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中間,一個十分妖嬈的女人進門了,聽說是尤常務死了,瞬間天塌了一般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聽完她的哭訴方明白這是尤常務的續弦,昨夜是跟朋友一起打麻將打了一夜,現在迴來才發現丈夫死了。


    這女人哭了一陣子,從知道父親死了到現在一直無動於衷坐在一邊的尤濤突然站起來說道:“我該上學了。”


    這女人瘋了般撲過去,揪住尤濤的脖子咬牙切齒的罵道:“小惡狼,你終於下手了,你把你爸爸害死了對不對?這下子你去吧、去跟白粉妹鬼混就沒人管你了是不是?我掐死你之後也跳下去,索性一家人一起死吧!”


    而尤濤被後母搖晃的快散架了,一句話沒說,也沒有反抗,但他聽著後母嚴重的指控,唇邊始終掛著一絲譏諷的微笑,整個場麵十分的詭異。


    一番混亂之後,市保安部也參與成立了專案組調查尤常務死亡一案,如何調查的現在還沒有下落,據悉這個常務續弦也很不是東西,查出來有情夫雲雲,但保安部沒結案一切都屬於小道消息,市裏關注的不是這些,是他空出來的那張椅子。


    關於這件事,黎遠航主管跟劉清亮總監已經商議過好幾次了,最後做出了彭會平去擔任寶雒縣常務,直接任命劉涵宇同誌為雲都市總辦主任。這個決定看起來是沒有毛病的,總辦主任原本就不是常委,劉涵宇一個做過正總監的農業大縣常務,原本黎遠航讓她擔任市總辦副主任就是一種變相的明升暗降。畢竟誰都知道,總辦副主任就是一個正總監也可、副總監也可的位置,劉涵宇明麵上看起來進了總辦貌似是一種進步,其實權柄比起常務來,那可不是一般的天差地遠。黎遠航究竟如何做通她的工作讓她甘願委曲求全答應調整,以及下一步會如何安排讓她得到足夠的補償咱們無法揣測,但看到在黎主管安排下曾經放棄正總監、追逐趙慎三去鳳泉,卻沒有享受到副總經理級待遇的前車之鑒下,劉涵宇依舊心甘情願的樣子,也許黎主管的“下一步”的確是很讓她眼熱的。


    現在出了這麽一檔子事,市裏的提議彭會平當然不會不動心,而劉涵宇原本就是鳳泉常務,對空出來這個倒黴蛋留下的位置自然是並不稀罕,如此一來,黎主管跟劉總監商議的這個決定也就是偶然中間的必然了。


    昨天晚上,趙慎三接到彭會平的邀請電話,請他迴雲都小聚,自然還是一幫相厚的朋友們,熱鬧過後就是單獨的談話,彭會平把他叫到一邊,很是感慨的說道:“趙總監,人這一生真是看不透啊,當初你還在企劃部當辦公室主任的時候,我就已經是貌似高高在上的市財政總監了,可是林、高兩位大佬走了之後,我不知道因為什麽失愛於郝老板,就此如同翱翔九天的紙鳶一頭栽進了泥潭裏,左衝右突的還是無法掙脫,這一落拓就是接近萬劫不複,一直等你兄弟都青雲直上青出於藍了,我才有了今天這一線轉機呀……”


    趙慎三發現自從擔任常委之後,別說別人了,就今晚坐在一起這幾個非常好的朋友,對他的稱唿也發生了很有意思的變化,就比如這個彭會平,剛剛就叫他“趙總監”原本他想糾正的,但不知道怎麽的心裏一動就沒有糾正。登上“常委”這個台階之後,他已經充分意識到現在的他已經跟以往有了絕大的反差,假以時日之後,他有極大的可能追著鄭焰紅發展的背影扶搖直上,到時候這些朋友也罷,哥們兒也罷,統統都不大可能跟他並駕齊驅,換句話說,他遲早要成為這些朋友的上級領導,那麽,跟現在的這些朋友再親厚也不能跟以前一樣毫無隔閡,必須要親密有間,才能逐漸樹立一種絕對的權威,不至於他們對他因熟悉而輕忽,甚至於因感情而怠慢,日後發號施令勢必受到影響,這可不是他樂意見到的。


    但彭會平的遭遇趙慎三也不是不同情,他自己也曾經幾起幾落,對職場上風雲變幻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把戲十分了然,唇亡齒寒之感也深,就喟歎的說道:“是啊,咱們這些幹部,機遇最為重要,抓住了一順百順,抓不住可就一挫再挫了。幸虧這次老兄你機遇來了,寶雒縣是咱們雲都乃至全省全國都出名的酒文化基地,雖然比不上鳳泉範圍大,但也是全市數得著的富裕縣,你去了那裏當常務,比呆在總辦當大總管強得多,常言道寧為雞首不為牛後,好歹咱自己說了算不是?所以我可要誠心誠意恭喜你呢!”


    彭會平歎息道:“唉,是啊,我不管外人怎麽議論說那個位置倒黴啥的,尤同死了跟那個位置有啥關係?當初克儉去順風區當常務副總監的時候,大家不也都說順風常務副總監的位置晦氣嗎?看看人家克儉,現在也是跟你一樣的副總經理級了,所以我就不信邪了,下基層吧,省的那麽多婆婆不好伺候!”


    趙慎三深以為然的連連點頭,彭會平湊近他,把手伸給了他,趙慎三很驚訝的想這人喝多了吧?為什麽好端端正說話呢又握手?誰知兩人手一握住他就發現多了一個不大的東西,沉甸甸的,涼颼颼的,圓滾滾的。趙慎三剛露出異樣的情緒想把手翻過去把東西還迴到彭會平手上,彭會平就趕緊用眼神製止了他,低聲說道:“趙總監,常委會上拜托替我盯著點,咱們過去吧。”


    彭會平率先站起來就走迴酒桌上了,趙慎三還怎麽推辭?也顧不得細看,順手就把那東西裝進口袋裏了,臨掉進去的時候,他瞥一眼黃橙橙的,貌似是個黃金的裝飾品。


    此刻坐在常委會的最末位置,趙慎三看著跟他對麵最高位置的黎主管正在侃侃而談,心裏想起來昨晚迴去看到口袋裏那隻黃金麒麟掛飾,又看著在座的常委對彭會平擔任寶雒常務這個提議居然展開了激烈的辯論,終於明白彭會平讓他盯著的用意了。


    “冠佳主管剛才說的也有道理,他建議暫緩安置寶雒常務,等尤同同誌的死亡案件有結論再說,這當然是從他的工作角度出發,可是權衡全麵工作,這個位置不適宜長期空缺。我明白冠佳同誌的顧慮,不過咱們組織部提議的是下派彭會平同誌過去,又不是在寶雒現有的班子裏提拔起來一個常務,就算是寶雒縣四大班子裏有人跟尤同的死有什麽牽連,正好在假設的敵人對沒有如願以償繼任常務的懊喪中露出馬腳,便於你們係統查案嘛!大家說是不是呀?哦,慎三同誌也是基層領導,你可以談談你對這件事的看法。”


    黎遠航在肖冠佳表示反對意見後說道。


    原本位居末位不打算輕易開口的趙慎三聽到主管點將,趕緊謙遜的說道:“各位領導說的都很有道理,不過我作為基層幹部,可能更了解一點基層的情況,既然黎主管讓我談談看法,那我就說說吧。哪裏說的不到位或者是不合適的,請各位領導及時給我提出來,對我也是一次提高嘛。”


    聽著趙慎三童養媳一般低聲下氣的口吻,李建設總監明白趙慎三第一次參加這種會議,還沒有找準位置,先笑了說道:“看看小趙總監多謙虛,大家坐在一起,就是肩膀四齊的常委,打個比方如同一家子裏的妯娌,麵對有爭議的問題各抒己見是咱們的權利,你幹嘛跟童養媳一樣那麽膽怯呢?大膽說吧。”


    大家都被李總監詼諧的話逗笑了,趙慎三的不自然也被善意的笑聲給去除掉了,他就開口說道:“寶雒常務出現空缺是非常事故造成的,那麽冠佳主管的顧慮也很有必要,若是尤同同誌的死的確跟這個職位有關,新常務到位的話,可能別有用心的策劃者或者是兇手就沒了想頭,偃旗息鼓藏匿起來,就會給偵破造成很大的困難。”


    說到這裏,肖冠佳主管連連點頭,示意這正是他對組織部提出這項提議持反對意見的用意。


    趙慎三話鋒一轉卻接著說道:“但是,凡事情都要從兩方麵分析,我在基層聽到傳聞比各位要多一些,真實度也更可信一些,這些傳聞對尤同同誌的死因能有幾分的把握斷定為情殺。也就是說跟寶雒現有的班子沒有任何關係,在這種情況下,盡快的派新常務到位,一來能夠安撫因為調查弄得人心惶惶的寶雒班子,二來能夠盡快的把工作狀態恢複起來,是不適宜拖延的。所以,綜合我掌握的情況,我覺得組織部的提議非常合適,我個人表示支持。”


    趙慎三非常聰明,他並沒有因李建設總監為他找準位置就以常委自居,大刺刺的投出讚成票,而是先以常理支持肖冠佳主管的觀點,再以知情者的身份提出這件事的真相,最後才以個人身份(注意,這裏的個人代表趙慎三,不代表主管辦常委趙總監)表示支持組織部也就是黎老板的意見,委實是既謙遜又圓滑,兩不得罪還達到了替彭會平說話的目的。


    接下來的決議就沒什麽懸念了,正在黎主管拍板決定就這麽做的時候,趙慎三好端端的突然間心頭一陣刺疼,兩眼一黑一陣眩暈,靈台深處驟然間閃現出鄭焰紅慘白的一張臉,但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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