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弘的府邸,一望不見邊。

    慕陽已經有近三年沒來過這了,主人換了,季昀承又不喜吵鬧,這裏較之三年前也顯得冷清了許多。

    之前侍候季昀承的侍女領著慕陽去了小廝房,和慕陽過去住的房間恰是對著的。

    慕陽道了聲謝,正想休息,那侍女卻指著對麵道:“府上下人不多,你可以先逛逛,隻不過……除了侯爺的院子,那個院子你記著也別去。”

    “……為什麽?”

    “這……我也不知道。”侍女低了低頭,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實我也才來不久,同你一樣被侯爺帶進府的,那是府上老人同我說的。”

    慕陽點了點頭,再看向那侍女時,卻發現她低頭的瞬間竟然有幾分像自己。

    待侍女走遠,慕陽才又望了一眼自己曾經住過的地方……季昀承當真有這麽喜歡自己?

    一覺醒來已經天黑,慕陽擦了把臉,準備找個機會翻牆而出。

    南安侯權勢滔天,哪怕府上一個下人都比七品官來得有權勢,故而幾乎很少有奴仆逃逸,府牆也建的低矮。

    剛目測好距離,就有小廝急急忙忙說侯爺叫她。

    慕陽無奈,跟著小廝走去,正見季昀承在院中用晚膳,前後十來個侍女小廝侍候左右,除此以外她還看見一個眼熟的人——久離。

    她同久離也是多年未見,如今看去,久離儼然已經是季昀承身邊地位最尊崇的丫鬟。

    想來也是,這個女孩十一二歲就已經心機深重。

    慕陽走到季昀承身邊,剛想作誠惶誠恐狀行了禮,就被久離打斷。

    久離的目光掃過她低垂下的頭,瞬間慕陽隻覺視線火辣,幾乎刺進她的身體中,而後聽見久離的聲音:“你們都下去罷。”

    慕陽微微抬眸,季昀承正舉杯淺酌,絲毫不以為意。

    退下去的時候,慕陽聽見身邊有人低聲議論。

    “侯爺果真是寵愛久離姐姐。”

    “哼哼……有些人分明身份也不見高貴,卻把自己當做女主人了!”

    “噓,小聲點……”

    “怕什麽,侯爺若是真寵愛她,怎麽到如今還不將她收入房中……”

    慕陽聽得不耐,快走了兩步,甩開這些聲音。

    到了屋中,慕陽尋了套女子的衣衫,準備換上再溜出去,她如今是小廝打扮,換

    上女裝就算被人看見一時半刻也想不到是她,褪去外衫,突然摸到那封玄帝讓她交給方羽的密信。

    猶豫了一刻,慕陽動手將信拆開,對著燭光展開信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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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夜無月,霧色淒迷,和風細緩浮動,拂在麵頰溫和而細膩。

    久離抬手幫季昀承布了菜,又斟滿了酒杯,季昀承仰頭喝盡,把玩著酒杯,一言不發。

    放下筷子,久離似不經意道:“侯爺,您最近已經帶迴了好幾個侍女小廝了。”

    季昀承可有可無的“嗯”了一聲,視線放空,投落在不知何處,像是根本沒有看見久離,也沒有發現如今屋內已經隻剩他們兩人。

    “侯爺,您風寒剛愈,還是少喝些罷。”

    見季昀承仍是反應淡淡,就連唇畔若有似無笑容也未曾改變,不覺苦上心頭。

    自那日拋卻矜持自薦枕席被拒後,她一想起季昀承總有些尷尬,可是……再是尷尬,也放不下。最初用盡心機留在季昀承身邊,確實是想出人頭地,想擺脫窮困的家庭和兇惡的父親,然而她最好的年華,一直都是伴在這個男子的身側,由孩童到少女再到女子,又怎麽會不生出情誼?

    更何況,她見過季昀承哭。

    隻那一次,再難忘記。

    那時老侯爺剛去,季昀承也像這般,表麵上毫不在意,隻在夜晚獨酌,一杯接著一杯直到天亮,第二日卻又好似什麽也不曾發生過。

    她偷偷守在季昀承身邊,強打精神,一坐便是一夜。

    老侯爺頭七的晚上,季昀承披麻戴孝跪在靈堂,他喝了許多酒,然後醉了,一直垂首半俯著身子。

    她以為他睡著了,拿了毯子想悄悄蓋在季昀承身上,卻發現季昀承的肩膀緩緩顫抖。

    滴答一聲。

    溫熱的液體落在地上,明明沒有聲音,久離聽去卻像是一道炸雷,在她心頭炸開。

    總說女子哭惹人憐惜,但你若真看過男子哭,才會知道……那是會讓人心為之震顫的。

    從那時起,她發現她徹底放不下季昀承了。

    也是從那時起,季昀承賦予了她權力,卻從來也不肯碰她。

    她以為季昀

    承肯讓她看他弱勢悲傷的一麵,定然是對她有所不同,卻沒料到有人竟然可以什麽也不做就奪走了季昀承的心。

    季昀承從帝都迴來,重重病了一場。

    她衣不解帶的服侍照顧季昀承,卻隻得到季昀承病夢中咬牙切齒的二字。

    那個女人的名字。

    醒來後,季昀承仍然是季昀承,仿佛並沒有什麽不同。

    可他帶迴了的那些侍女小廝,總讓她覺得眼熟……身材樣貌甚至隻是一雙眼睛。

    久離咬了咬唇,輕聲道:“那奴婢先退下了。”

    季昀承應了聲,無半分挽留之意。

    噙了淚,久離行了一禮緩緩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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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中隻有六個字。

    鉗製南安侯、查。

    慕陽一愣,才輕歎一聲,原來這個時候她弟弟已經知道了。

    如今已是天祭十一年,她死於天祭十五年,她死時還未曾發現季昀承有這個念頭,未料她弟弟已經發現,好在還有至少四年……

    不對,慕陽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個不祥的念頭。

    過去季昀承一直偏安一隅,也未有什麽過激行為,可是這次他卻是擅自入帝都,又在帝都滯留了數月,就算他偽裝的再好,也難保不被發現,她弟弟發現不對會不會是因為這個緣故……如果這被改變了的話,那這四年還會平安度過麽?

    慕陽越想越不對,如果過去她弟弟就已經知道季昀承心懷不軌,又怎麽會不同她商量,以她弟弟的性子,更又怎麽會隱忍四年一點舉措也不做?

    弟弟讓她送信給方羽,顯然是將方羽當做心腹,她定然是要告訴玄帝的。

    可是,她此時若是直接跟她弟弟說,隻怕反而會被懷疑,因為——就連信也不讓她看,顯然他弟弟並不夠相信她,至少說他更相信方羽一些。

    那麽,她就必須要一些證據,季昀承和方羽私通的證據。

    還有什麽地方比南安侯府更適合去找證據?

    呆了幾年,南安侯府她已經再熟悉不過,換上衣衫,慕陽便悄然趁著夜色朝著季昀承的院子走去。

    季昀承喜靜,雖然侍女眾多,平日留在院中侍候的

    並不多。

    小心從側麵繞了過去,就見季昀承院外守了兩隊兵士和一個侍女,等了一會,見久離從院中出來,吩咐了一聲,那侍女便跟著她走了,慕陽摸準了換班時間,溜了進去。

    一進去,便看見坐在院中自斟自飲的季昀承。

    院中隻有季昀承一人,而季昀承正背對著她,屋內暗著燈,顯然再沒有人。

    她的運氣倒不錯。

    挨著草叢輕手輕腳摸進屋中,季昀承的屋子修的很大,裏三間外三間,絲毫不比尋常人家的宅子小,華麗奢侈更是自不必說,不過此時慕陽也懶得關心這個,憑著記憶,摸到了書房,抽開書桌抽屜,點了火折子往裏探照,抽屜裏盡是些尋常文書,並沒有信封的痕跡。

    慕陽本也沒打算在這裏找到。

    敲了敲牆壁又敲了敲地磚,沒有聽到有夾層的聲音。

    又在書櫃裏翻了翻,書櫃上書籍繁雜,從四書五經到誌怪地理誌,一本本翻起來還不知要多久。

    找了半晌,仍是一無所獲。

    手肘一動,碰到了書房邊上的青花底琉璃花樽,花樽磕在牆上,一聲脆響,慕陽一驚,忙收起火折子,屏息片刻,不見反應才鬆了口氣,起身間觸到了花樽裏,花樽中空……心思一動,慕陽探手進去,竟然真被她帶出了一張折疊好的信紙。

    恰在此時,寂靜中突然響起了一道突兀的腳步聲。

    慕陽想也沒想便朝裏躲去,沒想裏麵便是季昀承的寢房,伴隨著略顯淩亂的腳步聲,季昀承也越來越近。

    念轉似電,慕陽抄起桌上的一個茶壺翻身上了榻,反手拉上床簾。

    季昀承已然走進寢房。

    一步,兩步,三步,腳步聲停住,透過朦朧的星光可以看見季昀承緩緩抬起手……

    慕陽屏息,就在季昀承拉開窗簾的瞬間,她猛然拽過季昀承,一把將他按在床上,另一手拽著茶壺,狠狠用力敲在季昀承頭上,未料這一敲非但沒敲暈季昀承反而讓他睜開了眼睛。

    慕陽反應不及,剛揚起手正準備再敲一下,卻見季昀承長臂一撈,翻身壓過慕陽,深深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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