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


    “我說你爛人一個,就說你,楊晨。”


    “你麻痹說誰爛!”楊晨衝上去就要打閆磊,不過被季翔和李玉凱拉住了。


    閆磊嗤笑說:“說你爛人你還不服氣,你這種人我平時都不稀罕說,也不自己照照鏡子。不是徐浩天天給你報戲,你能去哪個劇組,哪個群頭領隊會要你。徐浩給你報戲,你還理所當然了,沒見過你這種人。”


    “你麻痹,我要誰給我報戲,我自己不會跑劇組!狗日的,你算老幾,在這有你說話的地方,狗腿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給別人添屁.眼,老子還看不慣你!”


    天氣放晴,氣溫迴升,出租屋裏也沒個電風扇,降不了溫。


    楊晨和閆磊吵起來,李玉凱跟季翔攔也攔不住。


    整個出租屋亂成一團。


    徐浩坐在小板凳上,聽著他們吵架的聲音,忽然就覺得渾身湧出了無力感,整個小團隊才維持了幾天,就鬧成這個樣子了。同時也有一種深深的失落,對楊晨,他自認是一直在幫助他,可以說,作為朋友,仁至義盡了。


    但是正如閆磊說的,楊晨把徐浩的幫助,都當成了理所當然,然後平時裏似乎還對徐浩很不服氣。


    徐浩不是傻子,能夠感受出來,楊晨對自己不爽,因為嫉妒或者別的什麽。


    隻是平時都在一塊吃飯、聊天,又是在橫店最早認識的,徐浩盡量往好的方麵想,自我安慰說楊晨就是這個脾氣。


    人是社會動物,徐浩也不是孤僻的性子,他需要一個小圈子,互相交流互相鼓勵,一起去打拚夢想。所以他才和楊晨他們,一起搞了快手專業組【龍套傳奇】,閑來無事的時候,就拍小片子,互相磨練演技,自己給自己找戲拍。


    這本該是一個擁有積極昂揚鬥誌的團隊。


    現實卻是,這就是一隻由土雞瓦狗組成的雜牌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而自己看人的眼光,也稀疏得很,交到楊晨這樣的朋友,也是醉了。


    吵架還在繼續,勸都勸不住。


    這樣噪雜的背景下,徐浩的思想世界中,不斷的自我否定與肯定。


    他忽然覺得自己是一個孤獨的人,盡管他們都是橫漂中最底層的一群人,但是彼此之間卻有著截然相反的思想境地。楊晨他們盡管也叫囂著,要追夢,要拚搏,但他們卻僅限於喊一個美好的口號,行為上卻是對自我進行欺騙。


    滿足於平庸的生活,崇拜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卻嫉妒比自己稍稍混好一點的朋友。


    這是一種隔閡,無形無質,但確確實實的存在。


    徐浩與他們不同的是,他並不盲目崇拜任何人,也不會去嫉妒身邊比自己混好的人,他會自卑,但更會自強,他相信自己能夠通過努力,去改變身份地位。


    以前不懂事,渾渾噩噩的混了十幾年。


    現在卻珍惜每一天的時間,執著不斷的去奮鬥。


    抬頭看了一眼滿臉漲紅的楊晨,徐浩依然沒有開口說話。


    在心裏,不斷的拿楊晨與自己做對比,尋找彼此之間的落差。


    楊晨是個心眼很多的人,他的想法也會比徐浩多,隻是他更是一個懶惰的人,沒有自製力。每次一到徐浩的屋子裏,就想著要打開筆記本上網,而一到片場拍戲,他就想著躲懶,不是在偷看手機,就是坐著不動。


    徐浩卻很勤奮,在劇組從來不偷懶,並且總是以一副熱情飽滿的姿態,時刻找機會表現自己,自己給自己加戲,有空閑也不學別人打牌、聊天,而是做一些有意義的事。


    譬如今天這個大特,就是他用畫畫來給自己加戲,吸引到了導演的注意。


    他和楊晨,一個總是不斷給自己加戲,一個總是不斷的躲著戲。


    落差就在這裏。


    ……


    把這些天發生的諸多事情,都過電影一樣迴放了一遍,仿佛一個旁觀者去審視,徐浩又有了許多的感悟。


    看著還在爭吵的閆磊和季翔,徐浩輕飄飄說了一句:“別吵了。”


    兩人沒聽見。


    徐浩又大吼了一聲:“別吵了!”


    這才讓雙方熄火。


    看了看楊晨,又看了看其他人,徐浩緩緩地說:“我還有點事,要出門一趟,你們都先迴去吧。”


    把人都趕出屋子後,徐浩直接鎖了門,然後對他們幾個人說:“說實話,大家聚在一塊不容易,我也不清楚有什麽好爭吵的。是不是夏天來了,火氣都這麽大?”


    走了幾步,又迴頭看著楊晨:“你的性子要改。”


    到了樓下,徐浩直接騎上自行車,離開了雅堂村。說句實話,他現在一點也沒了往日,帶團隊的激情,就想找個地方,安安靜靜的放鬆一會。他早已經沒了先前的火氣,更沒有生楊晨的氣。


    他的視野,無形間拔高了很多,已經擺脫了一道枷鎖,看見了更廣闊的天地。


    這是一種非常的體驗。


    說不清道不明,卻真實存在……


    漫無目的的在橫店徘徊,也不知道是什麽潛意識在引導,徐浩騎著騎著,就騎到了橫店影視職業學院,也就是橫店大學的大門口。既然來了,徐浩就決定進去看看,騎車進了橫店大學,沿著馬路騎騎停停,就來到了足球場。


    雖然說已經有傳聞,n多部足球電視劇在橫店上馬,但是令人遺憾的是,橫店正規的足球場,也就橫店大學一個。


    據說橫店目前有三急,足球劇本、足球場地和足球人才。


    徐浩將自行車鎖在欄杆上,步行進入足球場,足球場上人挺多,一個完整的足球場,被切割成三塊,每一塊都有兩隊人馬較量。


    一會大腳把球踢到半空中,然後一堆人擠在一塊準備頭球,但是,足球啪嗒一下砸在了地上。


    一會大喊著射門,足球被狠狠踢起,打著旋,飛到了別的隊伍的場地上。一群人就喊:“哎哎,同學,麻煩踢過來。”


    一會幾個人去搶一個球,然後就看到球不見了,等所有人都暈頭轉向了,才發現足球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跑到另一邊了。


    總而言之,場麵上,所有人都踢球踢得火熱。


    足球場邊是幾圈跑道,有小情侶手牽手漫步,也有人戴著耳機跑步,還有人幹脆就在跑道上麵打羽毛球。


    “這就是大學生活嗎?”


    徐浩挺羨慕這些學生的,無憂無慮的享受著校園生活,隻有走進了社會才知道,生活其實很艱難。


    他也很想上場去踢球,不過不認識人,也不見他們缺人。


    徐浩幹脆就坐在場邊,一邊看別人踢球,一邊迴憶自己看過的宇超足球體係訓練基礎,兩相對照,比較一下足球究竟該怎麽踢。事實上徐浩也踢過足球,還曾經是高中班隊的一員,隻是,他那時候一個班就十八個男生,足球隊要十一個人……


    越看越覺得這群學生的足球水平,實在是差勁到了極點,傳球好出軌,射門打飛機,搶斷不碰球,大腳開不遠,守門不倒地,簡直就是一團糟。偶爾有幾個踢球還可以的,就拚命的帶球,堅持不傳球。


    這場麵把徐浩看得不忍直視,索性掏出手機,看看qq逛逛帖吧。


    因為手機打字不方便,徐浩一般都是看一下qq的消息,然後迴去用電腦聊天。帖吧他主要瀏覽了一下【橫店吧】,他現在不像以前,沒太多時間去帖吧灌水了,等級才3級。


    一進去【橫店吧】,徐浩就看到熟悉的麵孔。


    id為【呂鬆山22】,頭像為呂鬆山的頭像,發了一個帖子:“別了,橫店——白胡子老頭的告別。”


    “4月13日——5月5日,一共22天,我拍了三場戲。兩場是群眾,吃了四頓飯;一場特約,可能給150元。”


    “包括來迴路費我花銷大約2000元,收入200多一點。收支不平衡,我隻能離開。”


    “全國各地的朋友們來了一批,演了幾個月戲支持不下去,走了。又來了一批玩幾個月,支持不住,又走了。夢想——破滅——再夢想——再破滅,這就是群眾演員的路與果。”


    “我本想堅持一個月,但是我看到了,堅持2個月也是同樣的結果。也許有人說我演藝不高,與群頭關係不好。這一點承認,但是這不是根本原因。”


    “橫店的輝煌,來自於良好的管理。但要走下去是不是再想一想毛.主.席的話:‘人民,隻有人民才是創造曆史的動力。’、‘曆史是奴隸們創造的’。”


    “我現在到了北.京。我的北.京電話號碼是:153xxxx8802。謝謝給我三場戲的領隊徐浩,還有那個叫我拍微電影的大墩朋友。”


    帖子已經累積到了幾十樓。


    呂鬆山現在到了北.京懷.柔,準備去北影廠門口看看,能不能接到演員。


    有些吧友鼓勵呂鬆山,有些表示惋惜,還有些認為呂鬆山太愚拙,還有人佩服老人家說走就走的勇氣。甚至還有個吧友說,見過徐浩,很年輕的領隊,人不錯。


    呂鬆山一一迴複了,並且說了一些有道理的話。


    他說有個溫.州人告訴他:“拍戲把人都拍傻了。”


    並且告訴他四句話:“錢是紙的,人會死的;錢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說:“誰都懂得,誰也難掌握好。”


    看完這個帖子,徐浩的心情驀然沉重了許多,對呂鬆山的脾氣瞬間沒了,想要迴複一下。


    “到了北.京,一切保重吧,老人家最好把脾氣改改。”


    不過字才寫到一般,徐浩又覺得,讓呂鬆山改掉他的脾氣不現實,畢竟一大把年紀了。最後,刪除重寫,迴複了四個字。


    “笑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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