府的探子打聽到自己的下落,恩人家裏恐怕要受到牽連,搞不好讓恩人家裏受到血光之災也有未可知。世事難料,還是盡快離開的好。等風聲過後,再迴來孝敬老兩口,以報答他們的恩情。想通中間的因果,她心中的糾結自然解開,不過在離開之前,一些事情有必要處理一下。

    這天,天蒙蒙亮,寶兒的娘就咬牙起床,現在感覺有了些力氣,似乎已經可以繼續趕路了,但是何處才是終點,何處才是自己落腳之地,她不知道,隻感覺前路漫漫。但對生的渴望,對夫君臨別時的承諾,加上自己骨子裏不服輸的倔強,支撐其絕不向困難低頭,勇往直前地堅定的走下去。

    “大叔大娘再過幾天我和寶兒要離開這裏。”寶兒娘在院子裏對大叔大娘道。

    “不行!你還沒好利索,為什麽要急著走呢?就是走也要好個差不多再說呀,我和你大叔可不想這樣子讓你走。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事不便出口。這些天來,問你咋會成這個樣子,你都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樣子,怎麽,信不過你大叔大娘?”

    “大叔大娘,我絕沒有這個意思,我感激你們還來不及,怎麽會不相信你們呢,我的命是你們救得,你們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如不嫌棄,我想認二老為幹爹幹娘,你們願意認我這個閨女嗎?”寶兒娘滿含熱淚激動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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