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柘自己有一套公寓,但他平時不是住在宿舍就是住在羅格裏斯莊園,很少迴這個住處。知道他這套房子的人也很少,除了他的一個前女友、大學的幾個好友和還不知道撿不撿得迴一條命的艾爾維斯,就沒別人了。  羅城把司塵抱迴公寓,第一件事就是扯下毯子仔細觀察他的身體。  尖尖的耳鰭、鋒利的肘鰭都消失了,耳後的腮也不見了,雙腿完全是人類的皮膚,沒有一點鱗片。  可以說,司塵身上所有屬於魚類的特征都沒了,除了過於獨特的發色和眸色,他看起來完全是個人類。  羅城簡直匪夷所思:“這是……怎麽搞的?”  司塵不停地動著腳趾,自己也好奇地觀察著,“我也不知道。太熱了,水要幹了……小紅(那隻可憐的火焰烏賊)幹死了……我難受,就爬出來……火燒到身上好痛好痛,我想爬得快一點,就有了這個,嗯……腿?和你的一樣。”  “……然後呢?”  “我砸了窗戶,然後,砰,跳下來,就不痛了。”  司塵看著羅城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我不痛了。”第38章 水形物語(十七)  “人魚的幼年期非常短暫,一般在幾天到一個月左右,這是因為生活在海洋裏,它們必須快速長大以適應險惡的環境。  結束短暫的幼年期後,人魚將迎來漫長而穩定的青年期,這一階段通常長達數百年。這就意味著人魚族的生育高峰有百年之久,從而極大延長了這一種族的繁衍期。  可惜的是,盡管人魚的繁衍期遠超其他種族,它們的出生率卻極低,同時幼兒死亡率極高,能成功活過幼年期的人魚十不足三。平均計算,一名雌性人魚在兩百年左右的高峰生育期內,隻能產下5個幼崽,而這5個幼崽中,隻有0-1個能成功活到成年。  人魚在從幼年期向青年期的過渡中,會迅速迎來它們的第一次發情期,亦被稱為求偶期。  在求偶期,雄性人魚會分泌一種具有致幻性的奇特香味來吸引異性的注意。神奇的是,作為一種生性堅貞的生物,雄性人魚一生中隻會對一位異性散發出這種具有性吸引力的香味,並且這種香味也隻有那位被視為目標的雌性人魚可以聞到。如果目標雌性對雄性的香味不感興趣,那麽這名可憐的雄性人魚,就隻能孤獨終老了。”  ——節選自《輪迴司員工手冊·物種百科·1534號·人魚》,主編:司塵  -  得益於人魚強悍的修複能力,司塵渾身沒留下一點燒傷,皮膚在暖色調的電燈下白得能反光,隻被煙灰抹得黑一道灰一道,像隻髒兮兮的小貓。  羅城現在身心俱疲,亟需一個獨自思考的空間,遂把他趕去洗澡。  從衣櫃裏挑了一套林柘的舊衣服,在浴缸裏放滿溫水,把人領到浴室教他怎麽用各種香波和浴巾。  一一耐心地指點清楚後,羅城問:“你聽明白了嗎?”  司塵懵懵懂懂地點點頭:“明白了。”  羅城總算能拖著步子迴到客廳,躺倒在沙發上,抽出一根煙叼上。  將手臂擋在眼睛上,遮住刺眼的燈光,他開始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辦。  這次的事故,作為直接上司的羅城,將會是第一個被問責的人。他偷偷帶走了司塵,研究所的人在火災現場沒找到屍體,一定會展開搜尋。  以這次事故的嚴重程度和司塵展現出來的能力,如果司塵被m國政/府找到,之後他就不可能再負責這個項目了。  況且現在司塵從人魚變成了人,不知道還會不會變迴去。  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政/府的人找到他。  m國境內肯定是不能待的了,他們該往哪走?南下偷渡去加勒比海還是往北去c國……  等等——  羅城的思路突然頓了一下:  保護司塵不被政/府找到的目的是什麽?不就是為了能繼續待在他身邊,從而找機會殺了他麽?  那他現在是在幹嘛,躺在沙發上抽事後煙享受賢者時間?  不對啊,他該立刻想辦法殺了司塵,而不是計劃怎麽帶著他逃亡啊!  羅城立刻把自己跑偏的思路拽迴來,忽地坐起,狠狠吸了一大口煙。  腦子瓦特了麽他!  羅城現在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一個多麽不明智的決定:作為實驗室的負責人,他抵達現場又私自離開,把整個爛攤子給拋在了身後,還順帶拐走了罪魁禍首。  現在已經淩晨三點了,離他從火災現場離開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之所以還沒人聯係他,是因為沒人能找得到他,估計赫爾辛和老羅格裏斯現在已經氣得跳腳了。  他現在該做的事是馬上趕迴去。  羅城幾口抽完煙站起來,正在此時,浴室裏忽然傳出一聲驚唿。  “林、林柘!”  羅城大步跑到浴室前,一把擰開門把手:“怎麽——”  門一開,溫暖潮濕的水汽就裹挾著濃鬱到讓人頭腦發蒙的香氣,不由分說地撲了他一頭一臉。  羅城腦子裏“嗡”地一下,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浴缸裏的水灑得滿地都是,一條銀藍色的魚尾掛在浴缸邊緣,尾巴顫悠悠地拍打著空氣。  司塵捂著嘴巴瞪著自己的魚尾,連羅城進來都沒發現,語氣雀躍又不解:“尾巴迴來了?”  羅城渾渾噩噩地走到浴缸邊,唿吸在逐漸升溫。  司塵正試圖把尾巴塞進浴缸裏,但魚尾太長,浴缸相對顯得太小,他扭來扭去都不成功,鼻尖上急出了薄薄一層汗。  “林柘,”他著急地抬起濕淋淋的手,抓住羅城的衣角,鼻音軟軟地向他求助,“你幫我呀。”  羅城感覺耳朵尖上掠過了一陣電流,又酥又麻,身體仿佛失去了力氣,不由自主地順著司塵的動作半跪到地上,上身向他傾過去。  其實他的理智尚還健在,隻是好像被從身體裏剝離了。他明白自己在做什麽,並且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任何不正常。  盡管直覺正在瘋狂尖叫,但卻像是隔著一層厚重的濃霧,落到耳朵裏不疼不癢。  眼前的一切,都陷在迷幻的光暈裏,光暈的盡頭,是人魚那雙銀灰色的,流動的銀汞般的雙眼。  像是最蠱惑人心的毒/藥。  他伸手半握住少年的脖子,那一截雪白的,鷺鳥般的細頸,在他的手裏纖細脆弱得仿佛一捏就能斷掉。  他慢慢靠近,吮住少年小小的一顆喉結。  司塵被迫半仰起頭,感受到脖子上傳來的濡濕的觸感和滾燙的鼻息時,眼睛微微睜了一下,嗓子裏輕輕發出“咕”的一聲。  羅城含著那顆小巧的喉結,用舌尖打著圈兒舔舐,感受著果核因為少年的緊張而不斷地上下滑動、顫抖,就像是一顆蹦蹦跳跳的糖豆。  他像是個喝醉了的酒鬼一樣,因為這個聯想悶悶笑了起來。  腦子也像是泡在酒裏,甜蜜醇厚的金色酒液讓他變得恍恍惚惚。  嘴唇順著頸部線條不由自主地向上遊移,摩挲過濕涼光滑的皮膚,在挺翹的小下巴上咬了咬。  司塵哼唧了一聲,眼中的銀色變得極亮,要燃燒起來般,尾巴尖在空氣裏愉悅地小幅度擺動著。  羅城伸出另一隻手,慢慢順著司塵後腦勺柔軟的頭發,感受著掌下的身體逐漸放鬆。  然後他輕輕吻上了司塵的嘴唇。  香味陡然變得更加濃烈,霸道地占據每一個空氣因子,沾滿每一滴水珠,爭先恐後地蠶食他負隅頑抗的理智。  他被拉進深不見底的幽藍色漩渦,月亮河從指尖流過。  -  陽光從窗簾縫隙透進來,落在眼皮上。  羅城痛苦地睜開眼,頭疼得要炸開一樣。  他以一種極其憋屈別扭的姿勢蜷在長度不足一米八的沙發上,渾身的肌肉僵得跟石塊一樣,脖子也快廢了,起來的時候差點沒整個人從沙發上滾下來,極其狼狽。  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用手掌撐地,壓到了傷口,整個人瞬間清醒到了天靈蓋。  羅城“嘶嘶”哈著氣站起來,艱難地活動了一下筋骨,全身骨頭都在“劈裏啪啦”作響。  窗外很安靜,現在還是早上六點不到,他隻睡了兩個多小時。  羅城在原地緩了一會兒後,踮著腳悄悄走到臥室門口,小心地擰開門把手,拉開一條縫。  床上的被子鼓成一個小包,司塵睡得正香,清淺的唿吸規律地迴蕩在安靜的房間裏,空氣中還隱約浮動著淺淺的香氣。  羅城一聞到這個氣味就要頭禿,忙不迭把門關上。  昨天晚上真的差點出事故。  雄性人魚在發/情期分泌的氣味,具有迷幻和興奮的作用,他昨天晚上身心俱疲,毫無防備之下就著了道。  要不是他在最後關頭,意亂情迷之時不小心被人魚鋒利的肘鰭割傷了手掌,就差點把司塵給上了。  手掌割傷帶來的痛覺讓他理智歸位,清醒後連忙打開浴室的門窗,放幹浴缸裏的水,扔給司塵一條幹毛巾後就落荒而逃。  過了二十來分鍾,變迴人類形態的司塵才悶悶不樂地從浴室裏走出來,不解又委屈地瞪著他。  羅城簡直坐立不安,頭皮發麻,無暇顧及少年此刻敏感的心情,隻想趕快解除眼下這個隻有他獨自尷尬的局麵。  直到把那位小祖宗請進臥室安頓好,自己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客廳裏,他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迴過神來,出了一身冷汗。  蒼天大地耶穌基督玉皇大帝王母娘娘閻王老崔啊,城哥差一點就晚節不保了!  和狗上司發生關係可還行,會讓他對以後的性/生/活都產生陰影的!  羅城沒想到自己會成為司塵的求偶對象,不過這多半還是因為在人魚的整個生長過程中,唯一有深入接觸的人隻有他。  總而言之,還是他自己的鍋。  經過昨晚那麽一鬧,現在的局麵變得更複雜了。  羅城現在還不能離開,如果他就這麽走了,以現在的司塵敏感多疑又脆弱的性格,指不定就會以為自己被拋棄了,因此發狂再做出傷人的舉動。  可是等司塵醒了,要怎麽跟他解釋清楚昨晚的事?  今天也是城哥頭禿的一天。第39章 水形物語(十八)  街上逐漸熱鬧起來,羅城到公寓樓下的麵包店買了新鮮出爐的麵包和牛奶,拿著東西迴家,剛一開門,眼前就撲過來一團毛絨絨。  少年茸茸的發頂抵著他的下巴,恨不得把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帶著哭音問:“你去哪裏了!”  林柘的襯衫穿在他身上太過寬大,經過一晚翻來覆去的折騰,就像掛著個皺巴巴的大麻袋,領口漏出一大片白膩的皮膚,下擺遮不住兩條白生生的長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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