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時無語,宋明軒也在心中後悔把話說到這麽尷尬的地步,想起陳進,問道:“殿下前些日子折騰什麽?搬出又搬入,看得小生是一頭霧水啊。” 想起陳進,章肅的眉梢眼角露出一絲絲喜意,冷硬的表情頓時柔和,看得宋明軒一陣目瞪口呆。章肅這個人以往到底怎樣,周大夫也不過是道聽途說,再轉述給陳進,難免會有疏漏和誇張,宋明軒作為兩朝丞相的長子,卻是清楚的,鐵麵冷血的肅王在京裏真正有鎮惡鬼止夜啼的名聲。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十年前撫州州使程大錢,將治水銀兩悉數盡貪,導致邕江下遊堤岸崩塌,數十萬民眾流離失所,餓殍滿地,吃土食子不說,甚至將朝中專撥的賑災物資也克扣過半,民憤衝天。那時先皇尚在世,章肅不過是個剛出宮建府的皇子,被指派專查此事,以雷霆之勢將撫州上下官員徹查,將十多名罪魁禍首繩之以法,連同朝中被程大錢當做靠山的重臣一起參了。先皇在朝堂上曆來性弱,因過半官員求情,打算減刑,章肅卻血諫先皇,最終將十多名罪犯處以千刀萬剮之刑,並親自監刑。在刑場十多名罪大惡極的罪犯涕淚交流狂唿知錯,求聖上饒不死,章肅冷言說道:“爾等既知錯,便去陰司親自向那十萬無辜喪命之人認錯去吧。”麵對刑場慘唿陣陣血肉橫飛的場麵,章肅麵無表情,從頭看到尾,因此事更加不被先皇所喜,評曰:刻薄寡情,嗜殘成性。如今這位冷心王卻露出這麽溫馨的表情,宋明軒下意識抬頭,想看看是不是有妖孽出世。章肅淡淡掃了宋明軒一眼,說道:“此次迴京,就要向皇兄請旨,到時請你喝一杯喜酒。”宋明軒大驚,一時失言,“殿下,你瘋了?”被冷眼一瞄,“呃,失言,失言。殿下,你想清楚了?”章肅點頭,宋明軒又問道:“這個,殿下,陳進知道?你跟他商量過了?”“此事不曾商量,我知道阿進願意與我在一起,因此想要給他一個名分,免得有人輕視了他。”宋明軒瞠目,問道:“殿下,聖上那裏……”章肅垂下眼簾,說道:“自皇兄將乾過繼肅王府,世子便是乾,王妃是男是女卻是無妨的。”“話雖如此,隻是,兩個男人成親,在大澤國史上從未有過,殿下此舉會在民間引起慌亂,那些學士大儒和禦史一旦反對,恐怕聖上不能不顧忌,殿下還是考慮周詳。”章肅沉默,他隻想將最好的給陳進,宋明軒又說道:“陳進是否願意這麽大張旗鼓還不知道,殿下還是稍緩為好。”章肅神色有些鬆動,宋明軒再接再厲,“況且,隻要殿下待陳進一生一世,別人的態度又能說明什麽?我看陳進為人,似乎是不在乎這些的。”章肅想起陳進那種宅式生活態度,隻要周圍的人生活快樂便心滿意足,對不相幹的人完全無視,點頭道:“是我欠考慮了,多謝凡平。”隻要兩個人一生忠貞相伴,那些虛的禮節確實是不必,況且,有自己的態度在,恐怕也沒人敢輕視阿進。看看已經近晌午,章肅站起身準備接著小乾迴家,宋明軒見他不招唿自己一聲,歎道:“這就是傳說中卸磨殺驢?”已經走到門口的章肅迴頭微微一笑,說道:“幸好狗剩子你不是驢。”說完走出門。宋明軒在後麵先是一呆,接著氣急敗壞大叫:“你怎麽知道的?你是怎麽知道的?誰告訴你的?”這個小名是把他拉拔大的顧婆婆給他起的,說是尊貴孩子得起個賤名,好養活,自己的爹整日混跡官場,根本顧及不到家裏這種小事,而娘親更是願意自己健健康康長大,竟然就這麽叫了下來,隻是如今還在用這個名字叫自己的隻剩下了顧婆婆。不理會背後宋明軒的鬼哭狼嚎,章肅心情愉快地帶著小乾迴家,迴到家陳進右手裏拎著塊木炭,左手拿著縫到一起的一摞紙,正在檢查他的壇壇罐罐,小乾下意識捂住了鼻子,可憐的孩子,都產生巴普洛夫條件反射了。陳進看見章肅迴來,說道:“嗯?今天迴來的早,凡平沒有一起?”章肅雖然人在休假,可是還是勞累命,根本不得閑,還是需要處理很多事情,可是他怕人來人往引人注意給陳進帶來麻煩,也因為院子小根本鋪張不開,所以章肅一般就是到那邊宅院裏處理公務,等小乾放學的時候一起迴來,也不用陳進起早貪黑地了(這話說得太嚴重了,實在)。章肅點頭,露出一個非常非常淡的微笑,說道:“今日公事甚少,便早些迴來了,凡平恐怕要等會兒才迴。”陳進點頭,說道:“阿肅,今天有一種豆腐做好了,中午就可以吃,就是……”不太確定地看了章肅一眼,說道:“你可能不太喜歡。”章肅道:“阿進喜歡,肅自然也能嚐試。”陳進笑,“也是,要是你肯吃一口,估計就停不下了,剛好昨天醃的空心菜,可以配著吃。”到了中午,陳進果然在院子裏支起了油鍋,他要炸的是醃製比較淺的臭豆腐,不是那種瓦灰的豆腐幹,可是因為是自家做,陳進足足等了五天,一打開罐子也是臭味十足,開始大家還不覺得,隻有走近了,比如宋明軒,才能聞到。隨著臭豆腐一塊塊被放進翻著油花的油裏,一股難以言語的臭味泛出來,可是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這種臭味裏竟然不算難聞,小乾早就跑遠了,一手捂著鼻子,嚷道:“進叔,你這是做的什麽?太臭了,簡直,簡直就像是……”陳進撇嘴道:“真是不懂,這才叫美味好不好?小孩子就是沉不住氣,等會嚐過了再說吧。”炸出一盤,豆腐已經不是灰白的顏色,炸的表麵焦黃起泡,臭味其實已經幾乎完全聞不到了,隻剩下鮮香,原本隻是因為麵子問題強撐著沒有跑掉的眾人才終於覺得好像這炸臭豆腐沒有那麽難吃。陳進端著盤子用期盼的眼神看著大家,這可是他頭一次自己做出臭豆腐,還是挺希望有人來捧場的,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劉爹剛想上前,被周大夫死死抓住腰帶,最後還是章肅大無畏地向前走幾步,陳進高興地撒上自製的微辣醬汁,又夾了一筷子醃空心菜堆在臭豆腐上,遞給周肅。章肅接過盤子,拿筷子夾起一塊來仔細端詳,就算被毒死,也要看清毒藥的樣子,放進嘴裏,臉上的表情稍微變了一下,除了正麵麵對的陳進,幾乎沒人發現,接著又夾了第二塊放進嘴裏,卻一直不說話,把在旁邊等著他評論的眾人給急的。宋明軒上前一步,對陳進說道:“阿進,也給我來幾塊。”陳進手腳麻利地遞過來,宋明軒也嚐了一塊說道:“唔,不能說一點都不臭,可是這個臭竟然……”頓了頓,可能沒有找到合適的詞,“非常的鮮,就是炸的火候不太好,火不對,如果能夠外酥裏嫩,應該更好吃,料汁麻辣刺激,還帶著蒜味,和豆腐的味道簡直就是絕配,妙的是還有空心菜,爽口清脆。”因為嫌棄陳進掌握的火候不好,還搶過了陳進特地定做的大長筷子,要親自動手。聽他這麽一說,周大夫仔細看了看章肅和宋明軒的表情,覺得應該不是吃了惡心東西故意不說等別人上當——大概隻有周大夫才做過這麽無聊的事,和劉爹兩個人也站在鍋旁邊等著宋明軒做出“真正好吃的”臭豆腐。宋明軒手藝不同凡響,做出來的臭豆腐外酥裏嫩,光從口感上就比陳進做的好出一大截,不光是大人,小乾嚐過之後不願意放下筷子,還是陳進覺得這東西小朋友不好多吃才勸住了。炸臭豆腐的氣味在整個院子裏飄蕩,不過幾個人都完全聞不到了,也幸好後院和大堂之間有一定的距離,否則,真可能因為一頓飯就影響了生意,就算如此,中間鬆鬆還進來問到底是怎麽了,怎麽在前院能聞到臭味,以為陳進又倒騰來臭鹹菜缸,結果看見臭豆腐也躍躍欲試要嚐試一番,被陳進趕走了,如果就這麽吃了去大堂,閉著嘴巴都能聞到氣味,還怎麽做生意,承諾晚上一定給他們做鬆鬆才罷休。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我是不是很勤快?嘿嘿,年尾啦,所以努力更文。要是哪天斷更,就是我迴家啦,不過家裏也有寬帶,所以迴家後也可能不定時更新,當然,要是不用大掃除,還是會堅持兩天一更滴。這個,這幾天光寫感情戲,其實真是我不擅長的地方,皇上大人的建議我接受,陳進的糾結有些那啥啥啥,畢竟作者一個人的生活麵有些狹窄,完結後可能會改一改。前兩天,我看見某豬正在看某種馬文,就大大鄙視他一番,然後就男人的後宮夢發表了一番見解,結果此人嗖嗖找了一篇文給我,說:看,也有適合你看的。然後我就看了這篇《聖某某娃傳》,然後orz,我承認,看著也挺爽歪歪的,可是,不明白,某豬一介男人,什麽時候開始看這種文涅?百思不得其解,後來我猜測,大概是為了堵住像我這樣的人的嘴吧!9494、再次離開 ... 吃過臭豆腐之後的眾人開始期待臭豆幹子和青方,豆子經過發酵之後一般都會有一種現象口感,尤其是青方,雖然氣味非常非常臭,可是因為它是各種豆製品裏發酵最完全的,所以各種氨基酸和芳香酯含量很高,如果能夠不顧巰基的臭味吃到嘴裏,就能感受到細膩的口感和鮮美的滋味,所有的臭豆腐類中,青方是陳進最喜歡吃的,在他的描繪下,大家雖有些不解,也在半信半疑之間。當初陳進也做了許多紅方,紅方發酵時間不需要那麽長,青方的現代工藝已經不需要很長時間,可是陳進做的可是純手工古法,沒辦法,隻能靠時間,紅方大概隻需要一個月,而且氣味和口感上也不是很嚴格,所以大概過了大半個月,陳進就拿出來分享。紅方隻從外形上看就很吸引人,外表玫瑰紅,內裏則是稍微的黃色,經過發酵的豆腐也是口感細膩,第一次做,陳進加的紅曲比較少,所以外麵的膜顏色並不是很重,還能看到裏麵的黃色。宋明軒吃到紅方後很是吃了一驚,原本還以為也是臭的,沒想到隻有鮮味,可以說陳進整個製作的過程他都看過,完全沒有想到那麽簡單的過程簡單的原料就可以變成這樣的美味,尤其是陳進說紅方還可以做很多菜式,他雖然叛逆,畢竟出身好,所尋到的各種菜肴基本都是用各種難得的原料或是經過繁複的烹飪手段才做出來,本身他自己也是這麽覺得,可是在陳進家他的認知被完全顛覆。日子像流水樣,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個月,章肅不得不起程迴京,他已經開始著手退出京城的圈子,可是權力卻是無論如何不能放下的,身為皇家子孫的責任自然是一個理由,另外皇帝的倚重與信任也不是他想撂擔子就能撂的,再者說還要用自己手裏的權力給陳進一個保障,不管是在當年爭奪皇位的時候還是後來在官場幫兄長治理貪官汙吏的時候,肅王知道被擋了權貴之路的人恨自己入骨,即使現在手裏握有兵權,並且皇家的暗衛也在手裏,仍然會遇上暗殺,甚至有兩次處境危險,而陳進本人也很能引起別人的貪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