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鳥雀聲嘰喳,朝陽散發出白花花的光芒,大地開始變得溫暖。草尖上是含笑的臉龐,雖被重量壓彎,仍看得出每一顆草精神抖擻,林木也一樣充滿生機,活力四射。鳥啊,蟲啊的歡唱,吵得追憶他們不得不陸續地起床,打嗬欠的,揉眼的,發愣的,昏昏沉沉的,姿態各異,全是一副睡意不足的樣子。

    桌上,自顧自的埋頭安靜吃飯,時有餐皿相碰的輕微聲響,夾起的菜看也沒看便送進嘴裏,或許是一夜未睡好,或許各有所思,像一群沒有思想的軀殼,沒有靈魂的走屍,反正早飯時間很快過去。諾顏見個個沒精打采,提議到處轉轉,熟悉並學著適應異界的環境,說不定將會長期居住在這,得到他們一致讚成,稍作準備就動身出發。

    他們漫無目的地走,卻發現不知不覺中來到一望無垠的意念湖邊,仍是明鏡般的水色,清澈見底,淺水處的沙石清晰可辨,魚蝦嬉戲。卵石花花綠綠的躺在河灘上,享受陽光的照耀,似乎很愜意,偶爾會發現一兩隻漂亮的貝殼,有人會附下身撿起來,玩膩後,很快又隨意扔掉。

    追憶,恆隕考得很近,切切私語著,一臉凝重的表情,追憶不是的輕拍腦袋,保持清醒的思維。他們前前後後散漫地走在河灘上,拉出好長一段距離。諾顏走在瑩澈身後,她的驕傲高貴,她的流光芳豔,諾顏眼中流露出極其的羨慕,也可以說是嫉妒。暗想,瑩澈真幸福,好讓人嫉妒,無論發生什麽,追憶定會第一時間第一個牽住她的手,無微不至的照顧她,保護她,給她最溫暖的安慰。這些距諾顏一萬光年,那麽遙,那麽遠,怎麽能追得上,她隻會偷偷地注視追憶,他英俊的輪廓無法從心底抹去。

    櫻芷,伊凡可有得說,她是倔強任性的千金,他是令人敬畏的少爺,天生都是古怪脾氣,湊在一塊兒準鬧不完,你不服我我不讓你,一件雞毛蒜皮的事也爭來吵去,一邊鬥嘴一邊做怪相。可憐的老傭人雅姨無時無刻不得緊跟著,盡管她累得氣喘籲籲,誰叫兩個小祖宗既不讓人放心,也不讓人省心呢?歐陽哲想著關於做生意的鬼點子,兩顆眼珠骨碌碌的轉,不知又在打什麽如意算盤,真擔心那眼珠一不小心做了離心運動。高大魁梧的藏邪是個琢磨不透的人,神秘莫測的他此刻在想什麽呢?會是在思索從前的記憶嗎,還是其它呢?淨宇曾犯過罪,所有人都疏遠他,處處提防他,隻能孤單落後,不過他儼然一位樂觀主義者,以笑意麵對生活,從未見他悲觀過。

    一段行程後,他們歇息在一塊不規則的褐色大石上,意念湖畔唯一可見的大石塊,有的躺著,有的望著天空,也有看著湖泊和遠山的。一麵是舉目無邊的水域,一麵是繁茂青蔥的森林,還有一邊是通往村落的幽徑,可是望穿秋水,望不到來時路,故鄉的身影,相思何方,一江水東逝杳無音訊。

    泉鵲在不遠處的水麵飛翔,降落,清晰可見,那麽舞姿優雅的舞蹈,那麽富有激情的爭鬥,那麽歡快自由的追逐。修長的翅膀一舒一展,輕鬆的越過一片雲彩;或收起翅膀,忽然筆直的墜下,濺起一片浪花,似一團白雪,潔淨無瑕,波浪一圈一圈便開始追趕著擴散開,細如絲,細得與湖水融為一體。浪花下的泉鵲頃刻變作一尾魚,搖搖尾得意的遊向遠方。眼麵前的淺水中時有小魚嬉戲玩鬧,一扔石,驚嚇得四處藏匿。

    恆隕在追憶身邊坐下,點上煙,深深地吸一口,遞給追憶,他搖了搖頭,盯著清澈的湖水,心靜得無塵埃。恆隕問:“追憶,你記得來這之前的記憶嗎?”

    許多支碎的畫麵在追憶腦海裏閃過。霧,濃重的霧死死的包圍著他們,他們驚慌著,尖叫聲和哭聲混作一片。他牽著瑩澈,四下張望,視野朦朧,他們,他當時沒有注意,恆隕好像擁抱著諾顏,她哭得很傷心,七尺男兒保護柔弱女子是天經地義的。老傭人雅姨拉著櫻芷手足無措,伊凡在一邊假裝鎮靜的對櫻芷講著什麽,應該是在安慰她。歐陽哲在厚厚的霧裏竄來竄去,仍逃迴原地,甚至藏邪也惶恐不安。霧分濃重,一直一直向他們襲來,最後連對方的臉龐也看不清。追憶自己害怕,盡管他不停地暗示自己要鎮定,千萬不能讓瑩澈看穿他的怯弱。他們慌亂的聲音使這裏更顯空曠寧靜,霧裏仿佛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分神秘,分詭異,心慌亂到沒有主意呆呆的立著。然後,好像是漩渦,不,更像是一股無形的磁力,他們掙紮著,顯然是徒勞無功的,他們不甘心的被吸入到一個無底的深淵。等到醒來,他們已躺在河灘上,晨光暖暖的照在他們身上。

    混亂的片段,追憶痛苦的抱住頭,他說:“好模糊地記憶,我好難受。”恆隕將手輕輕放在他肩上,勸他停一停。

    恆隕再提高聲音問:“有誰記得來這之前的經曆?”他們都努力去迴憶,結果仍是毫無頭緒,傻傻的盯著他,茫然的搖頭,接下來議論紛紛。

    “好像是波浪一樣的漩渦,我們全被卷進去,拚命掙紮也逃不掉……”諾顏搶先說,她閉著雙眼,食指對著天空。

    瑩澈辯解:“更像是一股巨大的磁場吸引力。”

    是渦流,是磁場吸引力,誰也無法再證實,在此爭論不休毫無意義,惜若勸說一番後她們才罷休。

    “或許是一個萬丈懸崖,我們從哪裏掉落下來。”櫻芷睜著大眼睛天真地說。

    “那麽高,豈不會摔死,笨蛋。”伊凡諷刺地說。

    櫻芷聽後握緊拳頭便要去打伊凡,他迅速躲開,心想好險,她窮追不舍,心想一定得剝這家夥一層皮,於是,一個左躲右閃,一個左追右趕。雅姨著急地說:“別鬧啦,要是真出了事,我如何給老爺交代?”他倆才稍微安靜,雅姨看著滿頭大汗的他倆,無奈的歎息。

    櫻芷嘟著嘴,不滿的低聲說:“我們迴不去了,交代什麽呀?”

    “多好。”伊凡高興地附和,“再不用過牢獄般的生活,正能如我所願獲得自由。”

    調皮長不大大的孩子,老爺此刻會很惦念你們,對你們要求嚴格是為你們好,不知道何時才能懂得他們的良苦用心,希望這一天不要來得太遲。雅姨暗自想到。

    “其實櫻芷的想法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許多怪異之事是我們無法解釋的。”追憶替櫻芷解圍。她聽後,得意的對著伊凡吐舌頭,擠眉弄眼,伊凡跟沒事人一樣,轉過身,不理不睬。

    眾說紛紜,恆隕細細的琢磨著他們不同的說辭,煙火一閃一閃,隨著唿吸,煙霧在眼前聚作一團,見見散去。紫色的外衣上青一塊白一塊沾上汙漬,左衣袖靠肩的部分破處一條不明顯的口子,露出白色的內衣。

    追憶揉揉太陽穴,閉上眼,迴憶像放電影一樣繼續在腦海裏浮現。他潔白的牙咬著唇,痛苦爬滿整張臉。

    森林,一片古老的原始森林。鬱鬱蔥蔥的枝葉,高聳入雲霄的古木。奇形怪狀的老樹根會突然嚇他們一跳,偶爾也會有一兩隻小動物,或在樹枝上攀援,或從身前大膽地躥開。也許碰上一簇野花,開花不多,可顏色紛繁,散著一陣一陣的淡淡香氣撲鼻。四個女孩子自然忍不住誘惑去采摘,一邊不停的讚美,一邊將花朵觸到鼻尖嗅一嗅沁人心脾的花香,臉上是得意而滿足的笑。幾個男孩邊談論邊觀望她們摘花的可愛模樣。追憶也會精心挑選幾朵特別的小野花遞到瑩澈手中,她低頭接下沉默著沒多說什麽,當她轉身時憂傷卻爬滿了她白白的臉龐,低頭嗅花香的動作掩飾掉這一切。

    他們在旅遊,他們在古老的森林冒險。林子裏一片祥和,陽光透過葉與葉交錯的縫隙,撒下一片斑駁,微風一吹,那些斑駁滿地亂晃,樹葉搖曳,傳來沙沙的古老私語。追憶走在瑩澈身旁,她卻把臉望向另一邊,手中仍拿著那幾朵樸素的小野花;歐陽哲指手畫腳,富有激情地講述著什麽,不難想象,一定又是他宏偉的人生計劃,淨宇和藏邪聽得津津有味;恆隕跟在諾顏身後,眉睫一會兒舒,一會兒緊鎖,心事重重的。

    不知多久,出現一方平滑的巨石,繁茂的古林中竟暗藏著這麽一座空曠的廣場。他們喜出望外,走上去,卻發現一把陳舊的老藤椅上端坐著一位老者,他枯瘦得簡直像一尊雕像,頭發白得似月,順順的垂下,眼睛深陷,包含曆史的滄桑感,尖的鼻,幹燥的嘴唇,目光凝視前方,閃著河流一樣清澈的光芒。

    追憶小步邁近,怯生生的問:“老人家,您就一個人嗎?”

    “怎麽會是一個人呢?這麽多林木,蟲獸陪著我。”老者平靜的迴答。聲音仿佛從另一個遙遠的時空傳來,又迴蕩在不同的空間,縹緲而悠遠,帶著古老的氣息,像從幾個世紀前湧來,讓人不禁震動。

    如此遙遠的音調使他們膛目結舌,不敢往細處想,掀開麵紗後的神秘往往令人窒息。追憶繼續追問:“老人家……”

    “我是時空守歲人。”老者打斷了追憶的問話,說,“很遙遠了,我已經習慣於孤獨的生活。幾千年沒見過人類的麵貌,也沒說過話,你們很幸運,千年不遇的機遇讓你們撞上。時間和空間將在這裏無限延伸,海可枯,地可慌,人卻與日月星辰同壽。這裏是穿梭於不同時空的必經之地,如果跨出這裏,便會前往另一個空間,那裏有相似的人,卻生存著另一些怪異的生物。”

    他們被這番話震住,呆呆的立在原地,那麽安靜,可以聽見彼此的唿吸聲,劇烈的心跳聲。追憶哈哈大笑起來,打破了沉默,他說:“老人家,你真會開玩笑。如此說來,豈不是永生?”

    “孩子,你太年輕,知道的太少。我一個幾千年的老人家,何必騙你們這群單純的小鬼。我經曆過世道滄海桑田的變遷,森林變海洋,海洋變草原,草原變沙漠,如此的循環輪迴,我全孤獨的活過。”老者意味深長的說。

    “荒謬,簡直是癡人說夢話。”恆隕激動的對他們說,“別理這瘋老頭,我們走。”

    追憶拉住恆隕,示意他不要激動,放下浮躁,低聲對他們說:“難道你不認為這裏很奇怪嗎?你有聽說過偌大的森林裏藏著一座廣場嗎?再看著地麵,仿佛是大理石鋪成,又似乎是白銀鑄成,結合處完美無缺,看不出絲毫縫隙。地麵一塵不染,找不到丁點兒塵埃。一切都怪異得無法解釋。”

    “我們該怎麽辦?”恆隕向他征求意見。他搖頭,依形勢而定,不可輕舉妄動。

    諾顏興奮地說:“繼續冒險,這將成為本世紀最偉大的發現,我們將榮耀一生。”

    他們想想,認為很有道理,抱著本世紀最偉大的冒險家將屬於他們的信念,都充滿激情,告別老者準備繼續前進。臨走時,老者懇求:“你們留下來吧,陪陪我。我已經孤獨了幾千年。”老者眼裏流露出乞求,他們相互望望,一臉的無奈與同情,他們幫不了癲者,也無能為力。

    正在棘手時,瑩澈突然閃出注意:“我們何不每人贈予他一本書,那麽以後他就不會寂寞,用看書來打發閑暇無聊的時光。”

    “好辦法。”追憶讚道,“瑩澈,真聰明。”

    追憶將一本詩詞遞給瑩澈,她甜甜的笑了,真美,好像四月天盛開的花朵,他記得她是很少笑的,總是把一切悲喜咽在心底。每人從自己的背包裏取出書本,放到她手中,她笑著道謝,追憶見她綻開久違的甜美笑容,臉上也浮現出幸福的笑意。

    櫻芷像個孩子似的走到老者身邊,十分不舍的說:“老爺爺,我最喜歡的兩本童話故事,都送給你。”他們一片哄笑,迴頭見他們諷刺的笑不知所措起來,伊凡拍著她的腦袋,做了個怪相,說:“真丟人。”不料,毫無防備的被她踢中,他揉著疼痛處,一邊跑一邊笑。

    瑩澈將募來的書送到老者手中,說聲保重轉身離開,刹那,老者輕輕抓住了她的手,說:“小姑娘,留下來對你是件公平的事。”她掙脫手,心意已定,誰也阻攔不住。聲音從背後傳來,隻聽說:“倔強的小姑娘,我能預知未來,你的跟隨隻是一場短短的夢。”

    瑩澈加快腳步跟上他們,在走了沒幾步,淚水一個勁兒掉下來,連夢也隻是短短,她還能奢求什麽。

    怎麽能殘忍,如此輕易打碎,她曾經的堅守。

    空曠的廣場,雕刻著各種各樣精美的圖案。雙龍戲珠,兩條金光閃閃的巨龍張牙舞爪,爭奪寶石,栩栩如生,仿佛一不留神會從石塊中騰空而出;滿天星鬥,似乎步入蒼穹之中,感受天地的浩瀚,深不可測的銀河兩岸,牽牛星和織女星遙遙相望,多麽淒美的故事,似勺的北鬥七星,金牛座之星,雙魚座之星,多得不可勝數;女媧造人,美麗的女神右手揚起帶泥的樹枝,小泥點在空中飛濺,似乎那不是泥,而是生動鮮活的人……如此繁盛的浮雕能比得上世界任何一座展覽館。

    他們一邊走一邊欣賞這精彩的雕刻作品,奇跡般的故事,經典的傳說,好一座文化深蘊的廣場,好一件奇幻的佳作。他們一邊觀摩,一邊讚不絕口。時間水流般流走,聽得見低低的淺流聲,觸得到柔軟的悲傷,看得見逝去的光陰。

    不知時間流去多久,他們到了廣場的盡頭,對廣場裏精美的雕刻意猶未盡,不經意迴頭,發現什麽也沒有,有的隻是一片濃密的霧。老者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飄來,帶著警告的語氣說:“你們將去到一個無汙染,沒有日新月異的科技傷害世界,那裏的人善良,淳樸,相處和諧。記住,不要帶去罪惡,否則你將從時空中消亡。”

    此後,歸於寧靜,霧將他們團團圍住。剛才見到的是什麽?老者,廣場,浮雕,依舊清晰的浮現在腦海,他們亂了手腳,顧不上事實的真相,不辨方向,無頭蒼蠅一樣在霧裏亂竄。

    突然,追憶睜開眼,迷惑的看著恆隕,他能體會他現在的心情,不去說什麽,讓一切漸漸沉寂下來。他們在古森林的奇遇,還像夢一樣真實的存在過,此刻誰也說不清是是非非,解不開的疑團掩在了那年他們共同的古森林,流年在無奈的搖頭中溜走。

    湖麵上飛翔的是一群鳥還是幾尾魚,那麽悠然自得的舞蹈,卻給他們的內心抹了一份不平靜和束縛之感,就像囚鳥渴望飛翔,掙不脫牢籠般絕望。一條魚在眼前的水域遊來,快速的遊來,他們明知道會躍出水麵化成一隻鳥,但仍在騰出睡眠時尖叫出聲。

    在湖的那岸,水天相接處,朦朧的望見五座山峰,各異的顏色。他們有人能看見,而有人卻看不見,山裏究竟有什麽,充滿神秘的誘惑力。從清晨到黃昏,誰也沒有說餓,甚至伊凡,櫻芷也安靜地盯著湖水發呆,或許是因為沒有參加勞動的緣故,心裏不充實。夕陽把整個意念湖燃燒起來,火紅的光在湖麵跳躍,不斷閃爍四射,像一座黃金打造的宮殿,那麽金碧輝煌,富麗豪華,給人以奢華的享受。天邊的火燒雲不停變,是那位仙女舞動綢緞,不斷變幻舞姿,優雅而絕妙,演繹著悲歡離合。後來,雲彩變了墨色,開始消無,他們才踩著暮色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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