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府。


    蔡京在使女的服侍之下,靠上書房內的軟榻,隨意揮揮手,那些如花似玉都可稱有傾城之色的使女們就悄沒聲的退了下去。


    蔡懋規規矩矩的立在蔡京軟榻之前,等那些使女退走,便壓低聲音稟道:“種師道兄弟,已入了汴梁城,下榻驛館。”


    蔡京冷哼了一聲,撿起一卷攤開的書合上了,雙目半睜半閉道:“這兩個老骨頭一向硬的很,又自視甚高……那三衙禁軍原本是我等囊中之物,終究是要拿迴來的。”


    蔡懋神情一肅,低聲道:“種師道原本出自西軍,如今領軍者都是西軍之人,官家豈能不疑?”


    蔡京淡淡一笑,又將那本書攤開,緩聲道:“種師道與童貫之恩怨已久,此乃官家的平衡之道……官家一心要扶持趙皓那小兒,無非平衡二字而已,隻是宗室中人若坐大了,怕是後患無窮,屆時官家自知輕重了。”


    蔡懋詭異的一笑,湊近蔡京身旁,附耳道:“下官有一石雙鳥之計,還請老公相辨之。”


    說完,在蔡京耳旁低聲細語了一番。


    蔡京眼中露出一絲亮光,隨即又一閃而逝,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道:“此事,可為,亦不可為,就看造化了,你自己做主罷……”


    蔡懋神色一喜,當下彎腰一拜,急聲道:“如此下官便安排人去辦了,先行告辭了。”


    蔡京沒有睜眼,隻是擺了擺手,便算作打了招唿,蔡懋便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許久,蔡京才緩緩的睜開眼來,微微歎道:“這宗室小公子,鬧騰得太厲害了,打壓打壓一下也好。”


    ……


    汴梁萬和樓,雖然比不得樊樓和潘樓那種一等一的酒樓,卻也算是汴河邊比較聞名的酒樓了。


    萬和樓最右角,最好的一處雅座,此處即可往右觀看汴河上的風景,又比起其他地方顯得清淨了許多。一群身著鎧甲的官軍,正在一邊痛飲一邊暢聊。


    桌案旁邊,一名身材魁梧的漢子,正脫了衣甲,光著膀子,露出一身油光亮的肌肉,正扯著大嗓門,旁若無人的在吹牛,大抵是曾參與征西之戰,如何勇猛雲雲。


    從他掛在椅子背後的鎧甲樣式來看,應該是個殿前司中的軍官。


    此人正是殿前司班指揮使,正七品的武官,名程銀,在他身旁的都是殿前司的將領,諸如都知、副都知和押班之類的,聽得那班指揮使聊得起勁,跟著哈哈大笑。


    “店家,給灑家打四角酒來,上好的肉菜也來幾個。”


    一聲洪鍾般的聲音傳來,打斷了那正在侃得天花亂墜的殿前司班指揮使的聲音,惹得眾人不覺心頭大怒,紛紛扭過頭來。


    在他們身旁不遠的地方,一個昂藏的大漢,身著一襲飛魚錦袍,腰懸青龍錯銀手刀,敞開著胸膛,大馬金刀的端坐在桌椅上,在他的對麵又坐著一個大胖和尚,在他們的身旁,又坐著幾個同樣身穿飛魚服,腰懸青龍刀的漢子。


    “是錦衣衛!”有人低聲道。


    那程銀眼中一亮,露出詭異的神色,仔細朝那昂藏的大漢打量了一番,認得那漢子是錦衣衛的營指揮使打扮,眼中的神色變得愈發詭異了。


    “砰!”


    便聽酒樓上傳來一陣清脆的響聲,不覺抬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隻見那群殿前司禁軍之中,班指揮使程銀披甲長身而起,滿臉的怒氣勃勃,在他的腳前摔落了一隻酒壺,撒得滿地都是酒水。


    程銀高聲怒吼:“掌櫃的,給老子滾過過來,他娘的這酒樓還想不想開了,老子一見和尚尼姑,逢賭必輸,你他娘的放個禿驢和一群雜碎進來是何故?”


    “喲嗬!”


    武鬆脾氣大,魯智深火上得更快,當即騰身而起,將手中的酒樽也往地上一摜,敞開胸襟,露出濃密的胸毛,怒目圓睜,踩得樓板咯吱咯吱作響,殺氣騰騰的走了過來,立在那人麵前。


    “你他娘的什麽玩意,敢在灑家麵前耍橫?”魯智深指著那人的鼻子罵道。


    隻聽得一陣長劍出鞘的聲音,那群禁軍手中長劍直指管亥,其中一人怒聲吼道:“殿前司班指揮使在此,休得放肆!”


    謔謔謔~”魯智深挺著胸,鼓著大肚子,出一陣如同蠟筆小新般的笑聲,滿臉譏諷的神色,“班指揮使,好大的官兒,嚇倒灑家了。”


    在他身後,數名錦衣衛已然提著青龍刀隨著武鬆圍了上來,有人嗬斥道:“大膽,錦衣衛營指揮使武大人在此,你等豈敢放肆?”


    程銀一愣,隨即哈哈大笑,罵道:“一個九品的芝麻官,不過仰仗著趙皓小兒的威風,也敢在本將麵前囂張?”


    魯智深一聽,這廝連趙皓都給罵了,瞬間臉色變得通紅,雙眼瞪得滾圓,兇光大盛。


    砰~


    一拳下去,那班指揮使程銀便腦海中一陣轟鳴,然後緩緩的倒了下去。


    可憐的程銀,原本還想協同背後的部曲來個群毆,誰知道遇到個人狠話不多的角色,一拳就倒……


    此時,武鬆也已暴起,揮手之間,幾名殿前司禁軍低級武官也被放倒在地。


    京師禁軍的戰鬥力,可見一斑,與西軍實在沒得比。


    ……


    趙府,後花園。


    此時正是百花齊開的季節,尤其是牡丹花,更是開了滿園,令趙皓不覺想起一年多前那次牡丹盛會,那花,那人……


    花間一壺酒,幾樣小菜,趙皓端坐在石桌之前,翹著二郎腿,腳上的木屐一抖一抖的,一邊飲著酒,一邊賞著花,倒也愜意,隻是微微有點孤單和落寞。


    謝瑜和王玨兩個死黨多日不見,連個一起賞花的都沒有,府內的兄弟倒是肝膽相照,奈何更多的隻是喜歡談論拳腳刀槍之事,兩個女人也是如此。


    想起去年在江寧之時,或與謝瑜和王玨兩人,悠然滿城閑逛,或去天龍寺與玄覺老和尚下下棋,還有那十裏桃花之地,那道如同天籟之音的琴聲……


    在這一刻,趙皓突然心中微微生出感慨來,若是沒有狗屁方臘之亂,沒有六年之後的靖康之恥,他原本應可躲在江南杏花煙雨之地,在鮮花、美酒和琴聲的陪伴下,逍遙一生,與那兩個柔得像水一般的女子一同老去,在快樂之中老去。


    隻是,隨著那日他踏入幫源洞之後,便打亂了他那持續一年多的夢幻一般的生活,如今不得不與一群老狐狸一般的士大夫們亂舞,與一群宗室廢物鬥智鬥勇,還得表麵上討好趙佶那廝,最重要的還做著一個遙不可及的帝王夢……


    正思慮間,老管家急匆匆而來,急聲道:“啟稟公子,有貴客求見!”


    趙皓神色一愣,問道:“何人?”


    “老種相公和小種相公!”


    臥槽!


    趙皓當即騰身而起,急聲道:“現在何處?”


    “正在花廳等候。”


    趙皓一聽,扔下酒杯,踩著木屐,便率先朝府外奔去。


    身後的老管家急聲道:“公子,鞋,鞋,鞋子!”


    趙皓踩著木屐狂奔,根本就沒聽老管家的聲音……大叔,曹操光腳迎許攸,我趙皓做不到光腳那麽矯情,踩著個木屐,也能顯出我趙皓的熱情洋溢啊。


    收買人心這種事,像他這種身份,隻要稍稍降低姿態,便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何樂而不為?


    裝飾得富麗堂皇的花廳之中,種師道和種師中兩人稍稍顯得有點不安,畢竟一個正二品,一個從二品,都算得朝中大員,主動上府拜訪一個未及弱冠、且品階不過正四品的宗室公子,的確有點算是自降身份了,若是對方再來冷落一二,這麵子就丟大了。


    “兩位相公何在?兩位相公何在?”


    大廳之外,一聲急哄哄的聲音傳來,驚得老種和小種兩人也紛紛站立了起來,隨即便見得一名華服少年急匆匆而入。


    不等兩人看清趙皓麵目,隻聽得哢嚓一聲,趙皓一個前傾,差點摔倒,身子連晃了幾下才停住——木屐的屐齒斷了!


    這趙公子居然未換鞋,穿著木屐就過來了,而且還跑得那麽急……


    兩人原本心中的擔憂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抬起頭來,隻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生得修長而俊美,又滿臉英氣勃勃,令人望而心生好感。


    趙皓滿臉的笑意,彎腰一拜,聲音又略帶著幾分歉意:“不知兩位相公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又恐怠慢了兩位,不及換鞋出來,出了洋相,還望兩位相公見諒。”


    兩人急忙還禮:“公子不必多禮。”


    抬起頭來時,兩位種相公,眼中已是慢慢的肅然和尊敬之色,望著趙皓笑道:“聽西軍同僚說起,公子少年英雄,有經天緯地之才,今日一見,果然也!”


    三人寒暄一番,分別落座,趙皓也趁機查詢了一下兩人的屬性。


    “種師道,武力81,智力85,政治72,統率91,健康值82,對趙皓好感度84。”


    “種師中,武力80,智力81,政治71,統率88,健康值85,對趙皓好感度81。”


    這兩個老頭,不愧為大宋將門之老將,都六十往上了,不但統率值極高,智力值也是符合老狐狸的標準那種,武力居然還這麽強悍,頗有點老黃忠的味道。


    初次見麵,雖然也沒什麽深聊的話題,但是兩老一少倒是意氣相投,聊得甚歡。


    正閑聊間,突然一個錦衣衛虞侯急匆匆的奔了過來:“啟稟指揮使大人,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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