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焰紅在嚴會長麵前一直表現的很低調,也不肯多講話,此刻亦是如此,她默默地點點頭,眼神裏閃動著黯然、無奈的光芒。


    嚴會長一揮手製止了鄒天賜,接著往下說道:“第二個問題,就是追究責任問題。你們都知道,這麽大的事故到底是天災還是**,此刻網絡上已經傳成了一窩蜂,死亡人數也被杜撰的從十幾人到上百人不一而足,連國外的媒體都有報道,影響之壞難以衡量!下午,省裏就給京城匯報了具體情況,京城相關領導也都下了指示,要加緊救援,追查事故原因,懲辦責任人,所以,這件事可不會因為落水人員全部找到就結束,恰恰相反,那才是另一個開始,相信明天,省裏的事故調查組就會進駐河陽。”


    鄭焰紅此刻緩緩的、沉重的開口了:“嚴會長,臨近春節,卻發生這樣的事故,作為主管,我很痛心,也很慚愧,是我們河陽給省裏抹了黑,導致大家都無法安心過年了。今天,天賜總經理一直衝在救援第一線,我也意識到這個責任問題了,就自作主張讓政策部總監康百鳴同誌,帶著公安人員把承包高架橋工程的運營公司負責人暫時控製了起來,並凍結了他們的資金,以備賠付以及責任追查,免得發生逃逸或者資金被轉移情況,那樣的話,咱們政府就更說不清了。”


    嚴召驚愕的看了一眼鄭焰紅,下午他一直覺得這女子真真是個女人,表現的那麽脆弱無能,沒想到她居然能夠不動聲色的安排著善後工作,就讚許的看著鄭焰紅點點頭。


    沒想到鄒天賜一聽到鄭焰紅這話,反應很大的問道:“什麽?你凍結了天安路橋的賬目?你怎麽不跟我說一聲呢?這……這影響也太大了吧?”


    沒等鄭焰紅迴答,嚴會長先問鄒天賜道:“怎麽,這座橋是天安路橋公司承建的?他們公司實力很雄厚啊,怎麽可能出現這種問題?”


    鄒天賜如同得到了尚方寶劍一般緊盯著鄭焰紅說道:“是啊,天安路橋在國內可是很有名望的承建路橋專業公司,無論專業水準跟工程質量那可是有目共睹的,當初選擇這家公司也是經過公開透明的招標才確定下來的。今天出事的有一輛大貨車拉的是煙花爆竹,這場事故到底是因為爆炸引起的還是質量原因尚未查明,你怎麽就能夠草率的凍結人家公司的資金,並且控製公司法人呢?這如果查到底不是質量問題,人家商人叫苦起來,誰負責?嚴會長,您覺得呢?”


    嚴會長沉吟了一下說道:“若論起天安路橋的實力,應該是沒的說,但今天的事故這麽大,焰紅同誌這麽做我覺得對,畢竟接下來的賠付金額一定不小,沒有責任人擔著就必須是政府來拿錢,那可不是小數目,而且政府拿錢就足以說明了政府理虧,這性質可就更嚴重了。即便到最後查出來事故原因不在承包方,澄清了也就是了,這有備無患還是必須的。”


    鄒天賜從鼻腔裏“唿哧,唿哧”了一陣子,最終沒再說什麽,大家就一起去吃了鬱悶的一頓飯,晚飯後嚴會長一行堅持返迴省城,說是省裏還要連夜召開事故分析會議,他們需要趕迴去提供第一手資料。


    送走領導們,鄒天賜說道:“鄭主管,我保留對你凍結天安路橋實業的這一決定的意見,希望你慎重考慮,畢竟你我都明白,建橋的時候你還沒來,不會了解情況,當然也無需承擔責任,可是這一現狀並不能代表你可以隨意的懷疑當時的工程質量,你這麽做有點……算了,明天看後果吧。”


    鄭焰紅沒有辯解一句,隻是淡淡的說道:“很累了,都迴去休息一會兒吧,明天天一亮就去現場繼續救援。”


    看著鄭焰紅說完就走了,她的身影在大雪紛飛中顯得那麽鎮定,鄒天賜心裏卻七上八下的,氣狠狠的衝雪地上吐了口吐沫,低聲嘀咕道:“他媽的唯恐天下不亂的臭女人!”


    說完也走了。


    鄭焰紅迴到七號樓,看著樓上亮著的燈光,心裏一陣溫暖,她知道今天丈夫一直在岸邊給她用短信出謀劃策,這才讓她在極度的虛弱中穩定不倒,還有條不紊的用低調的姿態辦完了所有的防範工作,不至於到省裏調查組出現在河陽的時候,措手不及處於被動。


    一進門,果真她就感受到了一雙溫暖臂膀的擁抱,趙慎三把臉貼在她冰冷的臉蛋上,溫柔的說道:“老婆辛苦了。”


    鄭焰紅歎息了一聲,沉重的說道:“唉,辛苦點沒啥,可惜那些人都……造孽呀,好端端的一家人開開心心開車出來玩或者是迴家過年,卻遭到這樣的飛來橫禍,誰能想到這麽結實的橋會斷啊!這麽多家庭就此灰飛煙滅,簡直慘不忍睹啊!”


    趙慎三也顧不得說話,他感覺到妻子整個人跟一條在雪地裏放了一夜的胡蘿卜般冰涼,抱著她進了臥室,趕緊把她身上濕了又幹的髒衣服脫下來,果真是渾身上下都冰涼冰涼的,一邊嗔怪著她一邊把她放進水池裏洗過了,又把她弄進被窩抱著,才籲了口氣。


    鄭焰紅的神態依舊很是低落,趙慎三就說道:“老婆,你知道我今晚一邊等你一邊一直在看各大網站的帖子嗎?關於這個事故,那可真是熱鬧非凡啊!我摘了幾個精彩的收藏了,你看看吧。”


    趙慎三說著,把妻子攏在懷裏,自己靠在床頭把筆記本電腦拿過來,一個個點開那些帖子,隻見幾大網站的首頁全部都是河陽事故,網友的貼子也火藥味十足,有名為“大俠客”的網友發帖《天災不敵**,貪-官造就慘案》裏麵用激憤的情緒寫出了河陽市當時無恥的利用修高速公路橋的時機趁機建城市高架,還一再的要挾承包商把高架的費用納入高速公路橋裏麵,承包商為了降低成本,不得不降低工程質量,最終導致了今天這個慘劇發生。


    這第一個帖子就把鄭焰紅看的目瞪口呆,問趙慎三道:“老公,這到底真的假的?城市高架也屬於必須修建的項目,集團會給專項資金的,幹嘛要威逼承包商來涵蓋這個工程呢?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趙慎三嗤之以鼻的說道:“這個帖子看似是罵人的,其實是有人故意替政府巧妙辯白,你沒看出來這樣理解的話,一切都與權錢交易沒有關係了嗎?這個很可能是暗箱操作的權錢交易就變成了政府想省錢,建築商想降低成本,最終出的事故,那麽,政府方麵就是集體的公開責任,但建築商降低成本才是重點,其實誰都不傻,怎可能出現這樣的替集團省錢給自己種災禍的笨蛋,你看鄒天賜像那種人嗎?”


    鄭焰紅一怔之後很快意識過來,恨恨的說道:“如果真是這夥人連這麽重要的工程都賣出去拿迴扣,那真是喪盡天良了!”


    “你接著看,先別生氣。”


    趙慎三拍拍她說道。


    接下來,是一組圖片新聞,有好幾張鄒天賜慷慨激昂的照片,脫了衣服隻穿單薄內衣,揮舞手臂的照片,臉部大特寫的照片。也有幾張鄭焰紅的,其中她滿臉是淚抱著幸存小女孩的照片,還有一張她跪在淺水裏雙手合十仰望蒼天的照片,那臉上帶著虔誠的感恩,臉上掛著兩行淚珠,下麵配著一行小字:“主管鄭焰紅麵對救上來的幸存小女孩,虔誠感恩上蒼。”


    還有那個小女孩無望又恐懼的雙眼照片,一幅幅十分會抓拍,把當時那種淒慘的景象全部都抓拍進來了。


    趙慎三歎息著說道:“老婆,當我看到你這張跪在水裏的照片,我心疼死了,你怎麽那麽不注意心疼自己呢?那麽冷的水,你受得了嗎?”


    “唉,比起那些失去親人的人,我哪裏會冷。”


    鄭焰紅黯然說道:“我不是假清高,真的,麵對死亡,我覺得一切功名利祿都是虛的,唯有生命是最重要的,可惜呀,這些人永遠都無法給親人溫暖跟安慰了。”


    趙慎三拍拍鄭焰紅說道:“我懂你的心情老婆,我們何嚐不希望天下人人都美滿幸福呢?但是,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心存僥幸的小人,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機會獲得錢財,卻不顧因此會留下導致災難的隱患啊!還有幾個帖子,看起來是知情人發的,你耐心看看吧,若是真的,人神共憤啊!”


    鄭焰紅又點開一個帖子,一看就愣住了,標題觸目驚心《設計、建造兩草率何來千秋萬代私囊、業績雙豐收哪管百姓死活》發帖的人居然從這座橋梁當初設計圖出現,就有人提議這種高跨度很花哨的樣式恐怕難以保證承重量,應該采用另外的設計師很穩妥很踏實的圖樣,但當時的省、市負責人為了圖好看,出業績,一力拍板使用這個圖樣,還把堅持使用穩妥圖樣的幹部好一番打壓。這也就罷了,在接下來的工程招標中,原本省交通廳高速公路管理局要親自承辦,但最終按某些貪-官的心意選定了天安路橋實業有限公司,定下建造好之後30年內該路段過路費由天安路橋自行經營,期滿後歸集團的協議,目前,該路段經營權尚在天安路橋經營範圍內。僅僅兩年,就出現這樣讓人痛心不已的慘禍,還是隻要執政者稍微有點良心跟用心,就可以保證避免的慘禍,足以說明某些官員的良心已經徹底被狗吃了,為了錢哪裏還顧得上人性良知?光鮮的賺飽了私囊,賺足了業績,已經走馬上任當省集團領導去了,還是跟修橋有關的省級單位,簡直是人神共憤,該食肉寢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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