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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動……還是不動?


    額頭上滲出的汗珠子順著臉頰,又不可抑製地從下顎滴落,如果人群直接從我身上衝過去,那倒完全可以接受,可現在他們竟然要死不活的在我麵前驟然停了下來,離我最近的少女,幾乎已經是跟我臉挨著臉了,僅僅隔了五根手指的距離。


    我看入麵前少女一片漆黑,空洞的雙眼裏,完全不知所措,我既不敢前進,向前穿過人群裏,也不敢轉身後退,因為害怕一轉身,一後退,這些現在看起‘老實質樸’的人,會立刻把我生吞活剝了,我寧可他們正麵上我,也不想背後有人。


    我死死盯住少女的眼睛,警戒著她和他們可能的一舉一動,雖然我非常明白,他們如果擁上來,我這個小身板,根本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我可不會寄望於處在狂暴中的這些‘人’,仍然和最開始的行走速度一樣,視線的停留,無非隻是我本能想要尋找的安全感。


    我的蒼天……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是人,還是……鬼!


    我胡思亂想,但怎麽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這個場景太過詭異,沒有一條完整的主線去捏合,怎麽想都想不通,四周空空蕩蕩,啥也沒有,靜得可怕,在這樣空蕩的環境裏,我此起彼伏,粗獷的唿吸,成了唯一的能夠給我安慰的東西。


    在學校期間,龍叔說起他的經曆,恰巧我當時看了很多鬼片,就問了他,問這世上到底有沒有鬼,龍叔起初不願意迴答,語焉不詳,但在我的再三追問下,咬定鬼神都是不存在的,解釋說似鬼的物質是存在的,但那不是鬼,總而言之,還是龍叔那句話,讓我相信科學。


    相信個毛,原來就算了,現在我要是能相信科學,那還真有鬼了!


    我頭一次覺得自己的三觀崩塌得如此迅速,並且沒有任何道理可講,簡單粗暴到極致,那些虛虛假假的大道理,哪裏會有親眼所見來的真切。


    人群和我之間很默契的保持了一個平衡,他們的目光筆直向前,紋絲不動,站立猶如雕像,和我的僵住不同,在他們的身上,簡直連一丁點的移動也看不見,活脫脫像一個個死物,而我就沒那麽意誌堅定了,近乎脫力的身體搖搖欲墜,高強度的緊張下,疲勞成倍的增長,昏昏欲睡的感覺越來越濃,甚至快要突破我本不怎麽堅強意誌的防禦,那種感覺已經快要達到極點。


    然而,我僵持之時一個恍惚,我對麵少女丹紅的唇齒,突然張開了!


    這一下,幾乎把精神高度緊張的我,給直接嚇暈厥過去。


    就像是打盹中猛然醒神一般,我驀地一驚,腦子一下子清明過來,身子本能往後撤,條件發射連續往後撤了兩步,我心底不由罵了兩聲,暗道完蛋,隻是躲在心裏的罵聲還未落,我又是見少女的臉,緊緊逼迫了上來,精準的步子,準確的站定,我和她的距離,與剛才的如出一轍,仍然堪堪有五根手指的長度,不過這一次,不知是否是我的心理原因,明顯能感受到壓迫感更甚,她的皮膚原來是紅潤的,但現在有些變得泛青,我不知道什麽原因,但至少肯定不會是好事。


    我後退兩步,人群前進兩步,我一停,他們也停,幹淨利落。


    這等讓人抓狂的狀況一發生,我立刻就炸了,但已經僵硬的身體,卻不足以支撐我做出反應,我隻能瞪大了眼睛幹看著,再一次,我又處在了和方才一樣尷尬的位置,動彈不得,怕我這一動,又會有可怕的事情發生。


    就這樣僵持了一小會,我心裏定了一下,開始尋覓從這處理脫身的辦法。這麽一大群人,即便不是什麽鬼神之類的怪物,這樣數量龐大的人潮站在你的麵前,壓迫感都是巨大的,尤其對我這種不喜人多的悶頭魚,更是慘無人道的摧殘。


    我已經顧不得考慮時限的問題了,如果可以多撐一會,那就多撐一會,至少從目前來看,我如果不動,他們也不會動,並且他們不會主動攻擊,然而,他們現在不攻擊我,你難保之後不會,龍叔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一碼子事,所以一切還是小心為上。


    頓了一下唿吸,我忽然想到一件在剛剛我慌亂之時忘記的事,石板上的紅線是既然是使人看得見黃泉路真實樣子的觸發器,那麽,會不會有一種可能,正是我踩著石板上紅線的緣故,才導致我遭遇到眼前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意味著我放棄踩著石板上紅線,眼前的所有情景,可能消失?


    這是一個很值得一試的想法,我於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挪動左腳的位置,我很小心翼翼,在探出左腳的同時,視線仍然釘在眼前的少女臉上,根據剛才出現的情形規律,如果我動了,那麽他們也會跟著動,因此我不得不留一個心眼,仔細盯緊他們的一舉一動,防止他們一有動靜,使得我措手不及。


    很好,左腳落地。


    完美的一小步。


    我的左腳向遠離紅線的方向移動了一小步,雖然提心吊膽,但看起來他們對此並似乎沒有什麽反應,仍是靜靜站在原地。我生怕出什麽簍子,等了約莫半分鍾左右,才開始滑動右腳的位置。


    重複了這樣的動作四五遍之後,和麵前人群方陣做一個對比,我的位置,發生了差不多一個身位的偏移,在脫離石板紅線範圍的那一刻,道路兩旁的焦熱黃紅,瞬間恢複成了一開始我眼裏冷清細水的樣子,我收緊了心神,努力眨了眨眼,這是我所期待的,眼前空無一物。


    空空蕩蕩,果然,人潮消失了!


    我長舒了一口氣,心跳在此時才不斷地狂跳,先前的壓抑,使得如今心跳得更加瘋狂,人群的消失,也就意味著我的猜測沒錯,他們的出現確實和石板上裂紋一樣的紅線有關,盡管不清楚裏麵的典故原因,但好在危機暫時得以解除。


    我低下頭雙手撐著膝蓋,使勁閉著雙眼,臉上痛苦異常,喉嚨裏像燒了火,一個勁地幹咳,沒有任何支援,沒有任何幫助,我現在孤身一人在黃泉路上,無助的絕望感,幾乎快要把我給吞噬掉,我努力想扭轉這種感覺,因為這感覺比死亡還要令人恐懼。


    而現在,那種絕望不過才剛衰退一些,卻又驟然纏上了我。


    我低著頭,眼角的餘光漫步目的,竟又看見一排排令人毛骨悚然的布鞋!


    他們還在!


    “一……”


    聲音……聲音?


    女人的聲音。


    我強壓住自己的惶恐,緩緩抬起頭,心裏不停在念叨阿彌陀佛,這在本能上已經算是自我催眠了,但女人的鶯聲燕語,就在我耳邊迴蕩,實話說,若沒了自我安慰,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抬頭去看,畢竟,無法逃避,始終都要麵對。


    我發現我越來越對此樣狀況駕輕就熟,雖然那種膽戰心驚的夢魘揮之不去,但至少在行動上完全沒有了顧忌,也沒了方才需要硬著頭破的狠勁,才能下決定的恐慌。


    “二……”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女人的輕聲細語,正是和我麵對麵的那一名少女發出的,她微微頷首,幾縷劉海掛遮在翹起睫毛上,囈語間,嘴角圓柔的唇鋒自成一彎輕傲的弧度,由暗淡的月色蒙遮之下,臉上半明半暗,仙容玉貌,鬼魅異常。


    在最開始的時候,其實我有特別注意這個少女的不同,雖然他們的穿著服飾基本統一,呈現出濃厚的民族特色,但服飾在微小處仍然有著一定的差別,少女在領路最前一排的女人裏,年紀當數最小,衣服上的紅,非常的豔麗,有其他少女所沒有的青絲束腰,即便在服飾同化的人群當中,她曼妙玲瓏的身段仍被勾勒的淋漓盡致,有一些稍稍鶴立雞群的感覺。


    當然,我也存有私心,說出來很怕被笑話,因為說到特別注意,我並不是突然就在恐懼的壓力麵前開了竅,能夠冷靜思考,其實無非在千千萬人裏,一眼便挑了一個最美的,換誰來,也是如此。


    不過,還有條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這個少女一路走來,也是踩在石板上的紅色裂紋上,紅線雖然彎彎曲曲,但大致保持在一條直線附近波動,與其說我選擇了站在她麵前,倒不如說,事情本該如此。


    “三……”


    我再給自己胡思亂想的時間,強行定了定神,目光直接鎖定在少女的臉上。


    我不清楚少女屬於哪一個民族,但她說出來的話,是實實在在的漢語,雖然發音上不太標準,但至少還可以分辨,然而,從少女輕語的方式,咬唇發音,我覺得似乎少女她也不是很精通漢語,更像是為了我能夠聽懂而特意為之。


    一想到此我眼皮一跳,傻了眼,汗毛都豎起來了。


    她知道我的存在?


    竟然知道?


    我心裏發毛,這次真是他媽的撞了一個大草黴,給龍叔說準了,見了真的千萬別嚇得尿褲子,褲子倒是沒濕,但卻由不得我不信,如果眼前的少女,甚至她身後的人群都有人的意識,那麽黃泉路旁邊的所有景物,至於說黃泉路,難不成都是真的?不是幻象?


    我有些慶幸剛才沒有衝動從黃泉路上跳下去,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這可能是我這一輩子遇到過的最不可思議的事情,這要是在生活當中,我能想出無數的理由,但是在這黃泉路,我絞盡腦汁,也始終無法把這些‘人’,和人掛上鉤。


    少女往前挪了一步,幽美的眸光鎖定在我的身上,柔聲數數,一字一停,字字清靈。


    “一……”


    “二……”


    “……三!”


    我霍然驚覺,嗅到了危險的氣息,萬種念頭像駿馬從腦海奔騰而過,在心裏暗道,不好。


    那少女見我錯愕的模樣,媚然一笑,卻似突然提高了音調,低哼道,“木……頭……人!”


    一……二……三……


    木頭人!


    盡管我有千千萬理由說服我自己,但完全阻止不了,我此時言語無法形容的絕望恐怖,隱約有一個念頭懸在我的頭頂,這次……恐怕得栽這裏了……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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