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三十分,薊京晚報,大大小小的領導、編輯聚集在會議室,商討著這次的事情。半頭白發的社長在主座上愁眉不展,而副社長韓睿氣定神閑。


    作為“署名者”的張春梅,則在會議桌前不停地申訴,自己如何如何冤枉。


    “好了,你先住口。”社長聽車軲轆話已經挺得厭煩,一拍桌子,衝總編道“到底是怎麽迴事?!”


    “社長……”總編擦了把額頭道“這也是響應市場需求,增加新聞的衝擊力。”


    “少扯廢話。”社長沒等他說完,劈頭蓋臉罵道“我就問你,常規上這種稿子該不該上?”


    “問題……不大……”


    “不大是多大!”


    總編被逼得緊了,一咬牙,狠心道:“社長,誰能想到聯合銀行來這套?誰能想到他們有膽子跟媒體打官司?這篇報道確實有些細節有待商討,但類似情況的新聞實在太多了,從來沒出過什麽問題,如果追求絕對嚴謹的話,90的新聞都要撤掉。”


    “就是常理上看,這次報道聯合銀行的新聞並不算過分?”


    “不過分。”總編鎮定地點了點頭“跟我們上個月報道保險公司的新聞相比,根本不算什麽,被騙貸的事是事實,聯合銀行隻是抓著一些細節的措辭不放,吹毛求疵。”


    “吹毛求疵?”社長冷笑道“那你敢說這個新聞沒有一點違規麽?”


    總編再次低頭:“社長……絕對的嚴謹是不存在的。”


    “事到如今,就別扯這些屁話了。”社長狠狠點了點桌子“這次的事情,宣傳部的領導也找我談過了,讓我們務必降低影響。想想看,我們這麽大的報社被告,如果敗訴,不僅是我們報社,整個宣傳部還怎麽抬起頭來?!不僅是我,市委的領導都要難堪!”


    “社長……”一直沉默的韓睿突然開口道“一個銀行告我們,他們是不可能贏的。”


    “嗬嗬,贏不贏單說。”社長沉哼一聲“知道麽,我下午的時候上網看過了,你知道網上人怎麽評價麽?——狗咬狗!這件事情就不應該發生,更不應該擴散。現在根本不是勝負問題,而是根本就不能鬧到法院,隻要上法院,讓那些小報抓住不放,就相當於我們輸了。”


    “那我著手去做和解的準備?”韓睿問道。


    “我親自去。”社長擺了擺手“韓睿你安排一下,跟聯合銀行的人談一談,不要搞得這麽僵。”


    韓睿麵色一沉,寒氣瞬間即逝:“好……”


    “對外,和平解決;對內,嚴肅處理。”社長目光一凜,轉向張春梅“你的意思是說,這篇報道是那個實習記者寫好的,隻是因為她已經申請離職,沒法署名,就自己改了改送上來了?”


    “對的社長。”張春梅趕緊撇清幹係“社長,主編說的沒錯,往常來說,這種程度的新聞根本沒事,尤其是服務機構,根本不敢對咱們怎樣,偏偏就是聯合銀行,不知吃了什麽藥了!”


    “笑話!”社長拿起報紙罵道“這新聞我看著都過分,聯合銀行是為了聲譽忍無可忍才走訴訟的。罵保險公司可以,有理有據,列出那些事實、采訪,加以適當評論;再看這個報道寫的——”


    社長照著報紙念道:“聯合銀行支行長錢某見過張信達的古董收藏後,也就放下了心,價值20億的古董在手,幾億的貸款應該不是問題,於是便繼續給予信達地產貸款。”


    他將報紙一把拍在桌上:“你在編故事麽?你看見了麽?那是多少年前的事?”


    張春梅被嚇得不敢言語。


    社長衝著張春梅罵,實則指桑罵槐,是在責怪主編。


    沉默片刻後,韓睿歎道:“社長,稿子畢竟是一個實習生寫的,這方麵確有不妥,春梅也有責任。”


    “實習生實習生!”社長看了看表“不是說她還要迴來辦離職手續麽?不是還沒有正式離職呢麽?人呢?”


    韓睿連忙道:“恐怕她知道出事了……已經不敢迴報社,隻等著被辭退了。”


    社長喘著粗氣頓了頓,又望向主編“是春梅說的這樣麽?報道都是實習生寫的?”


    主編木木點了點頭。


    正此時,冷冷的叩門聲響起,在這不大的會議室內尤為突兀。


    韓睿、張春梅和主編身子同時一緊。


    “進!”社長想也不想吼道。


    門口,王文君與林強相視點頭,推門而入。


    韓睿再次震驚。


    怎麽是他?


    他不是陳行遠的心腹麽?


    然而林強卻沉穩萬分,心中大概料定了事情的經過,唯一讓他有些打鼓的,就是站在主座上的這個男人,通過他與韓睿的位置關係不難看出,應是社長無誤。麵對這樣氣場的領導,林強多少還是有些聳的。


    社長轉向主編問道:“兩個實習生?”


    “不不,女的是。”主編連連指向王文君。


    林強不等對方發問,直接鄭重且恭敬地衝社長微微低頭:“路社長,我是聯合銀行的林強,經曆過信達貸款事件。”


    “哦?聯合銀行的?”社長滿臉不解“你來這個會議是?”


    “幫女朋友說話。”


    “…………”


    會議室一片沉默,很多人哭笑不得,大多數人隻覺得這人太魯莽了,來得不是地方,也不是時候,簡直就是無理取鬧。


    然而作為社長,腦子裏卻多了一根弦。


    他頓了頓,而後衝空位揮臂道:“坐,說。”


    林強點頭過後,拉著畏畏縮縮的王文君就坐。畢竟,自己是經曆過多次這種場麵的人,隻要進入狀態就不再怯場,王文君一個女孩子可沒這麽強大的心理。


    林強首先從公文包中拿出一打材料,分發給會議室的每個人。


    “這是王文君寫出的唯一稿子,請各位領導過目。”


    發給韓睿的時候,他能感覺到一股冷光掃過自己,那眼神好像在說——我當你自己人,不識抬舉麽?


    林強不置可否,隻發盡文檔,坐迴王文君身旁。


    文字工作者閱讀速度都很快,大約不到一分鍾的時間,社長就已閱讀完畢。


    “這個沒問題,尺度很謹慎。”社長好像猜到了什麽,直接問道“這是她寫出的唯一稿件麽?”


    林強望向王文君,讓她自己迴答。


    “對,社長。”王文君紅著眼鏡,衝社長點了點頭。


    不得不說,這簡直就是演技與情感的完美結合,這種委屈得像小兔子一樣的造型,哪個男人敢說她在撒謊!


    果然,社長的臭臉直接甩給張春梅。


    “春梅,怎麽迴事?”


    “社長,是她換工作碰壁了,要推卸責任啊!”張春梅反應到也快,立刻也是一副要哭的樣子“下午我接到了金融雜誌的電話,詢問我王文君的工作情況,一定是因為這個新聞碰壁了!”


    社長沒迴話,轉向總編:“你怎麽看?”


    總編猶豫片刻後,支支吾吾答道:“中間的細節我也不清楚,反正手上這份稿子,我是第一次見。”


    社長冷笑一聲,好像也看出了一些端倪,轉望王文君道:“現在不是追查責任的時候,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就該勇敢麵對,你這樣還未辦完離職就去找新工作是不妥的。”


    “我……”王文君感覺又委屈了幾分,轉眼又要抽泣。


    “路社長,是這樣的,文君昨天已經呈交辭呈了,給了總編。”林強望向總編“流程上是她辭職在先,然而今天她卻收到了來接受辭退的短信,這是什麽道理?”


    總編一慌,支支吾吾道:“辭職有流程要走的,我還沒有應允,辭退剛好發生。”


    “總編,辭職和辭退完全是兩個概念,兩個結果。”林強厲聲道“明明已經辭職了,最後檔案上寫上辭退,有必要這樣麽?是因為此人過節還是為了給她壓上罪名?你們撇錢責任的同時,有沒有考慮到一個普通人的前程?!”


    主編被說得有些慌亂,忙辯解道:“雖然她提出過辭職,但發生了這種事情,肯定是要先處理完的,畏罪辭職怎麽可以?”


    此話一出,韓睿的臉瞬間一沉,林強的眉頭則輕輕一揚。


    慌不擇言,越是這種時候越容易露陷。


    林強起身冷笑道:“主編,王文君在昨天提出離職,而今天中午銀行起訴報社的新聞才出現,你的意思是,她先知先覺要出事了,從而提前辭職麽?而今天去金融雜誌的麵試,也是很久以前就準備好的?!身為管理人員,你根本不知道員工的辭職原因就亂扣什麽畏罪辭職的帽子,你是巴不得她不要再出現呢吧?”


    主編神色一緊,登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王文君個人的事情……我怎麽知道。”主編衝著王文君道“你是覺得晚報工作強度太大,提前想還工作了,對吧?”


    王文君使勁搖了搖頭:“是因為我辛辛苦苦跟了一個多星期的新聞,最後卻沒有主筆的權力。”


    主編剛要說什麽,嘴張到一半,卻是僵了下來。


    如果說“實習記者”經驗不足,不能主筆的話,顯然跟現在的說法矛盾了,他們之前所說,現在的新聞根本就是王文君主筆的。


    所有人都以為王文君這輩子不會再迴來,這才敢將所有責任推到她頭上,卻沒想到她敢迴來。


    這個會,甚至都沒有通知王文君,她是怎麽知道的?


    不僅如此,王文君獨自來了還能應付,怎麽又多冒出來一個伶牙俐齒的林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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