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住了,下一年陪你好好過。”


    慕苒等了良久,等到的卻是韓冥這麽一句,即刻將萬分錯愕脫口而出:“你…沒有其他問題了?”


    韓冥是何等睿智的人,就單憑最開始詢問的語氣,也不可能沒有由同一生日引發聯想……


    聽出慕苒語氣裏鮮明的驚愕,韓冥扭頭定睛迴答:“沒有了。”


    “……”


    簡單的三個字落下,迴以對視的慕苒發現自己根本看不出韓冥深邃黑眸裏的流光意味著什麽,隻是不自覺地深陷其中……


    慕苒還在抿唇不言不語,韓冥在視線轉換至前方路況之際將大掌覆在了慕苒格外腿上的手背上,發出的低醇聲音很輕:“韓太太,從現在開始,我們學著彼此信任。”


    話音落盡,那掌心的溫熱似乎要傳遍身體各處,卻明顯與自身冰涼的溫度排斥,慕苒幾乎下意識地將手抽離,菱唇微啟時帶著一絲細微的顫抖:“你的意思是…你…你相信我?”


    “嗯。我信你。”


    韓冥幾乎毫不猶豫地應答,再度扭頭時看到慕苒眼裏快速放大的複雜情緒,不禁怔然。


    經曆了之前三番兩次不理智的懷疑以及矛盾加深的相處,韓冥確定了自己所要——想要跟慕苒好好過下去。


    於是,他懂得了遷讓,同時也在學著信任。


    可是,她的不信任顯而易見,不知不覺紮了他的眼……


    別開臉望著車窗外的雨簾,慕苒眼神慢慢變得空洞,唇色染上了一抹蒼白,“我可以相信你嗎?”


    這個信任是對立的,相信她意味著不相信顧然。但凡跟顧然扯上關係,韓冥都是無條件站在那邊的,現在竟然選擇相信她?這是一件多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此時此刻,慕苒彷徨了,也退縮了。


    剛習慣了的不抱希望,就要被他三言兩語摧毀了嗎?那麽,下一次是不是會傷得更痛?


    曾經,她認為人生是一場豪賭,甚至把婚姻都賭上了。可是不知道何時開始,當初的氣魄被時間磨平了棱角,唯獨剩下怯弱,害怕一不小心就萬劫不複……


    怎麽也沒想到慕苒會拋出這麽一句反問,韓冥眸底閃過一絲惱怒,但很快被憐惜覆蓋,“韓太太,你應該相信我,也必須相信我。”


    其實他知道的,從他告訴她‘不愛’的那一天開始,她就對他築起了心防,不再允許他無止境地靠近……


    現在他要把這道防線拆了,占據她的內心最深處。


    聽出話語中的不容置喙,慕苒迷茫的眼神漸漸恢複了焦距,最後落在韓冥那張籠罩在暗夜裏的俊臉,素白的唇瓣輕輕動了動:“我願意相信你。”


    不是模淩兩可的‘應該’,也不是斬釘截鐵的‘必須’,慕苒選擇了主觀形態的‘願意’——


    她願意相信他,僅僅是因為她愛他,她願意為這愛添上一份希冀,一份不會辜負最後勇氣的希冀……


    ﹎﹎﹎


    最後兩相沉默迴到禦海別墅的時候,牆壁上的掛鍾敲響了夜晚九點的鍾聲。


    經過‘信任’這個話題,韓冥與慕苒之間的關係似乎貼近了幾分,柔情蜜意顯露在眉宇間。


    徑直上了臥室,慕苒站在華貴衣櫃前溫聲開口道:“我先去洗澡,需要我幫你找好衣服嗎?”


    聽到這句有種久違感的關懷問話,剛脫掉西裝外套丟在大床上的韓冥邁開長腿湊了過來,對著白皙的耳廓輕語:“我需要洗鴛鴦浴。”


    感受著溫熱的唿吸噴灑在脖頸間,慕苒滿是無奈地拿開韓冥環在小腹處的大掌,“就知道沒個正經!”


    軟軟的訓斥就像是嬌嗔,韓冥剛想將剛毅下巴擱在骨感的肩膀上,就在慕苒一個快速閃身的動作後落了空,清靈動聽的聲音隨即而來:“韓先生,去那邊浴室跟你的五指姑娘洗鴛鴦浴吧,我就不奉陪了。”


    語畢,慕苒動作無比輕快地拿著睡衣進了浴室,仿佛占了大便宜一般的得意笑顏鮮活於韓冥眼底,使得嘴角的寵溺笑容越來越盛……


    還是第一次看見慕苒這般小女孩模樣,純真得讓人移不開眼,強烈了那種想要將其嗬護在手心的感覺。


    看來,今晚一席談話觸動的不止是他,還有她——


    韓太太,我會更好地照顧你信任你,讓這個家更加溫馨。


    韓冥的眸色隨著思緒漸深,直到被一陣手機鈴聲打斷,潛藏在眼底的憧憬方才黯淡而去,取而代之的是絲絲猶豫。


    寬大的手機屏幕上跳躍著‘然然’二字,映照在韓冥深邃的黑眸裏深淺難辨,沉吟良久後向著緊閉的浴室方向看了一眼,修長的手指終是劃開綠色通話鍵。


    “冥,呃…怎麽那麽就才接電話?”剛把手機湊到耳邊的一刻,顧然明顯帶著酒醉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冥,我想你了,能不…呃,能不能…過來陪我?”


    ﹎﹎﹎﹎﹎﹎插播分割線﹎﹎﹎﹎﹎﹎


    雨滴砸出不同的聲響,唯有滲進草地時悄然無聲。


    這般景象大概就是所謂的‘潤物細無聲’,應用在偌大空蕩的墓園裏卻顯得格格不入。


    墓園微弱的燈光下,年輕女子嘴角噙著淡淡笑容,如秋日的雛菊般清新靚麗,隻是那淺淺的梨渦永遠定格在了冰冷的墓碑照片之上,再無原有的絢麗色彩。


    這場雨不知道下了多久,隻知道泥土和著雨水早已讓黑色女鞋濕透,而蹲在墓碑前的纖瘦身子不斷顫抖著,手裏的雨傘也已搖搖欲墜。


    “姐,怎麽可以那麽突然?你要我怎麽辦……”


    似是受傷小獸的悲鳴,嘶啞的女聲夾雜著嘀嗒的雨聲,迴蕩在寂寥的墓地經久不息。


    又是不知道過了多久,女子的低吟慢慢變成了抽泣,混在漸大的雨聲裏若隱若現,給這陰暗之地平添幾分可怖氣息,本人卻渾然不覺。


    “蘇若淺,你給我去死!去死!”


    耳邊突然響起這句暴怒的詛咒,蜷縮的女子剛撫上墓碑小小照片的素手猛然垂落,雨水拌著眼淚順著姣美的麵部線條一滴一滴掉落,砸在冰冷的水泥碑麵上,同時在失了溫度的心底蕩起浩瀚波瀾。


    “你怎麽在這裏?”


    突然闖入的聲音劃破雨夜的黑沉,蘇若淺驚詫而僵硬地扭頭看向身側,費力越過湯司爵異常高大的身軀,才將那熟悉的俊雅臉龐占據眼眶。


    蘇若淺微微挪動了一下身子,卻發現僵麻不堪,最後隻能蒼白的唇瓣動了動:“來陪陪姐姐。”


    “照片是你發給若馨的?”


    湯司爵沒有撐傘,雨水一滴一滴沿著額角的墨發沾濕他的臉,模糊了眼底隱忍的情緒,同時將棱角分明的麵部線條刻畫得更為深沉。


    蘇若淺相當艱難地站起身,撐著的雨傘在身形踉蹌之際倏然傾斜,片刻後將傘撐在了男人頭頂之上,發出的聲音輕淺而嘶啞:“前晚你才感冒,別被雨淋……”


    “蘇若淺,你迴答我!”


    握著傘柄的手被猛地推開,傘上的雨水頓時澆在了蘇若淺身上,而她絲毫不介意一般,直視湯司爵那雙已然怒氣噴薄的黑眸,“是。”


    “在事故現場你不是都看到了嗎?”濃密的長睫毛被雨珠打濕,堪堪遮住紅腫的眼眶,蘇若淺吐出的話輕飄飄的,“照片是我的,可那是姐姐讓我……”


    剛輕溢出口的解釋還來不及沾染迴憶的色彩,就再度被湯司爵漠然打斷:“蘇若淺,就是因為嫉妒,你可以把自己的親姐姐推入絕境?”


    一抬眸就撞進湯司爵深痛惡絕的悲憤之中,蘇若淺倏然就笑了,“對!我就是嫉妒她比我受寵,嫉妒她從小到大可以名正言順地搶走我的東西,嫉妒她擁有了一切還有你的愛!”


    蘇若淺瞪大眼睛控訴著,與此同步的還有那無聲淌下的眼淚,而湯司爵根本無暇注意這眼淚裏的哀傷,脫口而出的厭惡席卷全身:“蘇若淺,你怎麽可以這麽惡毒!”


    “嗬嗬…我惡毒?姐姐在你們心裏就那麽高尚聖潔?”


    蘇若淺如牽線傀儡般發出空洞的笑聲,迴蕩在整個寂靜的墓園,不知名的情緒迅速擴散開來……


    --若淺,我的好妹妹,姐姐求求你了,幫我最後一次……


    --爸爸要是知道這件事,肯定會打死我的,我…也不想名譽掃地。若淺,現在就隻有你能幫我了,求你不要說出去幫幫我……


    耳邊突然迴響起不久前蘇若馨的聲聲悲戚的哀求,蘇若淺嘴角的弧度凝固在了這個冷得滲人的雨夜,“沒錯!我就是嫉妒和惡毒,這場悲劇是我早有預謀的!”


    無限悲愴在心裏捅開了一個堵不住的大口,湯司爵在話音落盡的一刻朝著蘇若淺大聲怒吼:“蘇若淺,為什麽死的人不是你!”


    “砰!”


    雨傘突然掉落在地,發出極為沉悶的聲響,蘇若淺全身黑色的著裝再無一處幹燥,清澈眼眸裏前所未有的沉痛在無邊無際蔓延……


    照片上的女子依舊安靜地笑靨如花,根本感知不到外界的悲涼,以及對峙男女在雨夜無處遁形的狼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冷帝的絕情逃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辰雲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辰雲溪並收藏冷帝的絕情逃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