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方百花和武鬆等人的帶領下,杜公才和楊宇等人率先進入了三樓大廳,趙皓也與徐處仁熱情的迎了上去。


    杜公才見得趙皓相迎,倒也不敢亂了禮數,急忙向前彎腰一拜:“拜見欽差大人!”


    趙皓向前一把將杜公才扶起:“杜大人不必多禮!”


    杜公才又笑道:“恭喜欽差大人,欽差大人一駕臨京西兩路,大災便迎刃而解,實乃京西數百萬黎民之再生父母也!”


    “哈哈,杜大人謬讚了……”趙皓哈哈一笑,隨即又壓低聲音道,“今日是個好日子啊。”


    杜公才一愣,隨即也哈哈大笑:“果然是個好日子!”


    兩人相視一陣大笑,各有一番意味在其中,而身前身後的各路官員以及錦衣衛等人,又各自是一番不同的意味。


    在杜公才的身後,一雙目光正惡狠狠的盯著趙皓,如同伺機而動的猛獸一般,殺機凜冽。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程俊恨不得立即把趙皓生吞活剝了。


    杜公才與趙皓並肩而行,一雙鼠眼卻不停的打量四周。縱然是已經做好各種周全的安排,他依舊是心中忐忑不安,因為直覺告訴他,這個小欽差不是那麽好對付的。好在身後跟著數名護衛,都是廂軍之中的硬點子,令他心頭稍安。


    身後的眾京西官員,也是神情各異,心大一點的一副處之泰然的模樣,謹慎一點的也和杜公才一般東張西望,膽小一點的神情惶惶然似乎隨時準備撒腿逃命,更有甚者雙眼微閉嘴裏念念有詞竟然在不停的祈禱。


    生死關頭,千姿百態,盡收趙皓等人眼中,不覺一陣暗笑,又有一番感慨萬千的意味。


    趙皓、徐處仁、杜公才、倉司楊宇還有提刑司以及漕司等六人坐了首席。各人身後皆立著幾個勇猛彪悍的家奴打扮的漢子,趙皓和徐處仁身後則分別立著武鬆和方百花。


    其餘眾官員,也分別落座在安排好的位置,身後也立著一兩個悍勇的家奴,一看那神情都是逞勇鬥狠之徒,絕非善類。


    雖然首席這一桌在趙皓的帶動下談笑風生,但是整個大廳內的氣氛卻顯得十分壓抑,頗有點暴風雨即將來臨的意味。


    楊宇滿麵春風,不住的恭維著趙皓,一雙眼睛卻瞄向了兩旁,隻見得大廳兩麵的窗邊各立著一個己方的家奴,稍稍安心,眼中警惕的神色卻絲毫沒有減弱。


    生死在此一戰!


    突聽趙皓哈哈大笑道:“今日乃大喜之日,豈可無歌舞助興,來人!”


    話音剛落,方百花那嬌脆的聲音已響起。


    “樂起!”


    “起舞!”


    曲是好曲,“春江花月夜”。


    舞是豔舞,舞影翩躚,輕紗如夢。


    一曲一舞之間,眾賓客終於平靜了下來,宴會逐漸熱鬧起來,席間觥籌交錯,歡聲笑語漸起。


    “灌醉小賊,餘再趁機刺殺之!”


    這是立在杜公才身後的程俊傳遞出來的信息,很快杜公才和楊宇等人紛紛會意,頻頻向趙皓敬酒。那祝酒詞也是一套套的,趙皓倒也是來者不拒,倒是徐處仁見勢不妙,三番五次幫趙皓擋酒,奈何抵不住那四人不但原本就是酒鬼,又還人多勢眾。


    眼見得趙皓似已醉眼朦朧,就連徐處仁都似乎招架不住,杜公才等人的頗有得色,程俊眼中的殺機也越來越盛。


    程俊並非真正的殺手,卻也知道,此番刺殺必須一擊即中,否則以趙皓的身手,絕不會給他第二次機會,所以他幾番手癢想摸綁在小腿上的匕首,終究是忍住了。


    就在眾人飲至酣際,突然場內的靡靡之音一變,曲風也大變。


    “官倉老鼠大如鬥,


    見人開倉亦不走。


    健兒無糧百姓饑,


    誰遣朝朝入君口。”


    一曲《官倉鼠》,曲音高昂而起,歌聲慷慨而激憤,舞影早已停下。


    大廳之內的空氣,瞬間凝結起來,場內眾官員臉色紛紛大變。


    程俊緩緩的彎下腰來,悄無聲息的將淬以劇毒的斷腸匕收入袖中,一雙鷹眼已鎖定了趙皓……


    隨著那慷慨的曲音,一人緩身而起,走入大廳之中,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


    文觀大學士,副欽差徐處仁!


    歌聲和曲音戛然而止,舞女們紛紛退下,大廳逐漸安靜下來。


    “諸位!”


    徐處仁被灌了不少酒,臉色通紅,聲音借著酒勁也顯得格外的洪亮,刹那間大廳之內一片鴉雀無聲。


    “鄙人不才,隨壽安侯奉旨出京,代天巡守,入京西兩路,一為賑災,一為重查貪墨之事……今災情已解,貪墨之案,終已有眉目,方敢迴京複命!”


    大廳之內,京西北路官員自杜公才以降,紛紛臉色大變。


    隻見徐處仁從袖中掏出了一個藍色的賬本,緩緩的舉了起來,厲聲喝道:“向司戶何在?”


    話音未落,一個身材瘦小如賬房先生般的官員在幾個錦衣衛的護衛之下,進入大廳正中,站立在徐處仁身旁。


    “三百萬石官糧,自京師入了河南府,便有一百五十萬石入了程節手中成了私糧。餘下一百五十萬石,外加兩百萬石各州各府的庫糧,也八成落了在座諸位的私囊之中……”


    徐處仁的聲音愈發高昂起來,說到憤怒之處,須發皆張,額頭上青筋暴漲,雙眼借著酒勁愈發顯得通紅可怖。


    他轉過身來,伸指如戟,怒向杜公才等人:“你,杜公才!你,楊宇!你,你……還有你……在座的京西北路官員,自杜公才以降,一個不落!京西北路,生靈塗炭,餓殍遍野,赤地千裏,你等卻中飽私囊,荒淫無度!你等,你等禽畜不如!就算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亦不足平民憤!今人證、物證俱在,爾等還不速速束手認罪!”


    刹那間,眾官員紛紛麵如土色,更有人驚得撲通一聲連人帶椅摔倒在地,現場一片慌亂不堪。


    哈哈哈~


    杜公才也騰身而起,仰天狂笑,笑聲極盡囂張和肆無忌憚之意,笑了許久才緩緩的走到徐處仁身旁,滿臉不屑的諷刺道:“徐大人,你演得一出好戲,隻是可笑啊可笑……就憑一本杜撰的賬本和一個在逃的囚犯,就想定我京西北路全體官員的罪,未免也太小兒戲了吧?”


    說罷,趁著徐處仁錯愕之際,一把將那賬本從徐處仁手中一扯,徐處仁原本文弱書生,被杜公才突然這一奪哪裏抓得穩,瞬間便被奪了過去。


    杜公才奮力將那賬本撕得粉碎,這才冷聲笑道:“就算你是欽差,也不可汙人清白!”


    徐處仁氣得七竅生煙,隻指著滿臉洋洋得意的杜公才,卻半天說不出話來:“你……你……”


    “哈哈,果然有趣!”


    趙皓一聲輕笑,騰身而起,將眾人的視線又拉迴到自己身上。他從袖中也掏出一本藍色賬本,冷笑道:“那賬本不過是徐先生譽抄的別本而已,正本卻在本侯手中……此本原本由向司戶隨身攜帶,後被其小妾玉荷盜走,卻又不敢放在身邊,故依舊藏匿在偃師陳縣令府上密道之內,玉荷原本被楊倉司之子滅口,隻可惜臨死之前恰恰遇上本侯,故此告知了此賬本藏匿之所。”


    說到這裏,他稍稍停頓了一下,將手中的賬本展開來,露出一頁,指著上麵的簽名笑道:“杜大人,此處可是你親筆簽名……你若不服,大可前來從本侯手中奪走,本侯絕不追究!”


    杜公才雙眼死死的盯著趙皓手中的賬本,頓時如同鬥敗了的公雞一般,雖然隔了一兩丈遠,他卻能真切的看清那賬本就是那本有自己親筆簽名的真實賬本無誤,至於搶奪賬本……他自是有自知之明。


    嗷~


    隨著一聲野獸般的怒吼,隻見一名青衣家奴,手持泛著綠光的利刃,連人帶刀朝趙皓背後撲去,快如流星!


    說時遲,那時快,青衣家奴剛剛騰身而起,身子卻突然在空中轉向,如同沙包一般被人踢得飛了起來,狠狠的摔落在三四尺外的一張桌子上,砸的那桌上的酒水和菜肴都飛了起來,然後又將那桌子哢嚓一聲壓倒在地,驚得四周的賓客紛紛避讓。


    青衣家奴正是程俊,被武鬆這一腳重擊踢斷了好幾根肋骨,吐了好幾口鮮血之後,才艱難的爬了起來,惡狠狠的望著趙皓,睚眥盡裂,嘶聲狂吼:“趙皓狗賊,納命來!”


    他拚盡全力,將手中淬毒的匕首奮力一擲,又朝趙皓激射而去。


    那匕首淬以劇毒,哪怕隻沾了趙皓一點肌膚,也是不死即殘!


    隻聽叮的一聲,匕首剛剛射出,便被一名錦衣衛擊落在地,緊接著武鬆大步跟上,大腳往地上一跺,隻聽喀拉拉的頭骨碎裂之聲,那程俊便如同死狗一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咻咻~


    就在大廳之內一片大亂之際,兩道火箭從兩旁的窗口中射出,如同兩道流星一般,劃亮了夜空。


    此時,大廳之內,京西北路的官員們已迅速聚集在了一起,那些悍勇的“家奴“們紛紛亮出私藏的利刃,將眾官員護衛了起來,而杜公才等人也早已躲在了人群之中。


    對麵數十名錦衣衛右手持青龍錯手刀,左手持短弩,整齊的排列在趙皓身前,威風凜凜,蓄勢待發。


    而趙皓則在武鬆和方百花等人的護衛之下,立於眾錦衣衛身後,冷眼望著那群驚慌失措的狗官們,滿臉的淡然,如同望著一群待宰羔羊一般。


    “撤,快下樓!”有人高聲喊道。


    靠著樓梯口方向的人如夢初醒,紛紛拔腿往樓下奔去。不一會,樓下慘叫聲大起,眾人大驚之下又紛紛退了迴來。


    “樓下已被白梃兵圍住,走不了……”有人絕望的哭喊道。


    杜公才驚魂甫定,竭盡全力怒聲嗬斥道:“一群廢物,慌張甚麽!”


    眾人被他這一嗬斥,又逐漸安靜了下來。


    隻見杜公才指著趙皓大笑道:“壽安侯,就算你人證物證俱在又如何,我已放出號令,五千護城兵馬頃刻殺至,你在此地不過區區數百人,大軍一到,必成齏粉也!”


    話音未落,梁園之外果然喊殺聲大起,驚天動地,似乎有千軍萬馬殺來,驚得眾錦衣衛紛紛變色,而眾京西官員卻逐漸安靜了下來。


    哈哈哈~


    杜公才又爆發出一陣大笑,滿臉洋洋得意之色,指著趙皓譏笑道:“壽安侯,你縱然少年英雄,天潢貴胄,終究是要夭折在我京西北路,此地不是你該來的,可惜你就算後悔也為時已晚,可惜呐……哈哈哈……”


    徐處仁勃然大怒,指著杜公才罵道:“逆賊,你敢造反乎?”


    杜公才不無憐憫的望著徐處仁,笑道:“隻要殺了趙皓,京中自有貴人為杜某辯解,當初欽差大人殺程節滿門,不也是因死無對證嗎?隻可惜徐大人卻要跟著殉葬,原本以為可跟著欽差大人混個大好前程,反誤了卿卿性命,哈哈哈……”


    哈哈哈~


    那些原本已惶惶然若喪家犬的京西官員,此刻已迴過神來,跟著杜公才大笑起來,充滿得意和囂張的意味。


    趙皓待得眾人笑聲歇了,這才淡淡的笑道:“杜大人,果然並非等閑之輩,我就怕你那五千廂軍,攻不破我三百白梃兵。”


    杜公才愣了一下,隨即又恢複神色,像看白癡一般望著趙皓笑道:“壽安侯,你死到臨頭還嘴硬,就算你白梃兵以一當十,也抵不過我五千大軍,乖乖束手就擒,或許可保你個全屍!”


    話音剛落,樓梯口一陣嘈雜聲響起,驚得眾人紛紛迴頭望去,隻見一名身材高大的守城廂軍首領,右手持一柄血跡斑斑的長刀,左手提著一個滴血的人頭,在十數名精悍的廂軍的護衛之下,昂然闖入大廳來。


    刹那間,杜公才差點暈了過去,心中的狂喜像噴泉一般湧了上來,令他如同醉酒一般不能自已。


    副都監蔣和已率人殺入大廳,意味著樓下的白梃兵已被解決,趙皓剛才所說的甚麽五千廂軍衝不破白梃兵的防守就是個笑話!


    他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滿臉大勝之後的落寞和蕭索。


    老子終於成功了!


    明年的今日便是趙皓的死期!


    京西北路還是老子的地盤!


    ……


    就在此時,一道聲音如同炸雷般在他耳旁響起,炸得他五內俱焚,魂飛魄散。


    “錦衣衛潛龍營虞侯蔣和,拜見指揮使大人!”


    ps:1.祝大家中秋快樂,闔家安康!


    2.好久沒寫了,續更有點吃力,但是這次休假十日,至少可保證十日更新


    3.此書絕不會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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