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6  封允和程前見麵的地方, 是羅馬街頭的一家老舊咖啡館。  咖啡館外的小道細窄而曲折,在老式路燈昏黃的光線下,讓人生出一種時空轉換的錯覺來。  在門口風鈴又一次清脆的叮咚聲響中,封允收迴了自己投向窗外的目光。  一個又高又瘦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內。  程前穿著黑色大衣, 肩頭背著黑色背包, 眉眼和頭發都是烏黑的, 隻有皮膚近乎蒼白,很是紮眼。  在封允看到他的同時, 他也已經看到了封允, 並直接向他走了過來。  咖啡館很小,橘色的燈光很溫暖,有很多人或坐或站著邊喝邊聊。  封允和程前坐在角落裏,與周圍在冬日寒冷的夜晚, 結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後,出來享受生活的人們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程前的眉眼之間都有著很淡的倦怠,皮膚蒼白, 和寧安在澳洲見到的時候很不一樣。  現在的他看起來很是沉靜, 甚至缺乏了他這個年齡所應有的活力。  室內的溫度很高,他把大衣和背包放好之後,才抬眸看向封允:“封總找我,有什麽事嗎?”  不待封允迴答, 他又笑了笑:“哦,你電話裏說過了。”  然後他問:“那件事我在網上看到了,可以告訴我你是為誰而來嗎?”  “我為寧安而來, 程老師。”封允輕聲說,語氣很清晰:“我知道在您身上發生過類似的事情,所以代他來向您尋求幫助。”  他對程前的印象很好,在程前身上,有寧安以前的一點模糊身影。  很少一點,並不多。  因為寧安可能是更積極向上的,而程前卻像是把自己罩進了一個透明的罩子裏,很難觸摸。  但那一點點相似,足夠讓他喜歡他了。  程前雙手捧著杯子,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聽到封允的話,他的手微不可察地顫了顫,咖啡濺出來一星,在他米色的羊絨衫上留下了紮眼的一點痕跡。  “不要叫我老師了吧?”他說:“叫我程前就可以了。”  封允點了點頭。  他的神色平靜柔和,目光誠懇,把身上的鋒芒收的幹幹淨淨,像個最簡單的大男生一樣,安靜地坐在程前對麵。  讓在他麵前的人很容易放鬆戒備。  他遞了紙巾給程前,程前卻低頭看了看胸口的咖啡漬,然後搖了搖頭:“沒用了。”  他的目光還在咖啡漬上,口中卻已經轉了話題:“能告訴我你們是什麽關係嗎?你可以為他四處奔波,應該是很親密的關係吧?”  “他是我愛人。”封允說。  “哦?”程前微微錯愕了一下,臉上的笑意慢慢變得真實而生動了起來,目光也漸漸明亮柔和。  然後他說:“原來是他?你們訂婚了?好像沒看過這方麵的報道?我還以為……”  他想起了澳洲的那個夜晚,寧安和汪榮站在一起,像兩顆熠熠生輝的明珠,不由地有些感慨。  “我們結婚一年多了,因為他事業的原因,暫時還沒有公開。”封允也笑了起來,右手拇指下意識地撫了撫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  然後他問:“您之前關注過我?”  程前沒有說話,目光也隨著他的動作看向他的婚戒,然後抿唇笑了笑:“是老人選的嗎?”  而同一時間封允也在問:“是因為汪老師嗎?因為我是他半個老板?”  兩句問話重疊在了一起,很淩亂,但彼此都能聽得清楚。  片刻安靜後,封允先笑起來:“我選的,那時候我不喜歡他,想故意惡心他。”  然後他皺了皺鼻子:“我這個人很壞。”  “然後呢?”程前也露出了有趣而好奇的樣子,卻並沒有迴答封允的問題。  不知道為什麽,從封允說完“他是我愛人,”他們之間的氛圍就變了。  像久別重逢的老友一樣,互相打開了心扉。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有時候真的很奇怪,暖黃的燈光下,他們四目交投,眸子中都漾著一點點笑意。  “然後沒多久我就發現其實我很喜歡他,但又不敢對他坦白,又總愛折騰他,”封允笑笑,他很少跟人說他的感情生活,此刻在異國他鄉,忽然有人可以傾吐,他意外地發現,自己竟然很有傾訴的**,心底的幸福像煙花一樣,炸裂的太大太美了,想分享給全世界:“不過他很好,很少跟我計較,總是讓著我。”  他的目光很溫柔,又轉向那枚戒指,輕輕笑了一聲:“其實我心裏都知道。”  程前坐在他對麵安靜地看著他,目光複雜,唇角含著一縷笑意。  封允乍然住了口,因為那笑意又羨慕又淒涼,讓人忍不住心底微微發酸。  咖啡已經重新續了杯,一縷熱氣如輕煙一般隔在他們之間。  在破舊的咖啡廳裏,溫暖的燈光下,仿佛將他們隔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程前沒有評論什麽,見封允不再說了,也沒再問,他低頭喝了兩口咖啡,輕輕感歎:“真好。”  不知道是在感歎咖啡,還是別的什麽。  他們又隨意聊了幾句,才將話題轉了迴來。  程前想了一會兒才說:“其實那年的事情,我已經很久沒想過了,但也沒有忘記,偶爾也會夢到。”  他低頭看看時間:“明天我還要飛紐約,今天我可以把能想到的細節都告訴你,如果你後麵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可以打電話給我。”  封允點了點頭:“介意我錄音嗎?”  程前愣了愣,搖了搖頭:“沒關係,可以錄。”  “在那件事情之前,我們三個人一直都很好,他……鄭文澤,和汪榮是大學同學,我和他是因為汪榮才認識的。”  “九年了,那時候,我們都還很年輕,我才21歲,比他們還要小兩歲,我們都還不算有名氣,但也都有了一些自己的作品,除了汪榮還在跟著布萊德先生之外,我和鄭文澤都有自己供職的公司。”  “我們誌趣相投,經常互相交流作品,甚至互相進出對方的臥室,毫無防備,也互相動用對方的電腦,以為會是一輩子的朋友,……”  “直到那場小型的設計師聯合秀上,我被鄭文澤當時的助理胡東,當場指責抄襲了鄭文澤的作品,我……”  封允開著錄音,沒有插話,安靜地聽著。  程前輕輕歎息了一聲:“每次我在夢中再迴到那一天,我都覺得可能那才是夢,怎麽會呢,沒有任何預兆,就在幾分鍾之前的後台,我為模特整理服裝的時候,鄭文澤還擁抱我,說我那麽棒,說一定會成功……”  “我現在都不記得當時那場秀是怎麽結束的,在場的設計師以及工作人員們是用什麽眼光看我的。”  “但當時我心裏還是有些希望的,因為我電腦中有些東西是可以證明我的清白的,但迴去之後我才發現,那些關鍵性的證據都被人刪除了,什麽時候被刪除的我都不知道。”  “汪榮從美國迴來之後,鄭文澤跟他解釋說這其中有誤會,是他助理搞出來的誤會,但是,這件事整個圈子都已經知道了,而我無法證明自己。”  “我成了抄襲犯,經曆了最親密的朋友的背叛,沒有人全心全意地相信我,”他笑了笑,可能那些東西他已經想過太多遍,已經痛到麻木,所以臉上並沒有什麽痛苦的神色,隻是垂眸輕聲道:“後來,我隻能選擇離開。”  “我在美國呆了一年多,想重新再來,隻是還是很難從過去中走出來,常常借酒澆愁,後來有一次喝多了酒不小心傷了手,”他展開他的右手給封允看,那隻手看背麵修長勻亭,十分好看,可掌心中卻有一道猙獰的傷疤,那麽多年後依然觸目驚心,程前撫了撫那道傷痕,輕聲道:“傷到了神經。”  他沉默了片刻,才繼續道:“後來,我意識到自己大概不能再繼續做服設了,無論心理還是身體都有些承受不住,所以我果斷地離開了美國,來到意大利,重新讀書,重新開始。”  程前的皮膚蒼白,眼珠烏黑,身上有一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斯文氣,是帶著一點古典美的那種美男子。  也許因為長的特別好看的原因,所以封允聽了他的話心裏特別緊,又酸又澀。  像是難過的感覺。  “汪老師沒找過您嗎?”他聲音有些幹啞,不由自主問出了這樣的話:“難道他也不相信您?”  程前沉默了,封允以為他不會迴答了,也為自己的僭越而感到抱歉:“對不起。”  “沒關係。”程前笑笑,他的眉蹙起來,又過了一會兒才自嘲地笑笑:“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他相信我吧?”這句話似乎有些疑惑,帶著疑問也像是肯定,說完這句他又沉默了。  似乎是真的在思考應該怎麽去表達。  然後他張大了眼睛,似乎在忍著淚一般:“可他也相信鄭文澤啊。”  “他覺得我們之間有誤會,因為鄭文澤也一直在他麵前說我沒有抄襲,可是,”他深深吸了口氣:“我電腦裏的證據,汪榮是不會刪除的,他這個人你接觸過,應該也很了解,他是一個真正的君子。而能接觸我電腦的除了我和他就隻有鄭文澤了,如果那些證據沒有被刪除,說不定我也相信了鄭文澤,但確確實實是被刪除了。他捅我一刀,卻在汪榮麵前做好人,一切都推給他的助理。”  “鄭文澤甚至發了聲明,說我沒有抄襲,說是他的助理從中作亂,可並沒有人相信,大家隻認為他鄭文澤是聖人,因為彼此關係好,所以把委屈自己吞下去,來為我開脫,他把人心算的那麽精準,汪榮那麽傻的人怎麽會不信他?”  “所以他既相信我,也相信他,他認為我們之間完全是誤會,他的希望很好,希望誤會解開後,我們慢慢找到證據,慢慢清洗幹淨,或者他護我一輩子。”  他的話淩亂起來,把手掌覆在眉骨哪裏,擋住了眼睛,隻露出來緊抿著的雙唇,過了片刻才輕輕道:“汪榮一直求我迴去,為我尋找證據,可是我自己都找不到證據了,他怎麽會有?我的名聲已經壞了,我連證明自己都不能,我迴去幹什麽?”  “跟鄭文澤對質嗎?他隻會說我並沒有抄襲,我什麽都不能說,隻要一開口,我就是不懂事的那一個,心胸狹窄的那一個,你懂嗎?”  封允長眉擰起,點了點頭,鄭文澤這一招真他媽太壞太狠了。  所以寧安就算拚盡了全力也要把他拉下來。  “而我也漸漸不能再麵對他,看到他我就會想起那些痛苦的迴憶。”程前輕聲說:“後來我離開美國,任何人都沒有告訴,汪榮,他也找不到我了。”  “直到這兩年,因為在策展上的成就,可能很多人又看到了我。”他苦澀一笑:“所以你才能找到我。”  封允沉默了許久,杯子裏的咖啡涼透了,他不忍心去看程前那張浸透了悲涼的臉,便側過頭去看窗外。  窗外起了風,行人掩著大衣,發被風吹得揚起。  “那後來,您沒有再繼續追查這件事嗎?”沉默了很久之後,封允還是問了出來。  “沒有,那時候我已經死心了,有一段時間我想從胡東身上入手,可胡東因為那件事被鄭文澤開除了,杳無音訊。”程前說:“後來,我在策展活動中無意中得知,胡東在那件事之後不久便改名換姓,全家移民到了加拿大,不過那時候我已經沒有力氣,也不想再繼續查下去了。”  “隻是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我一直關注著他,所以也知道,前兩年他迴了國,在b市生活,開連鎖超市,”程前笑了笑:“隻是沒多久就倒閉了,現在生活的也並不好。”  封允和程前分別時,已是當地時間晚上11點多鍾。  在咖啡館門口,封允叫住程前,告訴他他們已經有了證據,能直接證明寧安的清白。  之所以來找他,是為了把鄭文澤徹底拉下來,讓他不能再繼續傷害別人。  程前微微失神,半晌笑了笑:“我之所以願意自揭傷疤,也是因為不願意再有人重複我的悲劇。”  “不會了,程前。”封允篤定地說:“不僅寧安會清白,你也會。”  程前聞言卻隻是搖了搖頭,好像真的已經不在意了一般。  封允低著頭沉默了,程前笑笑:“再見,封允。”  “程前,”封允叫住他:“你還打算迴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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