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嫿。”蔣洛一看到班嫿,就覺得自己全身都不舒坦。上次在京郊狩獵,班嫿裝瘋賣傻,害得他吃了一個悶虧,這口氣他一直沒咽下,現在看到班嫿那張喜笑顏開的臉,他便覺得胸口的火氣蹭蹭往上冒。


    “二皇子殿下,”班淮見蔣洛的表情不太對,攔在班嫿麵前,朝蔣洛行了一個禮。


    “靜亭侯,”蔣洛嗤笑一聲,看向班淮的眼神帶著不屑,“聽靜亭公在世時,箭術可百步穿楊,本殿下心中十分向往,不知道靜亭侯可否指點一二。”


    四周的宮人齊齊噤聲,滿朝誰不知道靜亭侯不善騎射,二皇子殿下這幾乎是明著嘲諷靜亭侯無能了,他們隻恨自己為什麽要長耳朵,為什麽今天剛好在這裏伺候。


    “二皇子莫拿微臣開玩笑,整個京城誰不知道微臣肩不能挑,手不能抗,既不能文也不能武,你讓微臣指點你吃喝玩樂還好,箭術還是免了,”班淮活到這個年紀,不是沒有聽過別人的奚落,甚至比二皇子更刻薄的話他都聽過,所以二皇子這點嘲諷人的功底完全不能打擊到他,“不過殿下若是真喜歡箭術,犬女頗有家父之風,你問她比問微臣有用處。”


    別人謙稱自己的兒子叫犬子,班淮偏偏別出心裁稱女兒為“犬女”,隻差沒直白地,我家閨女雖是女兒家,但是指導你這個皇子的箭術,還是綽綽有餘的。


    二皇子冷笑“福樂郡主自然是巾幗不讓須眉,讓天下男子自愧不如,退避三舍。”


    這是拿班嫿被人退婚事了,但班嫿是吃虧的性子嗎?


    實際上班嫿也挺佩服二皇子的,每次都在她手上吃虧,但每次都學不乖,還要跑到她麵前嘴欠,這次更過分,竟然還嘲諷了她的父親,這能忍?


    那必須是不能忍!


    “二皇子殿下,我知道你素來不喜我,你拿別人退婚的事情來奚落嘲笑我亦無異議,但你為何要出言侮辱家父?”班嫿一把拽住二皇子的袖子,聲音顫抖,神情委屈,眼眶發紅,“俗話,君辱臣死,父辱子過,便是女子有萬般不是,女子向你認罪便是,你為何如此對待家父?!”


    “你給我放手,拉拉扯扯幹什麽?!”二皇子掙了一下袖子,沒拉開,再掙,還是紋絲不動。他心裏暗暗吃驚,這班嫿瞧著千嬌百媚的樣子,為什麽力氣這麽大,她吃什麽長大的?


    “我不與你,你與我到陛下跟前評評理!”班嫿手一拽,二皇子踉蹌一步,便被班嫿拖進了宮門。


    “乖女,不可啊!”班淮仿佛才反應過來,轉身想要拉住班嫿,哪知道他腳下一晃,人摔倒在了地上,等宮人們七手八腳扶起他以後,哪還能看到福樂郡主與二皇子的身影,人早就被拖進殿裏了。


    蔣洛被班嫿拖進殿門以後,才反應過來,他低聲嗬斥道“班嫿,你瘋了!”完,手一推,班嫿就踉蹌著往後倒,撞倒一個細瓷長頸瓶後,班嫿趴在了地上。


    不對,他根本沒有用這麽大的力……


    秋獵時那種憋屈感再次湧上心頭,他抬頭望,果然看到父皇與他那仁德好大哥臉色不太對勁。


    “表妹。”太子愣了一下,想要扶班嫿,又想起男女授受不親,好在殿裏的太監與宮女機靈,匆匆上前扶起了班嫿,就連地上的碎瓷片也收拾得幹幹淨淨。


    班嫿皮膚柔嫩,向來指甲輕輕刮一下就能起一條紅痕,她手臂撞倒花瓶,左臂頓時紅腫了一大塊,看起來十分的駭人。


    皇帝與太子不好盯著姑娘手臂一直看,但隻是掃一眼,已經足以讓他們覺得傷勢嚇人了。


    “還愣著做什麽,快請太醫。”雲慶帝瞪了一眼屋子的太監,看也不看蔣洛,“嫿丫頭,你先坐著,手臂不要動,萬一傷著骨頭就不好了。”


    男人,尤其是一個身份比較高的成年男人,向來是舍不得看著如花似玉的姑娘受傷的,這與男女之情無關,與他們內心把自己當做主宰者的思想有關。


    “父皇,大哥,這是她自己撞上的,跟我沒關係。”蔣洛覺得,整個大殿上的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對,盡管這些宮女太監都規規矩矩地低著頭,但他就是能感覺得到,這些宮女太監對他的態度,與對他大哥的態度截然不同。


    “你給我閉嘴!”雲慶帝再偏寵兒子,也接受不了自己兒子性格如此暴虐。若是個宮女便罷了,這是他的表妹,他姑祖母的親孫女。


    他親封的郡主,在他大月宮受了傷,動手的還是他的兒子,這話傳出,朝臣怎麽看待皇室,文人怎麽評價他?


    雲慶帝本就對大長公主心懷愧疚,加之這些年大長公主也從未對他提出過什麽過分要求,班淮這個表弟雖然紈絝卻沒有給他找過什麽大麻煩,至於班嫿這個表侄女他是真心有幾分喜愛,見她傷成這樣,他是真心疼了。


    “父皇,她、她……”二皇子這會兒渾身是嘴都不清了,所有人都看到是他推的班嫿,“請您相信兒臣,兒臣真的沒有這麽用力推她,是她自己撞上的。”


    “二弟!”太子見班嫿垂著腦袋,強忍著不哭的模樣,對蔣洛語氣也嚴厲起來,“表妹乃是一介女子,你怎能如此待她?”


    “我怎麽她了我?”蔣洛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冷哼道,“你別在我麵前擺東宮的架子,用不著你來教育我!”


    雲慶帝聽到這話正想發怒,班淮從外麵跑了進來。


    “陛下!”班淮進門後埋頭就向雲慶帝請罪,“陛下,微臣教女不嚴,讓她驚擾到陛下,請陛下恕罪。”


    見班淮驚慌失措又愧疚的模樣,雲慶帝與太子麵上都有些尷尬,他們家的人把人家嬌滴滴的姑娘推傷了,人家父親進來還進來請罪,這事實在是……


    雲慶帝很久不曾這麽尷尬過了,轉頭瞅見班嫿正眨著大眼睛看他,他這股尷尬便化為怒火衝向了蔣洛“你這些年的禮儀道德都學到狗肚子裏了麽?!還不快向嫿嫿道歉。”


    如果此時可以髒話,蔣洛一定能夠出口成髒,但是顯然不能,所以他隻能梗著脖子,惡狠狠地盯著班嫿不話。


    “哎喲,乖女,你的手怎麽了?!”班淮看到班嫿手腕又紅又青,腫了一大塊,聲音都變了,“疼不疼,傷到骨頭沒有?”


    雲慶帝瞥了眼太子,太子走向圍著表妹打轉的班淮,“侯爺,此事怪我,沒有攔住二弟……”


    “二皇子?!”班淮扭頭盯著蔣洛,臉上的把表情不斷變幻,最後兩肩垮了下來,對雲慶帝道“陛下,微臣無能,自幼文武不成,丟盡了皇室顏麵,二皇子對微臣父女倆不喜,錯在微臣,與二皇子無關。女走路不心,撞到了手臂,微臣這就帶她迴醫治。”


    雲慶帝知道班淮這話,是為了維護老二的名聲,這讓他不由得想起了時候。有一年他不心打碎了父皇喜歡的東西,那時候父皇本就有廢太子的心思,所以他非常害怕,沒想到班淮這個表弟站出來替他背了這個黑鍋。


    後來他向班淮道謝,班淮卻自己被訓斥幾句也沒事,隻要他這個太子沒事就好。


    這麽多年過了,班淮從不提過往那些事,而他漸漸地也忘記了,但是今天聽到班淮這話,他突然又想起了班淮替他背黑鍋的那個下午。


    “表弟你不怪他,朕卻不得不罰他,”雲慶帝沉下臉對二皇子道,“既然你禮儀沒學好,便迴宮裏抄書,年節前就不要出宮了。”


    身為一個成年皇子,卻要抄書學禮儀德行,這對一個皇子來,簡直就是照著他的臉抽。


    二皇子差點沒被氣瘋,他跟班嫿究竟誰才是父皇的孩子?!


    班家父女頂著皇帝與太子愧疚的眼神出了宮,等迴了班家以後,班嫿才甩了甩手臂,一掃之前的委屈與可憐,喝著班恆親手倒的茶道,“蔣洛這廝若不是皇子,我定找人給他套上麻袋,揍死他。”


    陰氏拿了一盒藥膏過來,一邊跟班嫿擦藥,一邊道“手臂都青了,還想著這事呢?”


    也不知道這丫頭一身的肌膚隨了誰,又白又嫩,輕輕碰一下便留下痕跡。若是就這般千嬌萬寵養著還好,待五年後可怎麽辦才好。


    “不對啊,父親、姐,你們兩個鬧了這麽一場,怎麽還幫蔣洛掩飾?”班恆不解地看著班嫿,以他姐這種有仇報仇,不能報仇就記仇一輩子的個性,不像是做得出這種以德報怨行為的人啊。


    “皇宮裏麵沒有秘密。”陰氏放下藥膏,諷笑道,“除非把整個大月宮的宮人都滅口,不然事情早晚會傳出。”


    二皇子近來越來越鬧騰,支持太子的人早就坐不住了,又怎麽可能錯過這麽好的把柄。


    在權利麵前,皇室的同胞兄弟又算得什麽?


    班恆倒吸一口涼氣“那皇上不會懷疑是我們幹的吧?”


    “我們剛才請禦醫的時候不是過你姐不心摔了麽?”陰氏雲淡風輕道,“既然我們這邊是不心,那其他的就跟我們無關了。”


    成安伯府,管家給容瑕換了一盞茶,想著伯爺已經看了很久的書,便道“伯爺,剛才屬下在外麵聽到了一個與二皇子有關的傳言。”


    “什麽傳言?”容瑕頭也不抬,這位皇子向來不太消停,傳出什麽消息也不奇怪。


    “據二皇子在大月宮殿門口,摔斷了福樂郡主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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