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趙慎三說話、待人的藝術了,他知道越是這樣情緒化,劉涵宇就會越感到兩個人之間的關係非同一般,因為趙慎三的涵養跟謹慎在雲都總辦大樓裏是出了名的好,能夠讓他出言不遜的抱怨或者是議論誰,除非是麵對摯友,那是絕不可能看到的,而她劉涵宇,恰恰就是“摯友”中的唯一,最起碼,劉涵宇認為在這棟大樓裏,她就是唯一,而不是之一。


    “你呀你呀,平常挺明白一個人,今天怎麽傻了?咱們這個圈子裏哪裏有什麽交情可言,你要走,他高主管不盯著,也有別的有資格坐進來的人盯著,與其如此,他還不如先下手為強呢!你若是想讓他難受,就應該保持開開心心的狀態,想法子保住你的帽子不被他摘了去,這樣才是最能說明你能量的事實呀!”


    劉涵宇一雙妙目都是情,盯著趙慎三嬌嗔的說道。


    趙慎三故意一呆,又自嘲的一笑說道:“還真是這樣,我怎麽就沒想到呢?唉,看來還是妹妹心細啊!”


    “切,這跟心細可沒關係,是你自己身在局中迷罷了!唉,不過驟然間遭到這樣的事情,放到誰身上恐怕都冷靜不下來的。趙大哥,對於那些謠言我根本就不信,我太了解你的行事方針了,往往喜歡用出人意表的方法去達到目的,估計就是這次太過不羈了,才會被人抓到把柄的。其實呀,我倒是覺得讓你稍微吃點苦頭挺好的,也算是給你點教訓,省得你以後還是不按常理出牌,真心希望你通過學習這段時間的沉澱,能夠徹底成熟起來。”


    劉涵宇絕對是真心實意的,這番話說的誠摯之極。


    趙慎三縱然是一直對這個女人懷著敷衍的心理,卻也並不是鐵石心腸,人家對他一腔**辣的愛,他怎麽能不感動呢?也真是覺得這女人是黎遠航的禁臠,他不值當的冒風險去玩感情遊戲,否則的話以他的多情秉性,沒準早就接過了劉涵宇的投懷送抱,跟她成就一番美事了。


    人在碰到大起大落的時候,心理防線最是脆弱,雖然這次趙慎三明白暫時擱置他是陳部長的一個計策,可是省集團領導的心目中始終是大局為重,若是後續發展的局麵呈現出沒有他趙慎三天下太平,有了他趙慎三狼煙動地的話,沒準這個計策就變成了事實,他迴來後還真的很可能就被閑置了。故而,他從省城迴來後,就一直處於一種極其不穩定的心態之中,患得患失,忐忑不安。一會兒覺得自己很悲壯,很偉大,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很弱智,很悲催,心情如此,行為卻不得不按照既定方案去做作,對他的心理磨礪程度可想而知。


    此刻,麵對劉涵宇誠心的關懷,癡情的目光,心疼的聲調,趙慎三縱然真是鐵石心腸,也瞬間被軟化成一攤蜜糖了,也很感情化的看著劉涵宇,撒嬌般的低聲說道:“成熟什麽?這樣不好嗎?我就是覺得自己太成熟了,才總是顧忌這個顧忌那個的,否則的話也不會委屈妹妹你……唉!”


    劉涵宇俏臉一紅,嗔怪的剜了他一眼嘟囔道:“你還知道人家委屈呀?行了,別說這個了,等下心裏該不好受了。說正經的,你安心去學習,我過幾天去京城看你……行了,我來時候不短了,你明白了吧?明白的話就別心裏難受懂嗎?”


    “嗯,我明白了。”


    趙慎三深深地看著劉涵宇,目送她走了。


    趙慎三一個人又坐了一會兒,終於想到了一個合適的處理方法,那就是躲起來!怎麽躲?不離開雲都,卻不坐在班上,這樣的話隨時可以出現,又不至於被人覺得還抱有幻想不願意離開,卻也避免了像高放武這種“自覺性”跟“積極性”比較高的同誌們上門“慰問”想好以後,趙慎三把麗麗叫出來囑咐道:“麗麗,我迴家去了,有事你打電話,但是記住,沒我的話,誰來找你要東西都不給。”


    麗麗一愣說道:“您這麽快就迴省城了?不是還沒交接嗎?您不在我怎麽辦?”


    “笨妮子,我在雲都沒有家嗎?我就在雲都,等黎主管確定交接給誰,或者李建設總監出現了你趕緊通知我。你怎麽辦?安心上你的班,還能怎麽辦?”


    趙慎三說完,起身就走了。


    悠然的迴到雲都的家裏,看著牆上的掛鍾顯示著才剛上午十點鍾,他一霎時覺得十分不習慣,上班時間在家裏無所事事,這種他風頭正勁的時候可望而不可及的偷得浮生半日閑,卻讓他有一種近乎手足無措般的茫然,在屋裏轉來轉去,樓上樓下逛遊,終於再也忍不住了,出門開車駛出了小區,往雲山寺方向去了。


    車開出市區,路兩邊綠化帶裏的紅楓樹葉子已經呈現出夾雜著暗褐的深綠,看來很快就會變紅了。雲都這個城市,平素最喜歡刮風,今天又是風唿唿的,遠處有性急的楊樹葉子已經變成了亮燦燦的金黃色,隨著風打著旋衝著趙慎三的車窗砸下來,緊貼著前擋風玻璃留在那裏了,看上去像一顆沒有空缺的心髒,被一根粗粗的線繩拴著,可現下線繩卻被截斷了,隻留下短短的一截。


    車開到半山上之後,秋意更濃了,秋陽照耀在烏沉沉的柏樹上,把柏樹照成了一種蒼鬱的顏色,凝重,沉寂,一如趙慎三此時的心境。


    趙慎三對於雲山寺來講,無論從他曾經是了悟大師記名弟子這方麵,還是從他是旅遊宗教文化投資人這方麵講,他都相當於半個主人,故而他輕車熟路的叫人打來攔車的起落杆,沿著寺邊專用的車道一直把車開到新建的前麵幾重主殿後院,直接進了跟前麵的金碧輝煌想必,顯得灰撲撲十分簡陋的老寺裏。


    了悟大師此刻沒有在他的住室裏,而是在老寺的正殿裏,跪在千手觀音靈台前麵的蒲團上,虔誠的吟唱著一篇經文,那蒼老的聲音好似有靈氣一般,居然就繞梁三匝猶自餘音嫋嫋,帶著一種奇異的空靈跟玄妙,明明沒有伴奏,看上去頗為枯燥的經文,卻硬是被大師吟唱出一種動人的旋律,一字字鑽進聽者的腦海裏,裏麵原本存在的各種愛欲悲歡盡數被清除掉,留下的都是一種離世般的平靜空茫。


    趙慎三悄悄的走進去,在大師身後找了一個蒲團跪伏下去,雙手攤開掌心向上放在蒲團上方,把臉貼在掌心,整個人一動不動,嘴裏卻跟隨著大師默念著這篇經文,一點點的讓經文化解掉他內心淤積著的團團塊壘。


    大師吟唱完畢,慢慢的站起身來,趙慎三依舊保持著跪伏姿勢沒動,了悟大師不用看就知道是他,輕笑著說道:“不必如此作態了,心裏充滿俗世中的得失,怎能靠誦經獲得佛門清淨呢?起來跟我來。”


    趙慎三慢慢站起來,孩子般乖乖跟在大師身後,和他一起走進了他那個小院落,院子裏擺放著幾把竹椅,大師率先坐下了,指點趙慎三也坐下,滿臉揶揄的笑道:“小朋友,老衲觀你心事重重,要不要搖一課占占運氣呀?”


    “好啊!大師,我正想求您幫我斷一斷吉兇呢,那就搖一課吧。”


    趙慎三沒聽出大師是在開玩笑,急不可耐的說道。


    大師笑了:“呸,還算是曾經的佛門居士呢,就這麽點德行嗎?不知道無事問卦自損福祿嗎,怎麽真就讓我起課?”


    “大師,當初您曾經跟我說過,我一念之中所求的,都有可能實現,但就要看我對待機會的態度了,您也曾斷言我的機會自亂中來,我是臨危受命,需要撥亂反正。慎三這段時間一直處於動蕩之中,果真是臨危掛帥,試圖清戾氣,正視聽,期間所受的辛苦波折磨礪一言難盡,但無論如何艱難,心中始終有一念在支撐,那就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故而,慎三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卻又膽大妄為犯上調查,總想著隻要撥去了亂,恢複了正,我的一切行為都有了價值。可是……唉,也許天沒有給慎三成功的機緣吧?一次次的磨礪帶給我的不是成功的喜悅,而是越來越沉重的擔子,跟越來越嚴峻的考驗……我就向背水一戰般沒有退路,終於,到了今天,連麵前的戰場都不需要我了……我真的不知道我做的這一切有沒有價值,若是我被換掉後,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無謂的,別人該怎麽進行齷齪的勾當,依舊毫無阻礙的進行下去,那我豈不成了一個最大的笑話,跟一個最大的悲哀了嗎?”


    趙慎三隻能是麵對了悟大師的時候,才能徹底放下顧忌,徹徹底底的宣泄出積壓在他心頭好久的疑惑。


    大師並沒有直接給趙慎三解釋什麽,隻是摸出了六枚銅錢遞給了趙慎三說道:“既如此,就起課吧。”


    趙慎三結果銅錢沒有立刻就扔,而是把這幾枚銅錢合在掌心裏,虔誠的放在胸口,哪裏能真正平靜下來?內心依舊鬱結著一團忿忿不平之意,閉上眼默念著:“我要問我所行之事是否能成功,前程事業是否會順利。”


    然後,趙慎三一次次把銅錢撒開,大師等他最後一次出手,麵帶微笑說道:“真是巧了,居然是個七七之卦。看來,還真是命數使然。”


    趙慎三也略微懂的一點周易,張口說道:“哦?又是乾卦?這個貌似我擲出過好幾次了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下班別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菜大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菜大鳥並收藏下班別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