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林強再次抓住淩樂樂的雙肩,咬著牙安慰道,“樂樂,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堅持,咬緊牙撐過去,讓爸爸迴家後看到堅強的你。”


    淩樂樂擦著淚痕問道:“爸爸什麽時候能迴來?”


    林強想說“等你長大了就會迴來”。但他不是那樣的人,即便是孩子他也不願欺騙,更不忍心欺騙。


    麵對林強的迴避與沉默,淩樂樂的麵容再次變冷了。


    “為什麽是爸爸……?”


    林強依舊沉默。


    淩樂樂已經擦幹淚水,冷笑一聲:“因為我是小孩子,所以不告訴我麽?”


    “不。”林強凜然道,“我從來就不是逃避事實的人,這一切來的太快了,我和你母親也什麽都不知道。”


    淩樂樂轉望母親:“是這樣麽?”


    夏馨哽咽著點了點頭:“樂樂,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好,你們不說。”淩樂樂默默轉身,一步步向外踏去,“我自己去,我自己去查,去問爸爸。”


    “樂樂……”夏馨顫顫起身要去阻止。


    林強看著夏馨悲痛崩潰的樣子,看著淩樂樂決然的背影,終是長舒了一口氣。


    “樂樂,你爸爸被困住了,你還要鬧脾氣給我們添麻煩麽?”林強冷眼譏諷,“你現在要堅持住,分擔母親的壓力,而不是這樣。”


    淩樂樂腳步停住。


    林強繼而質問道:“樂樂,這很殘忍,但你需要在一天之內長大,難過的人不止你一個,你母親已經哭了三天了,作為女兒,你很難解決父親遙遠的難題,難道不該安慰近在咫尺的母親麽?”


    淩樂樂這下子好像才被點醒,她被仇恨和絕望打擊得崩潰,始終沒有看到,現在最需要幫助的是麵前絕望的母親。


    她顫顫迴身,凝視著疲憊的母親,再次淚如泉湧,撲過去與母親抱在一起。


    “媽……”她不可遏製地大哭起來。


    “樂樂,沒事,媽在。”


    看到母女相擁而泣,林強默默鬆了口氣,眼前的難題暫時過去了,別人的家事,現在沒必要自己再攙和了,想到此,他便要轉身離去,擇日再來探望夏馨。


    “林強。”淩樂樂突然轉頭叫住了他。


    “真當自己是大人了,連叔叔的稱謂都省了?”林強強笑開了句玩笑。


    淩樂樂喘了好久的粗氣,待哽咽好些後鎮然道:“你說的對,我……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好好和媽媽在一起。而我認識的人裏,最厲害的,就是你。”


    她鬆開母親,緩緩起身,以極其鄭重的姿勢微微鞠躬。


    “你能……再幫我一次麽……像上次一樣……”


    林強的一腔熱血瞬間燃道了嗓子眼。


    麵對這種放棄尊嚴的哀求,如果自己有那個能力,早就答應一萬次了。


    但他清楚,這次的事,距離自己太遠了;眼前的山,太高了。


    與此同時,夏馨投來眼色,不住點頭。


    林強會意,想必她要讓自己應了,免得樂樂再私自出去惹麻煩。


    他隻得強行答應:“好的,我最近可以自己支配的時間會全力用在這件事上,聯係我所有的認識的朋友,利用所有的人脈。”


    樂樂很堅強,表現得像個大人,林強麵對他,更要堅強,即便做不到,也要表達出堅定的態度。


    “你爸爸的事,絕對給你一個交代。”


    “謝謝……謝謝……”淩樂樂揉著眼睛,她總覺得,隻要這個男人,一切就不是問題了。


    “沒有過不去的坎,我過兩天再來。”林強拿起包,揉了揉樂樂的腦袋,“越是難受的時候,越要笑出來,不然隻會更難受。”


    樂樂看著林強堅毅的麵容,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這個男人為什麽這麽吸引自己。


    他沒有俊朗的麵容,隻有剛硬的線條。


    沒有溫暖的柔情,隻有決然的氣勢。


    多大的麻煩,他都可以解決。


    怎樣的困境,他都能笑出來。


    而在那鋼鐵的外表下,恍惚又傳來了柔軟的心跳聲。


    就像爸爸。


    林強告辭離去,關上門,下樓,出樓,毫不避諱地走在審計署的宿舍院中,承受著各種各樣的目光。


    他心中冷笑——


    我來了,我就是來了,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是林強,隨你們說吧。


    同時,他腦海中翻湧著與淩晨夫婦交往的一切。


    無官不貪,此話不假,但不能理解得過於絕對。


    官場是比職場更複雜化的存在,其間規矩與避諱隻多不少。最可怕的是,在職場壞規矩了有人會罵你,提醒你;然而在官場,大家隻會心中嘲笑你,眼睜睜地看著你死。


    現在的環境中,絕對的清官無法生存,他們是怪胎,是打破規則的人,是異教徒。所以在一定限度內,適當收一些禮,得一些“不得不得”的好處是無法避免的。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作風要隨著環境的改變而改變,對得起良心,對得起自己,不作出頭之人,不貪非分之財。


    淩晨能爬到這個位置,絕非凡人,不可能犯這層忌諱。通過之前的交往可以看出,他生活作風正派,斷然不會掉進錢眼;同時他又打破常規協助銀行追迴貸款,也表示他絕不迂腐。簡而言之,他不左不右剛剛好,不惹是非,力爭功績,幾近完美。


    然而這樣的人,又為什麽會栽下來?


    審計署,本身就是審查別人問題的,審計署的高官自己出問題,這根本就是一件很諷刺的事情,不應該出現的事情。即使有問題也該沉默冷處理,不要鬧大,否則審計署經營多年的社會公信力會瞬間喪失。


    但為什麽,上麵的領導允許這樣的事出現了?


    死刑尚有上訴翻案的可能,而雙規命令一旦下達,就再無半點希望,這是最上層絕對不可置疑的尊嚴與權威。至於如何定罪,證據不足等等,皆不是問題。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裏從來不缺染黑洗白方麵的人才。


    如此來看,淩晨的遭遇隻有兩種可能,要麽是做錯事了,要麽是得罪人了。


    林強自信淩晨不會在做事上犯錯,那麽就隻有可能是後者了。


    不知不覺,他已走到地鐵入口,林強清楚,作為一個銀行職員的自己想這麽多,也許隻是杞人憂天,但他始終堅持,即便隻有那麽一絲機會,也要動用全力去爭取。


    沒有昨天的淩晨夫婦,就沒有今天的林強行長。


    思考中,時間過的很快,一個小時後,林強一言不發地坐在辦公椅上,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來的。


    營業廳諸人看見他的神色,自然也不敢打擾他,連一無所知的莫惜君都逼得遠遠的,看出來是出大事了。


    “不行,沒有突破口。”最終,林強仰靠在椅子上,無奈地轉了起來。


    林強認定,夏馨一定知道什麽,但不會告訴自己,因為自己根本不可能幫上什麽忙,同時還有惹禍上身的風險。


    正此時,王文君來電。


    林強接起電話,強顏笑道:“好麽,這麽久不聯係我,咱們還是不是男女朋友了。”


    “喂?說得好像你聯係了我一樣。”


    “這個……我有事……”


    “我也有事啊!”王文君話鋒一轉,正色道,“最近又分我去調查一個大新聞了,社長親自指派我去的……這次更難調查,稿子更難寫……”


    “不會是……”林強咽了口吐沫。


    “我也是剛剛才弄明白主角是誰的……”王文君問道,“你也知道了吧……”


    “嗯。”林強瞳孔一亮,這樣剛好,有個明麵上可以調查事件的王文君,工作調查兩不誤,自己也不用賭著生涯冒險,同時還可以給樂樂一個答複。


    “這件事調查得怎麽樣了?”林強焦急問道。


    “實在太難……”王文君歎了口氣,“我知道你跟他私交緊密,但我勸你不要著急,這種情況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什麽第一次?”


    “你想啊……”王文君解釋道,“審計署本身就是查問題抓人的……這種職能機構的體麵很重要,他斷然不會自己抓自己,扇自己嘴巴對吧?”


    林強一過心,這才拍腦袋醒過味來:“傻了,我都沒想這事……就是說……紀委帶走的淩晨?”


    “嗯,全天下,隻有紀委能動審計署了。”王文君繼續說道,“但這兩個部門……都是執法機構,相互合作緊密,按理說不該互相拆台,尤其是淩晨的級別已經算很高了。所以說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這兩個中央高級執法機構互相打臉。”


    “等等……”林強嘟囔道,“這兩個機關的上級單位不一樣吧。”


    “對……審計署是gwy,紀委是rd。級別上說,gwy確實也受rd領導,但這雙方的關係非常複雜,不是咱們能揣摩的。”王文君不再糾結這個問題,隻無奈道,“現在我手上的信息也很少,我會盡量跟進,有消息就通知你的。”


    “辛苦你了,雖然我知道了也沒什用……但還是需要知道。”


    “林強,你明白我為什麽我第一時間就通知你麽?”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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