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進屋的下屬同樣饒有興致地盯著這一幕——讓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兩人自相殘殺,多有趣啊!  時錚恨死了這個無情教唆挑撥的男人,他側臉垂眸,盯著黑幽幽的槍口,心裏湧現出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真該死的人,是眼前這個惡魔!  他握了握拳頭,側身彎腰撿起槍-支,就在他將要起身的下一秒——砰!深入骨髓的痛感瞬間將他擊倒在地。  血色漸在他的側臉、流入他的脖子,是前所未有的痛苦的溫熱。  時錚費力偏過頭,死死盯著那抹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身影。  對方丟下手中的武器,滿臉淚痕地無聲哭泣。希爾頓一反常態地將時徹抱起,眼中是帶著冷色的、讚許的笑意,“好。人生第一枚子彈就擊倒了自己的親弟弟,有出息!”  時錚的腦袋嗡嗡作響,舊傷未愈、再添新傷,他早已經無力去掙紮。  有人用髒亂的鞋尖踢了踢他的臉頰,嗤笑道,“老大,這小孩還沒死透,要不要我再補上一槍?”  “……不要。”是熟悉的、帶著哭腔的聲音。  “小少爺說了不要,那就不要吧。”希爾頓難得順著一個孩子的意思。他看向倒在血泊中的時錚,聲線中沒有半點憐惜,“丟在巷口的垃圾堆裏,由著他自生自滅吧。”  這麽小的孩子,身上又受了這麽重的傷。等血流盡了,也就活不下去了。  手下想到這點,幹脆點了點頭。他提起即將陷入昏迷的時錚,就像是在拖一件隨手可丟的垃圾。  “……不要。”痛苦不堪的時錚張了張口,最終隻能任由自己的意識消散、昏沉。  ……  喻懷寧蹙緊眉頭,雙眸裏帶上了一層輕薄的水霧。  時錚發覺這點,用指腹輕柔地撫走了這片濕潤,勾唇反向安慰,“都過去了,我這不是好好的?”  “後來呢?”喻懷寧被他這句話輕而易舉地帶迴現實。他不自覺地握緊男人溫熱的手,沉重的思緒終於有所釋然。  “或許是命不該絕,往常無人進出的小巷子那天居然來了人。”時錚慢悠悠地說道,“後來聽賀姨說,她那天難得有心情去拜訪舊友,結果認錯了路,意外在一片垃圾堆裏發現了我。”  “求生的本能讓我殘存著一份意識,她聽見我一直在唿救,於是就替我報警送醫。臨走前,還給我墊付了一大筆的醫藥費用。”  時錚一直覺得自己命大,在那種情況下還能僥幸活下來。徹底恢複意識後,警察特意來醫院詢問過幾次,他的姓名住址、家人聯係方式,甚至還包括他肩後的槍傷……  “我怕擅自說出實情會惹上麻煩,所以麵對警方的提問都隻搖頭。”  如今想來,當初的做法無比正確。希爾頓的日月幫勢力達到警方都覺得棘手,如果時錚貿貿然地用小孩子思想‘抓壞人’,恐怕剛撿迴來的小命又得丟。  “小時錚這點倒是挺聰明的。”喻懷寧哼笑著揉捏男人的指尖,心情總算好點。  時錚輕笑,繼續說道,“a國的醫院不是福利院,不養沒錢的人,所以沒多久,我就被轉送到福利院,又被轉送到了更偏僻的孤兒院。”  喻懷寧聽見這個詞匯,突然在意發問,“你和孟雪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  “嗯。”時錚並不隱瞞,可溫柔語氣頃刻就冷淡了不少,“我那時受傷未愈,又是新進院的孩子,在那個同樣弱肉強食的小社會根本搶不贏。”  要是為了搶食物鬧得傷口開裂複發,是絕對不劃算的。  時錚按照事實陳述,“孟雪小時候長得嬌小可愛,的確有些討人歡心的本事,時常都能從別的男孩子那邊拿到一兩片麵包。”  再人小鬼大的成熟性子,也始終改變不了是小孩子的事實。對於別人的好意給予,時錚自然自然記在心裏。兩年的時間裏,他們的確相處的不錯。  即便時錚重遇賀銘、被資助領養出院,他也願意把孟雪當成家人看待,給她帶去幾分力所能及的幫助。  可壞就壞在,一個無心,一個有意。  孟雪後來的所作所為完全超出了時錚能忍讓的限度,更別說是她反向倒戈後那致命的一刀,徹底斬斷了兩人間所有的聯係。  喻懷寧想起孟雪的背叛,完全是基於時徹的誘-導,挑眉發問,“對了,你和時徹後來又是怎麽相遇的?”  “日月幫劃分了好幾個支部,涉略的業務很多。老瓊斯先生在世時,就頻繁地受到了他們的威脅騷-擾,包括我救下他的那一次,其實也是日月幫的人動的手。”  “後來,老瓊斯先生去世前把財閥交給了我,有家族成員眼紅、暗中花重金買通了日月幫。大概是我的命太值錢,驚動了那時剛剛繼任日月幫的時徹……”  對方這些年不知遭遇了什麽,再次相遇時性格已然大變。他自然是能認出時錚,可同樣的,他也沒有顧及舊情,反而策劃了一係列的動亂,痛下殺手。  “我差點死在那場動亂裏,躺在醫院裏的那一個月,除了鄭容和諾亞知曉我的真實情況,其餘人一概不知。所幸,我又挺過了一劫。”  “沒有人能一次又一次地選擇原諒,我也是。”  時錚終於徹底收起了自己溫和的一麵,將滿身的鋒利棱角露了出來。  他先把瓊斯家族裏欲圖不軌的人全部掃下台,再‘金蟬脫殼’留下一個小股值的原公司讓那其餘人爭來鬥去。  解決了事業上的麻煩,他又聯係上了警方,將那場動亂裏、所有關於日月幫的線索全部送了出去。  “你知道的,a國一直紛亂不停,而警方在大眾的眼中象征著正義的一麵。有很多黑暗的事情他們無法光明正大地涉足,所以這就是暗幫成立、並且發展迅速的原因。”  “你們有官方的支持?”喻懷寧驚訝不已。  “算是吧。”除了必要的爭鬥出現的犧牲,暗幫都不會無辜去做惡事。如果有違背者,懲罰是很嚴厲的。  “但我從不認為我是個正義的好人,太多時候我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為了謀取自己的利益。”時錚對自己剖析得很清楚。  喻懷寧聞言頷首,補上讚同的一句話,“這個世界,本來就不非黑即白的,隻要是個人總會有私心。”  “時徹的事故確實是我設計,他對我的兩次殺意,換他一雙腿殘廢,我覺得不過分。”時錚垂眸觀察著喻懷寧的表情。沒有人知道他的緊張,他正小心翼翼地將自己最黑暗的一麵展露給戀人看,“不僅如此……在那場事故的三年後,他當時的戀人找上了我。”  “什麽?他的戀人?”喻懷寧眸色微閃,顯然被這個說辭給嚇到了。  “對,是一個舉止很溫柔的女人,她突然找到我,向我詢問時徹的過去。”時錚不知想到了什麽,用力圈緊了懷中人。他將頭抵在戀人的肩膀上,語氣複雜地說道,“我沒有刻意隱瞞,把關於時徹的一切線索都說了。”  那些由時徹親手造下的惡意不堪的罪孽,沒有添油加醋,隻是實話實說。  “我看著她臉色蒼白的離開。”  時錚忽然止住了話題,喻懷寧似乎感知到男人不安的心緒,主動側臉吻了吻他的下巴,“那個女人呢?”  時錚眼底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光,“死了,被一場自己製造的大火,徹底吞噬了性命。”  “或許,她來找我得知的真相就是□□。”  “……”  喻懷寧沉默了許久,了然道,“無論哪個女人為何而死,時徹始終把這一切都怪在了你的頭上?所以,這也是他企圖對我下殺手的原因?”  時錚沉默頷首,這是他唯一覺得‘自責’的事。  喻懷寧想起那日自己瀕臨死亡時對時徹脫口而出的質問,以及後者猛然鬆手失怔的神色,心裏忽地確認了一點。  恐怕那個女人的離世,對時徹是毀天滅地般的打擊。  他迴過神,察覺到男人異樣的安靜,忍不住睨去視線,“時錚,你怎麽了?”  “我在想,你會怎麽看待我?”時錚輕聲發問,“我的所作所為,過分嗎?”  喻懷寧挑眉,忽地拍了拍他緊圈在腰間的手臂,“你鬆開點。”  時錚眸色瞬間凝結,神色變得苦澀不安,慢半拍地鬆開了懷中的青年,“……懷寧?”  “怎麽了?你摟了老半天,還不允許我換個姿勢了?”喻懷寧猜到男人所想,抑製不住地笑出聲,“這會兒知道患得患失,之前我們當炮-友的時候,你時總不是對我挺灑脫的?”  喻懷寧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重新倒在男人的懷抱中。他記起以往的舊賬,玩笑學起男人的語調,“小少爺是想要逾規嗎?別忘了我們之前是怎麽說的。”  “隻當炮-友,不談感情。”  時錚聽見這話,麵色不自然了一瞬,很快就轉化成了無奈的寵溺,“小少爺這麽記仇?”  “當然,我可是一筆筆都記著呢!時總。”喻懷寧有意轉移話題,剛剛談論了一切都太沉重了,他不想讓男人一直沉浸在過往痛苦的迴憶裏。  結果卻一時忘記自己的身體情況,他猛然動了正掛著吊瓶的手。尖銳的針頭被扯動,惹得他輕唿一聲,“嘶。”  時錚迅速轉移視線,脫離的針頭帶出幾滴血珠,看得他直蹙眉。  喻懷寧莫名有些做錯事的心虛,他見藥水打得差不多了,幹脆扯下束縛壓住針口,搶先發話,“沒事,已經打完了。”  “胡鬧!”時錚小心握住他的手掌,仔細查看了一番。  向來冷硬的男人為了這點小事認真擔憂,喻懷寧看在眼裏,心防被悄然觸動。他發出一聲輕巧,瞬間就勾住了男人的臂膀,將他拉近了自己,溫聲喃喃,“時錚。”  “嗯?”時錚配合地抵住他的鼻尖,摩挲了一下。  喻懷寧臉側攀上一層難以言訴的灼熱,突然有些不敢直視男人深情的雙眸。他側頭抵在男人的肩膀上,“……我很喜歡你。”  兩人昨夜挑明關係的情況太過特殊,醉酒暈眩中的喻懷寧還沒來得及將這句心意宣之於口。  時錚怔了幾秒,發出一聲真切暢快的輕笑。他吻了吻戀人的耳垂,鄭重道,“可我很愛你。”  五個字帶著巨大的份量砸了下來,不是誇大其詞,不是隨口一說。  他以往的遭遇,導致了他如今‘生人勿近’的冷漠性格。可現在,他依然願意毫無保留地對青年說出愛字。  喻懷寧比誰都清楚這點,眼眶竟然發燙,克製著歎息一聲。沒多久,他就重獲直視男人的勇氣,“不行,那這樣比較起來,我就太吝嗇了。”  “什麽?”  喻懷寧主動吻上男人的唇,幾秒後才微微撤開,他眼尾瀲灩的波光,遠比月光星辰更迷人,“我也很愛你。”  時錚聽見這話,瞬間伸手扣住戀人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親吻。唇齒糾纏間,喻懷寧更加將自己貼近了男人。  他知道,兩人在這方麵的觀念是一致的。要麽不交付真心,既然交付,就該毫無保留。  氣氛漸漸升溫,相互坦白愛意的兩人就快沉溺。  “唔嗯……時、時錚!等一下……”  曖昧的低唿還沒來得及鋪整個房間,房門就不設防地被人敲響了,“時總,醫院那邊來了電話,老夫人執意要見你。”  又是鄭容的聲音。  時錚蹙眉停了下來,一向冷靜的眼眸中破天荒地顯出情-欲不得緩的懊惱。他看著微微張口喘氣的戀人,不自主地又低頭啃了啃他的唇,“你說得對,我是該找個時間給鄭容好好放個假。”  喻懷寧被男人的正色逗笑出聲,趁機推開起身。他才從不適中緩解過來,原本隻是一個親吻,沒想到差點情難自拔到擦槍走火。  時錚理了理自己的的衣服,對著門口應道,“知道了。”  喻懷寧端起床側的水杯抿了一口,直到幹渴的嗓子有所恢複,才開口詢問,“前段時間不是說賀夫人突遇了意外?現在怎麽樣了?人沒什麽大事吧?”  “她沒什麽事,可有件事更糟糕。”時錚眼底掠過一絲淺淡的不悅。  “怎麽了?”喻懷寧追問。  “遲點和你說。”時錚微不可察地苦笑一聲,關切發問,“你好點了嗎?你跟我一起去醫院。”  喻懷寧想起男人對醫院不安的記憶,立刻頷首,“好,我陪你一起去!”  --  半小時後,利亞醫院。  喻懷寧跟在男人的身側,乘坐電梯徑直到了位於十八樓的vip病房層。  時錚輕車熟路地來到走廊盡頭的病房,還沒等他們步入病房,裏麵的殷切聲就傳了出來,“小楓,你真的沒事了嗎?要不要再留院多觀察幾天?”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成落魄少爺後我發財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惗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惗肆並收藏穿成落魄少爺後我發財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