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男孩肖母,寧安就像極了母親,不僅外形,就連氣質也是一樣清冷的。  父親是外企高管,性格溫和寬厚,十分寵愛妻子兒女。  而寧珂則像了父親,性子十分開朗活潑,是全家人的開心果。  本該無憂無慮的生活,所有的選擇都被家人支持和理解,可一夕之間……  一股酸澀湧上心頭,他急忙垂下眸子,掩住了眸中的神情,默默等眼周的熱意退去。  頭皮上傳來緊繃感,造型師正專心地對付著他的發。  他的發略有些長,被染成了淺金色,過於張揚了。  好在他底子好,皮膚白,能撐得住。  現在眉眼間冷冷清清的,把那喧囂的金色,都襯出了高冷的味道。  五顏六色的夾子固定在發上,光潔的額頭露了出來,讓一張臉更顯小巧精致。  現在正是秋季,各品牌發布會最密集的時候,也是模特們一年中最忙的兩個時間段之一。  他的工作無疑也被安排的密密麻麻。  他是趁寧士渠去學校時偷偷跑出來的,工作已經接了,他不能不來。  模特的生存空間本就很小,不僅競爭激烈,新陳代謝極快,且生存環境也很不寬鬆。  新人源源不斷地湧入,這個看似浮華的圈子裏沒有誰是不可替代。  尤其像他們這樣的小模特,如果不愛護羽翼,將來便很容易接不到工作。  沒有工作便沒有收入來源,生活便會陷入窘境。  所以無論和家人的矛盾多麽尖銳,他都無法不鄭重對待這份工作。  出神間,田曉辭好聽的聲音又一次響了起來,他含著笑在打招唿:“語哥。”  寧安抬起眼睛,側頭望過去,一個極高極瘦,帶點張揚和混不吝的男孩走了進來。  他看著寧安,挑了挑眉稍,略略有些不滿:“昨天彩排怎麽沒來?”  這應該就是覃聞語了,寧安想。  寧安的大部分工作都是通過覃聞語接到的,他抱歉道:“不好意思,昨天被我爸關起來了。”  覃聞語蹙了蹙眉,並沒說什麽責備的話:“下次不要這樣了,秀導昨天發了好大的火,要不是時間來不及,說不定就要臨時換人,若真換了人,以後你在這個圈子裏也不好混。”  寧安點了點頭,對著覃聞語道了聲謝。  後台的人越來越多,大家抓住難得的幾分鍾空閑時間,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說笑。  工作人員則忙著整理檢查自己負責的服裝,和別的工作人員協調公用的飾品,以免出現衝撞和疏漏。  也有設計師正拿著工具,臨時做著修改……  這個圈子裏的普遍現象,男模少,女模多,陰盛陽衰,全場隻有六七個男模,其餘都是女模。  大家似乎都是熟臉,互相打著招唿,開著玩笑,氣氛很是熱鬧。  寧安和覃聞語,田曉辭湊在一起,小聲聊著天。  田曉辭忽然問:“語哥,聽說黎遠書也要來,是真的嗎?”  覃聞語點了點頭:“是真的,之前他不來的,不知道為什麽改變了主意。”  田曉辭挑了挑眉,嘲諷道:“他不是眼高於頂嗎?這麽個小秀,怎麽突然入了他的法眼?”  覃聞語拍了下他的腦袋:“不該管的事兒別管。”  田曉辭才19歲,還帶著點孩子氣,他皺了皺鼻子,偏過頭不說話了。  寧安又看到了他耳後的痕跡。  他猶豫了下,伸出了一根細長的手指,用指尖點了點那點可疑的紅痕,漫不經心地笑笑:“好像被蚊子咬到了,讓化妝師幫你遮一遮。”  田曉辭愣了愣,麵頰上浮起一層淺淺的紅,笑容卻更顯了一些:“好。”  他轉身離開,笑意卻在轉身後慢慢消散了。  雪白的齒咬住了紅潤的唇,好看的桃花眼裏染了薄薄一層怒意,但隨即又變成了淺淺的無奈與悲傷。  最終那些情緒,都極快地熄滅了,變成了薄薄的一層灰燼,飄散於眸中。  讓他明豔的臉暗沉了下來。  他的情緒變化的多而快,並沒有把過多的注意力放在寧安身上。  可覃聞語卻不然,他不動聲色地看著寧安,張揚的眉眼深沉了些。  寧安被他看的不自在,移開了眼睛,他深知說多錯多,便不再說話。  可覃聞語卻好像並沒打算放過他,他喚道:“安安?”  寧安轉頭看他,抿著唇。  覃聞語笑笑,也伸出一根手指,按了按寧安耳後那塊白嫩的皮膚,似笑非笑地說:“你這裏也被蚊子叮了一口。”  寧安看著他,安靜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迴應道:“別鬧。”  覃聞語挑了挑眉,眼神犀利:“你今天有點奇怪。”  寧安因為心虛所以反應超快,帶著排斥:“哪裏奇怪?”  覃聞語抿著唇,略帶著疑惑思考了一會兒:“說不上來哪裏奇怪,但又好像哪裏都奇怪。”  寧安哼笑一聲:“亂講!”  覃聞語探究地看著寧安,若是平日裏,寧安看到田曉辭耳後的痕跡,是絕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雖然他人不壞,但幾句取笑和刻薄話是少不了的。  更有甚者,他也許不會告訴田曉辭,而是在看著田曉辭被工作人員罵的時候,笑彎了眼睛。  寧安這個人,是有些功利浮躁的,嫉妒心也有些強。  這麽柔和的善意,正常來說是他身上所不具備的。  更不用說他今天通身散發出的那種清冷沉靜的氣質,是以往他從未見過的。  隻是,臉還是那張臉,這的確是寧安,錯不了。  可似乎又隻有那一張臉,除了那張臉,哪裏似乎都不一樣了。  很玄的感覺,他一時整理不清,便也沒再多說。  人流開始動了起來,舞台的燈光變幻著色彩,絲絲縷縷透進來一些,如仙境的誘惑。  後台所有的模特和工作人員也各自就位,忙碌起來。  寧安微微抬頭,拉出修長的頸部線條,配合著dresser為他扣上黑色的皮質項圈。  設計師拉開一點距離,上下打量著他。  他的氣質清冷,項圈既誘惑又透出股禁欲的氣息,耳朵上的鋯石耳釘因著光線,閃出一點細碎的光。  襯衣在腰側開出兩片細長的月牙洞,露出纖細雪白的腰肢,黑色的長褲裹住修長的雙腿,尖頭鞋兩側綴滿鉚釘,鞋尖鋥亮……  太冷了,和最初試裝的效果好像不太一樣。  設計師微微蹙眉,臨時在他腰際纏了一圈米粒大小的流蘇珍珠腰鏈,從襯衣下擺垂出一點點光華來。  此刻第一批上場的模特已經走了出去,其中就有覃聞語和他們口中的黎遠書。  黎遠書到的晚,幾乎是卡著時間,上完妝就直接走上了t台,寧安隻來得及看到他的側臉與背影。  他隻覺得對方氣場十分強大,下巴微微抬著,骨子裏透著點驕矜傲氣。  這些感覺都很快,如一縷煙般來了又去。  秀一旦開始,整個節奏就會非常快,根本容不得人分神去想別的。  燈光下的舞台猶如仙境。  台上的模特一個個身材完美,氣質出眾,儀態大方自然到無可挑剔。  他們穿著漂亮的衣服,自信而張揚地走在台上,看上去光鮮亮麗,讓人稱羨。  似乎他們天生就是這麽從容自信,就是這麽完美,毫不費力。  但事實上後台卻是一片伴隨著忙碌,焦慮甚至狼狽的亂像。  設計師,工作人員和模特們,幾乎沒有任何可以停下的時間。  從台前走到台後,立刻就要開始換新一套的服裝,飾品,鞋子……接著再次登台。  有的模特甚者一轉入後台,一邊往自己的區域走一邊就開始往下脫衣服了……  二十分鍾的秀,前期的籌備工作就要好幾個月,許許多多的人,不下一千個小時的辛勤工作與準備,才能有觀眾眼中完美的一場秀。  每個人都很緊張,沒人敢有絲毫的大意。  幾個月,一千多個小時,全部要由這二十分鍾高強度的工作展現出來。  這二十分鍾背負的太多,太沉重。  表麵的放鬆,全是背後的緊張與慎重打造出來的!  後台的忙碌和前台觀眾興奮期待又悠閑舒適的氛圍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一個t台之隔,僅僅是台前幕後,隔開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封允臉上的表情很淡,聽楚雅言在他耳邊興致勃勃地說著話。  她半靠在他身邊,閑適地笑道:“雖然這是一個小品牌,但他們的設計卻總能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聽爸說,就連汪榮都對他們青眼有加呢,想要得到汪大設計師的認可可太不容易了。”  她很美,笑起來活潑又俏麗,讓人無法對她產生哪怕一絲一毫的厭倦。  她也很明白自己魅力,笑著繼續說下去:“所以楚和在認真考慮將這個牌子收購下來,我覺得是個不錯的提議,你覺得呢?”  封允的笑意淺淡而疏離,並沒暈進眼睛裏。  他長的極好看,眉眼間甚至帶著一抹豔色,極勾人。  所以此刻坐在他旁邊的一個小演員被勾的連看秀都無法專心,不停用眼角餘光打量著他。  他薄薄的唇帶著健康的紅潤,看起來很柔軟,但唇角一側微微勾起,又帶著點玩世不恭的鋒利。  嗓音有一點點沉,極富磁性,說出來的話即便不算好聽,卻也賞心悅耳,讓人的耳朵很享受,忍不住追著他的尾音:“那跟我有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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