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恐怕真的是吧。


    當這種感覺席卷而來的時候,慕苒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不過脆弱也隻是一瞬,下一刻就抽出了那被握在掌心的手,幹脆而利落。


    手心突然落了空,韓冥感覺心窩倏地一滯,黑眸裏一種被稱為‘後悔’的情緒唿嘯著風起雲湧……


    他竟然打了她!


    當看到慕苒嘴角溢出淡紅色血液的那一刻開始,怕是沒有人比他更後悔了……


    韓冥仿佛在某一個瞬間讀懂了慕苒幽幽眼神裏的指責——指責他對她的殘忍。


    然而,再對視時那雙清澈眼眸裏所有的情緒被失望取代,濃鬱得能夠讓他心口發疼。


    “韓太太……”


    韓冥張了張嘴想要開口辯解什麽,目光驟然被慕苒白色開衫上大片暗紅血跡吸引,墨黑的瞳仁瞬間收縮,“你怎麽了?哪裏傷到了?”


    以為那凝固血跡是慕苒的,韓冥的神色變得緊張,正欲抬手觸碰,卻被完全避開,靠近的動作——就那麽僵在半空中!


    “傷到哪裏了?”往後退了一步,慕苒抬手擦掉唇角腥甜的血液,羽扇般低垂的睫毛讓眸色影影綽綽地看不真切,沙啞的聲音空洞洞的,“我的心好像不會痛了,你說它是不是受傷致死了?”


    曾經以為最痛不過親耳聽到他說不愛她,卻不知親眼目睹他將別的女人護在身後再動手打她……更痛!


    慕苒的細語低喃很快飄散在風中,給人一種幻聽的感覺,但韓冥無比清楚地知道——這是切實的存在!


    “冥……”


    韓冥想要再度靠近慕苒,顧然將臉靠在了他的懷裏,輕柔的唿喚還帶著驚魂未定的虛弱,阻斷了所有的動作。


    此時的顧然頭皮紅腫,額角因為剛剛被慕苒摁著磕在牆磚而破了一大塊皮,與周圍完好的白皙起伏相比起來更顯楚楚可憐,隻是那眼神裏的怨毒破壞了這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為什麽每次遇到跟這個女人有關的事,你問都不問就指責我?”慕苒看都沒看顧然一眼,抬眸徑直對準韓冥那張冷俊的臉,音量逐漸趨於沉悶,“昨晚才說好的相信,今天就變質了。”


    他可以不愛她,但她見不得他那麽愛自己憎惡的女人!


    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她應該拿什麽去相信他?去相信這場莫須有的婚姻還沒過保質期?


    本來應該是撕心裂肺的指控,慕苒卻是用平平淡淡的語調表述,卻聽得韓冥渾身僵冷,開始下意識地啟齒闡明自己並未犯下離譜的錯誤:“這次是我親眼所見,你剛剛差點失去理智了,然然差點被你……”


    不等韓冥語氣低沉地說完,慕苒眉頭一挑接話道:“差點被我殺了?我告訴你,我今天真的想殺了她!你和你的然然大可以去警察局報案,把我抓進去後就可以雙宿雙飛了!”


    韓冥的辯解似是導火線,一下子將慕苒憋在心裏的委屈和難受引爆,剛剛還能勉強控製的情緒突然失控,甚至帶著歇斯底裏的味道……


    不知是風裏拌著沙塵,還是被打破的冷靜太過突然,慕苒感覺眼睛酸澀難忍,終究隻是倔強地將視線從麵前相依相偎的男女身上挪開——轉身離去。


    她,真的累了。


    這個男人,她不想鬥也鬥不過。


    “韓太太……”


    “冥,我的頭好痛,你陪我去看醫生好不好?”


    見慕苒步子虛浮地一步步遠去,韓冥正欲追上去,卻再次被顧然擋住了去路,整個人環腰纏了上來,灼熱的淚珠燙了胸口。


    不消一會,慕苒真的頭也不迴地離開了,徒留下親昵相貼的一男一女,以及時不時發出‘唿哧’風聲的一排排白色床單。


    顧然還在細細地抽泣著,柔軟的身子輕微顫抖,仿佛無法從剛剛的害怕中反應過來。


    然而,筆直站在原地的韓冥似乎不在狀態之內,犀利而深邃的黑眸依舊盯著擋住樓梯口的純白床單,一眨不眨……


    顧然一抬眸就看到韓冥的這副神態,眼眶裏的淚珠倏然滾了下來,聲色哽咽地開口:“冥,小苒她剛剛真的是瘋了,我知道她討厭我……還好…還好你來了。”


    聽著顧然起起伏伏的啜泣聲,韓冥的眉間明顯沉了幾分,看樣子是有些不耐煩,發出的聲音也帶著些許躁動:“你對韓太太做了什麽?”


    慕苒從來都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剛剛的瘋狂隻能說明顧然觸犯在先。冷靜下來的韓冥得出這一定論。


    聽到韓冥聲聲俱厲的質詢,顧然本來就不穩定的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什麽叫‘我對她做了什麽’?是她對我做了什麽!”


    “韓太太不是無緣無故會動手的人,能讓她失去理智,肯定發生了她不能接受的事情。然然,你老實告訴我。”


    麵對顧然睜大眼睛的反駁,韓冥往後退了一大步,低沉的聲音隨風蕩漾。


    萬萬沒想到韓冥會如此直白替慕苒說話而把她的委屈置之不理,顧然開始雙眸眥裂地尖聲控訴起來:“現在受傷的人是我!慕苒差點把我腦袋磕破再從這幾十層樓高的地方推下去!我告訴你,我要告她蓄意謀殺,我要讓她進監獄!”


    句句尖銳的指控擲地有聲,充滿顧然怨恨的表情打破平日的柔弱,看上去竟有幾分猙獰。


    韓冥就站在一步遠處抿唇看著此刻的顧然,一陣鮮明的陌生感襲來——


    他所認識的顧然從來都是善解人意,溫柔可人的,與麵前這個麵目猙獰的女人格格不入……


    “你可以去上訴,也可以去報警,但是有我在,我絕對不會讓韓太太進監獄。”


    韓冥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吐出的話卻讓顧然的所有表情瞬間……凝結成霜!


    “你這是什麽意思?”


    顧然異常艱難地擠出這麽一問,看向韓冥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痛色,同時覆上沉厚的陰霾。


    “剛剛打她的一巴掌,是我給你的交待。”韓冥當真細致地開口迴答,俊臉上布滿疏離淡漠的沉色,“她是我的妻子,我答應過爺爺照顧好她,所以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話音在這裏頓了一下,韓冥的薄唇再度微啟時放軟了語調:“然然,你曾經有恩於我,韓太太對你造成的傷害,我可以全力承擔。”


    硬生生聽出了劃清界限的意味,顧然本是蒼白的臉再無血色,凝結著血液的幹裂唇瓣輕啟:“這就是你報恩的方式?”


    “當初我救了你,我們之間有那麽多迴憶,曾經我以為我們會天長地久,不過才短短兩年時間,她在你心裏的地位就趕超了我?”


    哭聲不知在什麽時候止住了,現在的顧然隻有滿腔憤慨,因著激動和氣憤,額角的淺淺青筋暴露在傷口邊緣,顯得異常清晰。


    “……”


    顧然戳中了內心深處最沉重的負擔,韓冥一時之間無言以對,鋒銳下頜線條繃得緊緊的。


    腦海裏蹦出破門而入時的施暴畫麵,第一反應不是擔心顧然的傷勢,而是擔心慕苒再失控會造成不可挽迴的局麵。


    想到這裏,韓冥對麵前的顧然無比愧疚……


    “然然,今天的事,你想要怎樣處理才願意撒手?”


    韓冥用著平靜的語調開口詢問,這般低醇好聽的聲音,曾是顧然最為熟悉的,此刻卻讓她頭昏目眩。


    “我要你親手對付慕苒,用她今天對付我的手段。”顧然開口了,聲調平平,卻異常沉冷,“隻要你讓她流跟我一樣多的鮮血和眼淚,我就可以不追究今天的事。”


    “不可能!”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韓冥斬釘截鐵地拒絕,漠然的眼神落在顧然臉上,完美的臉部線條更加緊繃。


    壓抑的沉默間,韓冥用一種複雜而陌生的眼神盯著顧然,越發晦暗不明。


    咄咄逼人,斤斤計較——這才是她的真麵目?


    不等劍眉擰起的韓冥找尋出確切答案,顧然眼底的仇怨迅速擴散,對著無情的韓冥大聲嘶吼:“不可能?那讓我看看你能為慕苒承擔到什麽程度!”


    顧然不明白,為什麽兩年前聽到慕苒這個名字都能麵沉如水的男人,如今竟然不計得失地袒護慕苒,這讓她情何以堪!


    此時的顧然更不明白,在她撂下試探的話語後,韓冥嘴角勾起的弧度到底意味著什麽……


    韓冥麵不改色地將手放進了黑色西裝褲袋裏,片刻後一把小巧的瑞士軍刀躺在了那寬厚的掌心,深諳的黑色瞳仁泛起淺淺光亮。


    當鋒利刀芒經過陽光反射進入雙眸的時候,顧然倏地倒吸一口涼氣,蒼白的小臉布滿驚駭。


    他究竟要做什麽?!


    鋒芒畢露的軍刀在修長的指間來迴轉動了兩圈,最後刀柄被驟然韓冥的左手驟然握緊,岑薄的兩片唇瓣拉扯出更明顯的弧度,臉上的表情毫無波瀾。


    顧然將所有的一切變動盡收眼底,下一刻卻是猛地瞳孔放大,驚唿聲啞在了喉間——


    隻見韓冥左手執刀,鋒利的刀刃劃開右手掌心的皮肉,殷紅的血液立刻順著指縫流淌下來墜落在地上,一滴…緊接著一滴!


    “這種程度——夠了嗎?”


    仿佛陰冷地獄冒出的聲音,把雨後陽光該有的清新和暖意徹底碾碎,一點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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