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陛下,微臣查了很多線索,最有嫌疑的是惠王殿下。容瑕把一疊調查出來的資料放在雲慶帝麵前,微臣反複篩查了好幾遍,這個宮人的家裏已經沒有親人,曾受過宮裏德妃娘娘的恩惠,表麵上看她與德妃之間有糾葛,實際上她背後真正的主子乃是惠王殿下。容瑕見皇上麵寒如冰,又道,或許微臣還有疏漏的地方,待微臣再去查驗一遍。


    不用了,雲慶帝怒極反笑,朕這個好弟弟,當年便想做太子,若不是姑母一力護著朕,現在這個大業朝哪還有朕的立腳之處。說到大長公主,雲慶帝麵上露出幾分懷念。


    對於雲慶帝來說,大長公主臨死前都還惦記著他,這是十分難得的情誼。做了皇帝,便有種高處不勝寒之感,一個死了的大長公主,在他的心中自然什麽都好,甚至還會在他的記憶中自動美化,成為一個完美無缺的人。


    隻有死人,才能讓人放心地寄托感情。


    他想要造反,簡直就是妄想!雲慶帝冷笑,看來是這些年朕對他太好了,讓他忘記這個天下早已經是朕的,而不是屬於先帝。


    皇帝與兄弟的恩怨,容瑕作為臣子,並不好說話,所以雲慶帝說,他便垂首靜靜地聽,不多說一個字。


    偏偏雲慶帝就喜歡他這沉穩的性格,這讓他覺得此人踏實可用,不會生出二心。


    對了,你讓朕做媒一事,朕準備過幾日便與班家提一提,隻是成與不成,要看班家的心思。雲慶帝有心補償給班嫿一個德貌雙全的郎君,加上容瑕又願意娶嫿嫿,對他來說這簡直就是皆大歡喜的好事。


    唯一比較麻煩的是他這個表弟一家子腦子比較奇怪,這事能不能成,還真是兩說。


    請皇上盡量幫臣說和說和,郡主牡丹國色,若能娶到郡主,乃是微此生大幸。容瑕笑道,微臣是真心想要求娶郡主。


    雲慶帝表情變得有些微妙,他幹咳一聲:朕知道。


    不管容瑕此刻是真心想要娶嫿嫿,還是為了別的什麽,他此刻也隻能當他是真心的。


    人有親疏遠近,身為帝王也有自己的補償心理,他喜歡這種為了自己敬愛的長輩付出的感覺。尤其是這個長輩的後人還很省心,不插手朝政,對拉幫結派也沒有興趣,沒有野心得讓人就算多偏愛他們一些,也不用擔憂他們會做出什麽過火的事情。


    大長公主去世,最難過的當屬班淮,短短一個月多內,他整個人瘦了一圈,若不是妻賢兒女孝順,他難過得恨不能陪著大長公主一起去了。


    班家人是真心實意的在吃素,就連頓頓離不了肉食的班恆,也都沒有偷偷吃過一口葷食,可見大長公主的離去,對於班家人來說,是一件無比傷心的事情。


    父親,班嫿見班淮穿上一件月牙色的衣服,但是用料十分講究,便道,您要入宮?


    陛下晉封我為國公,我早該進宮謝恩了,班淮看著女兒似乎瘦了一圈的小臉蛋,有些心疼道,天氣轉暖了,有時間就出去轉一轉,別隻待在家裏。


    我知道,班嫿對班淮笑了笑,等天氣好了,父親您帶我們去別莊玩,好不好?


    好,到時候我們一家三口都去泡溫泉,班淮臉上露出了笑意。


    班嫿站在大門口,目送著班淮離開,轉頭見班恆站在身後,問道:你站在這裏幹什麽?


    班恆搖了搖頭,蹭到班嫿麵前道:姐,聽說府裏養的說書先生又想了新故事,要不你去聽一聽。


    是說書先生想的,還是你想的?班嫿早就聽身邊的下人說了,弟弟有事沒事就找說書先生嘀嘀咕咕,沒有想到竟然是為了這個。


    說書先生想的情節,哪有我想的合你胃口,班恆拉著班嫿的袖子一拽,走走走,去聽聽。


    班嫿知道弟弟這都是為了自己,忍不住笑了笑:謝謝你,恆弟。


    謝什麽謝,班恆不自在的扭頭看旁邊,自家姐弟說什麽謝,你也不照照鏡子,最近都瘦成什麽樣子了。等以後見到其他女眷,你拿什麽跟人比美,咱們老班家出美人的好名聲,你還要不要了?


    班嫿伸手在他耳朵上輕輕一擰:見你這麽關心咱們老班家的名聲,我感到很欣慰。走,書我暫時不聽了,我先去聽你被《詩經》《論語》。


    哎哎哎哎,姐,你饒了我!


    大月宮。


    班淮跟在王德身後,沉默地走進了正殿。雲慶帝抬頭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表弟這些日子清減了不少。


    賤內嫌棄微臣發了福,減下來便最好了,班淮勉強笑了笑,不提大長公主的事情。


    我知你是為了姑母一事難過,朕的心裏也是雲慶帝繞過禦案,走到班淮的身邊,語氣沉重道,是朕害了姑母。


    陛下,你怎可這麽說?!班淮驚愕地看著雲慶帝,抱拳道,微臣很小的時候,母親便常常在微臣耳邊提起您,說您字寫得好,說您又背了什麽書,還常說微臣若是有一半像您,她便心滿意足了。家母仙去,微臣心中雖哀痛難忍,但是對於微臣母親來說,能護您周全,定是比她性命更重要的事情。您若是這般說,豈不是讓微臣母親一番情誼辜負了?


    這話裏已經帶了幾分責備了,本不該朝臣對帝王說,但對於雲慶帝而言,這不是冒犯,而是班淮的心裏話。感動於姑母的情誼與表弟的真誠,雲慶帝在班淮肩頭拍了拍,水清,是表兄我說錯話了。


    這句話雲慶帝沒有用朕,可見他說這話時,是用了真情的。


    自家兄弟不說兩家話,也不用說謝恩不謝恩了,雲慶帝讓班淮坐下後道,以你我的情誼,便是封你為郡王也使得,隻是禮部那些老頭子整日掉書袋說酸話,我便隻能委屈委屈你了。


    微臣何德何能,竟讓陛下如此為難,班淮麵上露出感動,陛下待微臣已經很好了,隻是微臣是個糊塗人,這國公的爵位


    此話不要再提,隻給你國公的爵位,朕心中已是覺得委屈了你,雲慶帝擺手,朕隻盼你們過得安穩無憂才好。


    多謝陛下。班淮雙眼濕潤,眼眶發紅看著雲慶帝,小心用袖子拭去眼淚,他才再度抬起頭看向雲慶帝。


    這種眼神雲慶帝最是受用,表兄弟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後,雲慶帝忽然道:姑母臨終前,跟我說了一件事,朕覺得這事挺有譜的。便想跟你提一提,成與不成,皆看你與表弟妹的想法。


    班淮抽了抽鼻子,聲音略有些沙啞,陛下,不知是何事?


    雲慶帝把容瑕背班嫿進殿,又當著大長公主的麵說自己是班嫿夫君的事情講給了班淮,隨後道:我思來想去,容郎才貌兼備,確實是個不錯的夫婿人選,便想多事做一個媒,不知表弟意下如何?


    班淮:???


    容瑕?


    容伯爺確實不錯,從內裏到外貌都沒得挑,但是容伯爺跟他女兒怎麽能扯到一塊去?


    陛下,這會不會有些委屈容伯爺了?班淮雖然是一個看自家孩子就自帶美化光環的父親,但是自家女兒有哪些毛病,他心裏還是明白的。


    懶散,奢靡,脾氣不太好,挑食,還愛炫耀,這一堆堆的毛病在自家人看起來,那是可愛真性情,在別人眼裏看起來,那就不一定了。班淮不敢賭其他男人會像他一樣包容女兒。當年定下謝啟臨,是因為他打聽過謝啟臨脾性好,哪知道他心眼不好。再後來答應沈鈺的提親,是他覺得沈家勢微,日後隻能依附班家,定不敢做讓女兒不高興的事情,誰知道這位竟然得中探花以後便大變臉。


    他現在覺得容伯爺這年輕人哪哪都好,但是鑒於他挑女婿的眼光不行,所以這個時候反而不敢輕易答應了。


    這怎麽會是委屈?雲慶帝瞪大眼睛,有這麽說自家女兒的麽?!


    陛下,這婚事大事不是兒戲,微臣微臣實在拿不定主意。更何況如今我們正在孝期,也不宜談論婚事,班淮想了想,要不再等等,我迴去跟賤內商討一番再談這事。


    孝期也沒有關係,反正隻是暫時定下來,不用他們馬上成婚,雲慶帝想得很周全,如果你們願意,我就當著天下人的麵說,這個婚事是姑母生前定下的,朕就是見證人。


    班淮心中大定,不管這事成與不成,對嫿嫿都沒有太大的影響。


    到時候他們兩個年輕人若是能夠成婚,你可別忘了給我送謝媒禮。雲慶帝越想越覺得容瑕與班嫿很配,就憑這兩人的長相,那就是天造地設的一雙,日後再生幾個小娃娃,也不知會美成什麽樣。


    若是教出一個像容瑕那般的小才女,倒還能跟太子的孩子訂個親,這也算是改進皇家後代的長相了。


    萬事俱備,隻欠太子生下兒子和兩人成親了。


    雲慶帝伸手拍了拍班淮的肩:表弟,容郎是個不錯的年輕人,你可要抓緊點。這孩子有些搶手,朕還是想把他留給自家人,讓外人搶走了可不劃算。


    班淮:他們這是在搶貨物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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