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齡的孩子都叛逆,我也叛逆,但隻限於撒嬌耍性子,良覺確是貨真價實的叛逆,他吸煙喝酒,打架早戀,聚眾鬧事,簡直是無所不為。

    我曾見過他攔著小學生要錢。他故意拿了根細木棒,嚇唬一個二年級的孩子:“快拿錢,要不我揍你個性生活不能自理。”

    他逢人都說這句,很久之後,我才明白這句低俗的口頭禪,隻是因過分壓抑而發泄的語言,就像我們罵“他媽的”一樣,卻從不曾有鑽研的雅興,甚至把它當成一門冷學問。

    這次,他說完偏頭想想,一丁點兒大的根本孩子不懂,於是,又蔑笑著說,“靠,‘對牛談情’,小屁孩兒,你怎麽可能懂。”

    他偏頭的那一霎,看到了我,竟然微微皺起眉,但隨後又輕浮地瞥我,哂道:“黃毛丫頭,你懂嗎?”

    那個年齡,我似懂非懂,但這完全不是我所關注的。我驚訝地拖著下巴,怯聲道:“你,你怎麽……搶,搶人家錢?爸爸和阿姨知道了……”

    我不敢叫他“哥”,因為我每叫一次,他就會罵我一通,然後再鄭重其事地警告一遍。

    那時,我不懂他為什麽討厭我,隻是驚訝於這冷酷陌生,沒有血緣而又日日同一屋簷下的——所謂——親情。他從不許我提爸爸和阿姨,我知道他恨他們,就像最初,我對尚阿姨也是懷有抵觸態度的一樣。

    並且那時,我想良覺也是恨我的,否則,他不會即使和我偶遇街角,也懶得招一下手。

    “你哪來這麽多事兒,趕緊走,別讓我再看見你!”

    他沒再搭理我,而是轉向那個小學生,聲音煞是駭人:“小屁孩兒,趕緊著,利索點兒,哥我不想叫人說欺淩弱小!”

    我撅撅嘴,轉身欲走,良覺又突然叫道:“喂,黃毛丫頭,有人欺負你嗎?比如說,劫錢。”

    我驚恐地搖頭:“沒,沒有。”

    在良覺窮兇極惡的壓迫下,這件事,我當然沒有膽子告訴爸爸和阿姨,我害怕他們吵架。所以,良覺愈加叛逆,叛逆到了一定的程度,便是超越從前,達到另一種別開生麵的境界。

    我和良覺的關係真正改善是五年前的冬天,那年我十六歲,良覺十八歲。

    那是個飄雪的夜晚,天寒地凍得冷,星辰隱沒,小巷裏四下漆黑。

    我提著一盒餃子去送給臨街的瞎婆婆,一出大門,便聽到門口一陣悶痛的呻吟聲,我嚇得直往後縮,手裏的提盒也差點掉在地上。

    “別……別叫……”是良覺。

    我看不清他的臉,隻模糊見他伏在地上,靠著泥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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