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慎三被李文彬這突如其來的銳利話語弄得如坐針氈,麵對著李文彬的一連串反問更是麵紅耳赤,他雖然始終覺得自己利用公務之便搞這些生意,都是沒有損害百姓利益的事情,平素也很是問心無愧,但被李文彬這麽抽絲剝繭般的剖析出來,霎時明白了自己之前的坦然是多麽的虛偽跟站不住腳!


    迴想起當初他在企劃部無非是一個小小的辦公室主任,因為想要拿到企劃部家屬樓的承包權,上學期間因為家庭條件優越,一直在他麵前高高在上的同學郭曉鵬就能拉下身份不惜對他卑微祈求,還給他送了一套房子作為答謝,這種行為如果反過來放在他身上,已經被長期當一把手養成的傲氣能讓他彎得下腰嗎?


    趙慎三默默地自問了一句之後,馬上就明白了--李文彬說的對啊,他不能的!為了一個印章,或者為了一個管卡就需要他點頭哈腰的衝那些腦滿腸肥的白癡職員們低聲下氣,那樣的日子是那麽的卑微,他趙慎三怎麽可能做得出來呢!


    這麽一想,趙慎三心裏隱隱覺得自己自認為已經看透人情世態的思想跟李文彬比起來,真的是如同一個剛剛牙牙學語的嬰兒麵對一個智慧的老人,根本沒有可比性跟抗衡的可能,他的臉就難堪的紅了,低著頭無話可說。


    “小三啊,伯伯這麽重的說你,無非是想讓你明白,除非你找一處深山老林與世無爭,否則這個世界上是沒有你所追求的那一方淨土的。職場也罷、商場也罷,都是充滿了競爭更充滿了陰謀的利益場,不會通融就不能成功,不知道變通就隻能是衝的頭破血流。隻能是鋒芒微露但卻對事不對人,隱忍內斂卻又不容褻瀆,用一身浩然正氣自然地獲得大眾的敬畏,這才是我們的中庸之道。所以職場又如何?隻要你始終保持自己的良知,保持一顆仁慈公正的心,就能夠在這種紛擾中不被同化,在變通中幹自己想幹的事情,在逆境中綻放你最真的自我,最終創出一條屬於自己的成功之路。”


    李文彬沒有等待趙慎三的迴答,接著開導道。


    趙慎三此刻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了,更感受的到這位長者對他一片拳拳愛惜之心,聽李文彬說完了,就眼圈紅紅的點頭說道:“嗯,小三明白自己想岔了……謝謝伯伯開導,以後我一定秉守中庸之道,保持浩然正氣,盡可能的給百姓辦實事,同時也讓那些盼我倒黴的小人們看看,我趙慎三沒那麽容易被他們打倒的!”


    “哈哈哈!這才對嘛!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李文彬開心的大笑起來。


    盧博文剛剛一直沒說話,默默地聽著李文彬開導趙慎三,此刻看到李文彬達到了目的心懷大暢的樣子,他比趙慎三更加感動,就開口說道:“小三,你李伯伯平素是多麽嚴厲的一個人啊,今天能夠破天荒的這麽開導你,足以說明他對你有多麽疼愛了,你可不要辜負他的心意啊!”


    趙慎三的眼神裏已經沒有了今天以來的那種茫然跟厭倦,而是換上了他一貫有的那種堅毅跟活力,重重的、認真地點了點頭,卻並沒有做出什麽承諾,但他的表現反倒比承諾更加可信了。


    李文彬看解開了趙慎三的心結,就不在說這個問題了,而是很出人意料的開口問趙慎三道:“小三,此刻伯伯作為一個不了解你們當地情況的董事長,請你很坦誠的迴答我幾個問題,你能做到不揣摩我的態度,不忌諱是否會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而對我的問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嗎?”


    趙慎三一怔,瞬間就悟到了李文彬可能會問些什麽了,雖然他對李文彬充滿了愛戴跟擁護,更想用自己的坦誠迴報這個長者對他的拳拳愛心,但是事關重大,他依舊不能做到毫無顧忌的暢所欲言,不由得就在沉默中開始了緊張的權衡。


    如果趙慎三不假思索的馬上就拍了胸脯承諾毫無保留,李文彬高興他的忠心耿耿之餘,反而會覺得這孩子畢竟還青澀,還不具備從政者該有的冷靜跟縝密,此刻看到趙慎三滿臉難色的沉默了,他反而越發覺得這孩子潛力非凡了,也不催促,隻是默默地喝茶。


    盧博文卻突然站起來說道:“李董事長,剛才高明亮約我下棋,我都答應了又過您這邊來了,現在想起來不去不好,我先走吧。”


    這次因為是係統性的驗收,涉及到好多係統,雖然教育係統關係不大,但李文彬親自帶隊,能沾的上邊的人怎麽會放過這次跟他近距離接觸的機會?高明亮對於接下來的分公司調整勢在必得,這次自然是打著調研基層教育工作的旗號也趕過來了,剛剛也的確約了盧博文一起坐坐,所以盧博文並不是托辭。


    李文彬擺擺手讓他走,卻滿臉不屑的從牙縫裏輕輕吐出兩個字:“市儈。”


    分明聽清了李文彬的話,更加明白這兩個字就是李文彬對高明亮的最中肯評價,但盧博文僅僅笑笑就走了。可是這兩個字聽在趙慎三耳朵裏,卻如同兩個釘子一般在他被困惑纏繞的密不透風的心頭刺穿了兩個口子,心髒氣球般破掉了,裏麵聚集著的患得患失、恐懼擔憂等等情緒全部“嗖嗖”的跑光了,心情也如同被飛竄而出的氣息帶動的飛到半空中的氣囊一般有了短暫的豪邁。


    因為這兩個字,就明白的說明了李文彬也是一個人,一個性情中人,他雖然身為一個董事長,不得不對任何下屬都按照工作的角度去審視,但是當他脫離出董事長的身份,單純作為一個人的時候,對某個人的看法跟見解是否跟趙慎三一致,對趙慎三該不該坦誠的說出自己的看法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一種知己之感油然而生,趙慎三就抬起頭,眼神亮亮的說道:“李董事長,您問吧,我可以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也不怕您日後印證之後覺得我評價的片麵化或者是有什麽私心雜念,更不怕會有什麽副作用了。”


    李文彬倒被他滿臉赴刑場一般的悲壯給逗笑了:“哈哈哈,看你的樣子吧,我無非是想問你一些地方情況罷了,你至於這麽英勇慷慨嗎?放鬆點吧,現在你嶽父也走了,就咱們倆,你還以為你伯伯我會把你的話說給被你評價的人聽嗎?真真是小人之見。”


    趙慎三不好意思的笑了,扭捏的說道:“套用一句鄭焰紅的話,我們都是小人家,自然抵不過您老人家老謀深算……哎呀,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文彬更大笑起來:“哈哈哈,你呀,挺老實一個孩子,生生被鄭焰紅那個野丫頭給帶壞了!這妮子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在老領導麵前居然也敢開口閉口‘小人家’的,不過也真是一物降一物,老領導居然就吃她那一套,不過這些話她說是可愛,你說可就不倫不類了!”


    一番笑話,趙慎三果真輕鬆了好多,剛剛如臨大敵般的神情沒有了,李文彬這才問道:“你很聰明,已經猜到了我想問什麽,那麽你就告訴我吧,如果我不動雲都市現有的兩辦班子,對工作會不會有什麽不利的因素?如果換了,又會有什麽利弊?”


    雖然已經猜到了李文彬會詢問這方麵的事情,但真如此直白的問了出來,趙慎三還是吃了一驚。平心而論,能夠被李文彬詢問這麽重大的問題,他該感到無比的榮幸甚至是竊喜才是,因為此時此刻,他作為了解當地內情的領導,又是李文彬深為信任跟器重的晚輩,此刻兩人的場合又是絕對私人化的,根本不存在任何泄密的可能,這是多麽好一個抒發個人成見的機會啊!平日深深埋藏在心底的那些個新仇舊恨,如果趁此機會說了出來,那可真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就報仇雪恨了,如果一言能改變對手的榮辱,憑什麽就隻興那些個小人們坑害他,而他就不能還之以牙啊?


    趙慎三畢竟是一個人,是人就必然有本性,本性必然又都是自私的,否則的話,咱們國家亙古以來也就一直保持原始社會了,而私有製以來,也就不會有貧富差距了!


    趙慎三畢竟不是神,故而,此刻這麽一個絕妙的機會放在眼前,如果說他不動心的話,那他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李文彬臉上帶著一種洞察一切的淡然,也不急,靜靜的平視著趙慎三那雙自從聽到他的問題之後就在迅速變幻不定的眸子,篤定的一直注視著,卻什麽都沒說。


    終於,趙慎三的變幻靜止在李文彬平靜如湖水一般波瀾不驚的眸子裏了,他好似經曆了一場麵對巨大誘惑所爆發出來的貪婪一般羞愧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衝李文彬笑了笑,這才穩定了心神,等他的雙眼也如同李文彬一樣平靜的時候,李文彬才緩緩的問道:“可以說了吧?”


    “李董事長,您知道雲都分公司是一個以工業為基礎發展起來的,建國後才逐漸成型,居民構成更是以懂各項技術的外地人陸續定居為主,所以本土情結並不嚴重。故而,職場流行的‘本土派’跟‘空降派’之說在雲都並不明顯,所以您在考慮雲都領導班子的時候,忌諱相對可以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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