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大火燒了整整一夜。


    哪怕是後來惠大哥也帶著自家的仆從和佃戶過來幫忙救火,還叫來了縣裏的警察署和巡捕房幫著搶救……但還是因為火勢太旺了,林家祖宅占地二十餘畝,約有房屋數幢,花園,池塘等,大多數都在大火中毀於一旦。


    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在眾人的齊心協力之下,這場大火總算是熄滅在連夜強行澆灌下來的隔離帶之間;至少林家還剩下西邊小半邊的園子沒有燒毀,且四鄰也沒有遭太大的罪。


    惠怡眉已經什麽也顧不得了!


    她一直呆愣愣地跪坐在地上,守著也不知是昏睡不醒,還是昏迷不醒的林嶽賢身邊。


    而林大太太也哭了一整夜,直到這會兒,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哭了,隻是癱倒在張媽媽的懷裏,渾身都在抽抽……


    看著昔日金雕玉砌的園子如今處處都是殘桓斷壁,林家人忍不住悲從中來。


    林二太太大哭了起來,“是哪個殺千刀的放了這一把火啊!”


    旁邊有仆婦嘀咕了一句,“我瞧見……好像是大老爺放的火……而且在大火起來之前,有好幾個人都看到大老爺拿著火把在園子裏到處走……”


    “什麽?”林二太太失聲驚唿!


    “這是真的?娘!您聽聽,您養了一條白眼狼啊!就是養條狗,吃了您的東西它還會對你搖搖尾巴!你看看啊……您養了五十多年的狗,最後差點把我們都害死啊!”林二太太氣憤地罵道,“這種忘恩負義的人……當初您怎麽就沒把他給溺死!”


    “放你娘的狗屁!”剛才還奄奄一息的林大太太一下子就炸了!


    她一下子就從地上跳了起來,朝著林二太太衝了過去,貌若瘋顛地罵道,“你才是白眼狼!狗雜|種!”


    林二太太一時不察,被大太太撞倒在地,兩個婦人便撕打在了一處。


    嚴氏心煩意亂,“來人!快把她們倆拉開……”


    這一番吵鬧終於吵醒了林嶽賢。


    他一睜眼,就看到了守在自己身邊的妻子,臉被黑灰抹得一道一道的,兩隻杏眼腫得高高的,鼻尖也是紅紅的,這會兒還在抽抽噎噎的。


    “怡眉……”


    他輕聲叫著她的名字。


    惠怡眉潸然淚下。


    “爹直到現在還沒消息……”她哭著說道,“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總得先把命留著,再來怨我恨我吧,我,我……”


    她哽咽著,再也不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林嶽賢靜靜地看著她。


    半晌,他才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老太太?老太太!”有個男仆匆匆地從廢墟裏跑了出來,“老太太,院子裏有人在唱歌兒!聽聲音,像是,像是大老爺的聲音!可我們找了好久,也不知道唱歌的人在哪兒……”


    聞言,正與二太太糾纏的大太太一愣,手上勁頭一鬆,臉上頓時就捱了二太太一記響亮的耳括!


    可林大太太什麽也頓不上了,連滾帶爬地就衝向了廢墟!


    林嶽賢也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惠怡眉又驚又喜,連忙扶住了丈夫,夫妻倆相互攙扶著往燒得不像樣子的內宅走去。


    自有仆從在前頭引路。


    一家三口跟著男仆跑到了一處廢墟處。


    也不知從哪兒傳來了一陣難聽至極,像哭聲一樣的歌聲……


    那是個男人,正聲嘶力竭地用破鑼一般的嗓音大聲吼唱著一首儲雲鎮的傳統童謠。


    “……月光光照地堂,蝦仔你乖乖瞓落床……聽朝阿爸要捕魚蝦囉,阿嬤織網要織到天光哦……月光光照地堂,年三十晚摘檳榔,五穀豐收堆滿倉囉……啊……啊……”


    那本是一首寓意美好的童謠,硬是被這人唱出了悲愴而又蒼涼的絕望感覺。


    現場已經有好些人聚集在這裏了,可大夥兒都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轉,來來迴迴地走了好幾遍,就是不知道這唱歌的人到底身在何處……


    而林大太太已經大哭了起來,“老爺!老爺……你在哪兒啊?老爺……”


    惠怡眉腦子裏靈光一閃!


    她突然想起來,靠近嚴氏所居的堂屋附近有一口廢棄了的井;原來打那口井是為了取水方便,但不知怎的,那井裏的水卻總有些苦澀,所以後來也沒人願意吃那口井裏的井水了。


    “井,井!小佛堂外頭的井……”惠怡眉語無倫次地說了起來。


    可眼前一派廢墟,哪裏還認得出堂屋在哪,小佛堂在哪!


    但她的話也提醒了眾人。


    眾人開始拿著木棍扒拉起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殘簷碎瓦來……不多時,眾人先是找到了堂屋門口的陰陽刻九瓣蓮青石板磚,認定了堂屋的位置以後,再循著記憶中小佛堂的方麵摸去,最後順藤摸瓜地找到了那口井。


    眾人合力搬開了壓在井口的半截橫梁,林大老爺好嗡聲嗡氣又帶著破音的歌聲頓時衝上了雲霄,“月光光照地堂……”


    眾人大喜。


    “大老爺!大老爺您可還好啊?”


    “老爺!你怎麽掉到井裏去了……你要不要緊?”


    “爹!爹?你可還好?我這就下來救你!”


    “爹,爹……你有沒有事?”


    眾人七手八腳地找來了繩子,把繩子的一頭拋進了井裏,想讓大老爺抓著繩子,眾人再把他拽上來的;可大老爺卻一直投入地唱著那首童謠,對眾人的話充耳不聞。


    眾人麵麵相覷。


    林嶽賢等不得了,“你們快拿繩子吊住我,我下去把大老爺撈上來。”


    然而,他的身材過於高大,若是下了井,所有的光線都會被他遮住,也不利用救援。


    最後,一個個子矮小的男仆自告奮勇地說道,“二爺,讓我下去,我拿了繩子下去係住大老爺的腰,然後我扶著大老爺,大夥兒再一起發力,把我和大老爺一塊兒拉出來……”


    林嶽賢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因為大老爺的不配合,令這場救援延續了好長一段時間。


    嚴氏在外頭大約也等得不耐煩了,便率領二房也進來查看。


    大老爺反反複複地高歌著那首童謠,狼狽萬分地被仆從們從井裏撈了出來……隻見他渾身上下都是臭哄哄的於泥,身上的衣服也破成了一縷一縷的,臉上的皮膚盡是擦傷……


    可他雖然連站都站不穩,卻一直執著又反複地唱著那首童謠。


    林二太太忍不住怒從中來。


    “吃裏扒外的老雜|種!我們林家欠了你的?你把我們林家燒成了這樣?真是禍害……”


    “啪!”


    林二太太一句話還沒罵完,就被林嶽賢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我不想跟狗一般見識,但若瘋狗亂吠……不過了結一條狗命而已,不值得什麽。”林嶽賢冷冷地說道。


    也不知為什麽,在場的人竟沒有一個敢開口指責他以小輩犯上……


    林二老爺呆愣愣地看著妻子,像不認識她一樣;林嶽鴻也被林嶽賢的舉動給驚得半天都迴不過神來;而白瑩瑩則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步,悄悄躲在了林嶽鴻的身後。


    林二太太張大了嘴,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很快,她左邊的半張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高高腫了起來,不但視覺慢慢變得模糊,而且臉也木木的,已經失去了知覺。


    她有點想哭,但林嶽賢的氣場實在太強大,她不敢哭……


    這時,林大老爺終於清醒了過來。


    他瞪著一雙銅鈴大的牛眼,直愣愣地盯著嚴氏,好半天才顫顫巍巍地喊了一聲,“……娘?”


    嚴氏終於從林嶽賢強大的氣場中掙紮著迴過神來,見庶長子喊了自己一身“娘”,不由得臉色一垮,冷冷地說道,“你還知道我是你娘?”


    林大老爺的臉上滿是汙泥和血跡,所以也沒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隻是眾人看到他的眼珠子越瞪越大,越瞪越大,大得快要掉出來似的……


    “你個老虔婆!”林大老爺突然拚盡了全身的力氣,用帶著破音的銅鑼嗓子大喊了一聲之後,就朝著嚴氏衝了過去,伸出了枯枝一般的雙手,死死地掐住了嚴氏的脖子。


    “我殺了你!我殺了你!我,我要殺了你啊……”林大老爺貌似瘋顛地狂喊了起來,還一邊喊一邊使勸地掐著嚴氏……


    在場的眾人都被嚇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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