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雲寺在京中聲望極高,傳說有五佛乘五片祥雲而來,在此潛心修佛,後人為之建廟。加上它和隔壁的月老廟離得近,達官貴人求完佛祖保佑, 捐了香油錢,就接著去月老廟求一段姻緣, 頗有些捆綁銷售的意味。五雲寺有五位高僧,德高望重,坐禪念經, 深居簡出。先帝不信佛,高僧閉關自持,兩方沒有見過麵。蕭蘅受過佛門之恩, 非必要不去擾清淨之地。先帝隻是落腳一晚,沿途所經所遇之事太多, 當初排除五雲寺的可能性後, 蕭蘅便沒有多加關注。上次楚昭遊在月老廟遇險,明明陛下高唿救命, 竟然沒有一人應聲!他重罰了月老廟, 考慮到老百姓對其喜愛程度, 沒有踏平廟宇,也沒有遷怒隔壁。如今想來,是他仁慈了。章迴吉出現的地方,與五雲寺隻有一牆之隔,正是整座月老廟和五雲寺的連接處。佛門清幽,而月老廟亂成一團,鬧聲喧天,大家都知道那天皇帝和魏霜霜同遊此處,離那麽近,皇帝遇刺,出家人再不問俗世,追究起來,也要治一個救駕不利之罪。蕭蘅直覺這兩處有貓膩,一來鳳星洲對佛門了解較深,熟門熟路,容易讓人放鬆警惕,二來他還有些不能明說的本事,便讓他去轉轉。鳳國師不負所望,揪出了深埋在蓮池下的白骨。白骨已經埋了數年,七零八落麵目全非,衣服也蛀食得不成樣子,一團黑乎乎,但巧在這件衣服上有交錯的金線,稍用清水衝過,便露出了一點晦暗的燦金色。鳳星洲一瞧那金線的走向,便篤定是一件高規格的袈裟。能在袈裟上摻入金線,隻有五雲寺那五位高僧有資格。奇怪的是,至今五位高僧都在世。……受到經嚇的陸景渙找楚昭遊訴苦,進門之前被領去薰了一刻鍾的草藥。“國師他非要帶我去月老廟……”陸景渙苦著臉。楚昭遊動了動鼻子:“你身上的藥香好濃。”陸景渙嗅了嗅,同樣薰了一刻鍾,他身上的就比太監的要濃鬱,味道有些發苦,他目露同情:“懷孕真兇險。”楚昭遊抓起一顆枇杷,轉移話題:“去月老廟,然後呢?”“月老廟人特別多,所有人都盯著我們。”陸景渙麵有懼色,總覺得姑娘大嬸們的目光特別可怕,簡直想要把國師抓走一樣。“然後我們就往僻靜的地方走,來到一個小院,看見一座石砌的蓮花池。”楚昭遊:“蓮池裏是不是還有靈璧石堆砌的假山,接著你就看起了蓮花?”這不是他上次被迫和魏霜霜約會,她帶去的那個地方?“對對對,就是這樣。”陸景渙點頭,表情複雜,“突然有人隔著牆和國師說話,說他是五雲寺的僧人,久仰國師大名,想要請他一敘。”僧人語氣激動,仿佛見到如來一般。陸景渙走到牆根下,踮腳想看看那邊的人,未果,轉頭去看鳳星洲的反應,眼裏閃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和希冀。鳳星洲當時臉色十分好看,用極力撇清關係的語氣,冷淡地拒絕:“我已還俗。”陸景渙神色一鬆。五雲寺那邊的僧人聞言,失望的聲調隔著牆壁都能感受到。楚昭遊吐出果皮,果然鳳國師的待遇就是不一樣,隔著牆都有迷弟,朕當時喊那麽大聲,那些和尚就集體不曾路過。隔行如隔山,還是陸景渙可愛。“說完話後,國師忽然就帶我離開了月老廟。後來我聽說,在蓮池裏挖到了一副僧人的屍骨。”楚昭遊手裏的枇杷突然就不甜了,屍骨……那他從蓮池裏撈出來的,用來刺向章迴吉的匕首會不會是兇器?那把匕首隻露出一個尖,楚昭遊當時孤身一人,覺得情況危急,四處找能自保的東西,看見一點光亮就跟救命稻草似的,一拔,還真是匕首,而且還挺鋒利。若是兇器,屍體都成白骨了,匕首常年浸泡泥中,竟然鋒利如初,定然不是普通器物。楚昭遊叫來錢世成,問他匕首在哪裏。錢世成:“匕首一直插在章迴吉身上,應該是投進大牢後,被當成證物收起了。”“你速去取出匕首,看看有沒有特殊之處,能認出所屬何人。”楚昭遊吩咐完,安慰陸景渙道:“這京中還有許多景點,下次挑一個好的。”看得出鳳星洲想和陸景渙約會,隻是不知道為何選了這麽一個地方,別的不說,隔壁就是昔日同行,碰見的可能性太高了,而且居然還挖出了一具和尚的屍體。楚昭遊:“你也別老想著這個,橫豎人已經去世那麽多年,和你沒有關係。”陸景渙憂愁:“國師他晚上會不會睡不著覺啊,都是佛門弟子,他一定很傷懷。”出家人慈悲為懷。楚昭遊微頓,敢情你說這麽半天,不是自己受驚,是擔心鳳星洲受驚。陸景渙是不是對鳳星洲有誤解,他本就不是大慈大悲之人,現在又還俗了,天天饞著陸景渙這塊肉,怎麽可能受驚?楚昭遊篤定道:“他不會,不信你自己半夜偷偷去看。”陸景渙猶豫了一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