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滾木,遍地鮮血殘肢,還有受傷軍士們難以忍受的呻吟,都叫這一處原本平坦的大道仿若人間地獄。被留下的一千人,還有堵在後方的兩千人,一麵救護受傷弟兄,一麵還要提防後方一路緊隨的西宋軍。


    麵對兄弟們的慘狀已經夠叫人揪心了,突如其來的敵軍更是雪上加霜。


    大批的西宋軍士從山坡上衝下來,攜勢而來,殺意攝人心魄。淋漓鮮血看在眼中,仿佛嗅到腥味的猛獸,別無他想,隻有一個字,殺!


    為了自救和袍澤的性命,燕國軍士們也很勇猛。但是,眼下的前後夾擊和被遠去大部隊遺棄的孤獨感已經在心裏敲打出不止一條裂痕,很難再鼓起十足的士氣對抗敵軍。西宋軍衝殺過來,麵露猙獰,一些燕軍甚至沒有迎戰的準備,掉頭朝著人跡罕至的山林四處逃奔。有一個逃的就兩個、三個……


    士氣一散,便隻有被人追著打殺的份兒。西宋軍士們看在眼裏樂在心裏,號稱天下無敵的燕軍,也不過如此!


    士氣此消彼長,結局可以預見。


    後麵追來的洪達一行人,隻來得及收攏幾個逃錯方向的零散燕軍,氣的對著早來的西宋將領道:“這是齊將軍指派給我軍的任務,你憑什麽搶了!”


    將領吐出一口吐沫星子,嘿嘿的笑道:“‘齊將軍’,叫的可真親熱,不是你一口一個‘小娘們兒’的時候了!”隨後不理洪達,手臂一揮道:“剩下的殘羹剩飯就留給洪將軍吧,咱們去下一個地方!”


    先到的西宋軍士們嘻嘻哈哈的跑了。洪達氣的瞪眼又不能跟自己人動手,眼看地上還有不少重傷呻吟燕軍,連忙道:“這些,把他們都砍了,這也是人頭啊!”副將看著他,一時有些猶豫,洪達又道:“就當做善事了,活著也是受罪!”


    蔡鑫帶著大隊人馬沿著山路一路向前,隊伍最前麵是幾名山民帶路。一路上身邊副將悶悶的,很少說話。蔡鑫看他一眼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拋下他們太過無情,隻重軍功,枉顧人命?”


    副將低頭道:“屬下不敢。”


    蔡鑫隻看他神情,便知口不對心。解釋道:“這山林之中,隨處都可能有西宋人的伏兵,我們隻有盡快的走出這山林完成任務,才能減少兄弟們的傷亡,耽擱的時間越長,耗損隻會更大!”


    “將軍說的是!”說的都是道理,隻是,心裏會不會好過一點,隻有自己知道。


    “一將功成萬骨枯,不是為將者不愛重將士們性命,實在是情勢所迫啊!”蔡鑫感歎兩句,吩咐下去:“加快行軍!”


    深林某處,眾軍士們有的檢查著手中兵刃,有的擦拭盔甲,更多的就著水吞咽粗糙幹澀的幹糧。齊悅然站在高處,枝繁葉茂,看遠處很不清楚。


    陳崇有些急躁:“走了三分之一路程了,我們的人手還沒出盡,就這樣讓他們過去?”


    齊悅然不理他,左右瞅瞅,挑了最高的一棵樹,縱身一躍,在樹幹上輕點幾下,便踩在了一根手臂粗細的枝幹上,這一手亮出來,下麵吃飯的軍士目露驚歎,若不是顧忌她主將的身份,怕是能拍掌叫好了。


    這樣就清楚多了。


    再次落到地上,陳崇道:“我知道你厲害,能不能把你想的說出來讓我知道,別總讓我一顆心懸著。我這麽大力的支持你,你不該投桃報李嗎?”


    齊悅然:“沒什麽好說的啊,我不是一早安排下去了嗎,斷他尾巴,能斷多少是多少。”


    陳崇急道:“路程走了三分之一,隻截了他大約四千人,未曾傷筋動骨,固安之危還是不能解啊!我們放棄關隘,就是這麽小打小鬧的給他撓癢癢嗎!”


    齊悅然看了看天上浮雲,毫無頭緒說一句:“快要下雨了。”


    “下雨確實可以拖延他們的行程,可是我們的行動也勢必會受影響,於事無補!”


    “雨水還不小。”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齊悅然看著他:“這山中地勢,你可清楚?”


    “沿著山路再走一日夜,距離固安就不遠了。”


    齊悅然鼻子哼了一聲:“你自稱讀過不少兵書,也不知道都讀到了哪裏,隻認識上麵的字可不算讀懂啊!”


    “你厲害,你倒是做點什麽啊!”陳崇也沒脾氣跟她鬥嘴了。


    “照他們的腳程,天黑之後能趕到鵲鳴山。”


    “是啊。”


    “鵲鳴山上有一處堰塞湖,你可知道?”


    “知道又如何,你難道想引水衝了他們嗎?”陳崇焦急中有些不屑。


    “有何不可?”她反問。


    陳崇沒好氣道:“那水有多深你知道嗎,你想挖開泄洪,不是不可以,隻是到夜深也沒幾個時辰了,哪裏來得及!”直接挖的話,湖水泄出之際,參與的軍士們便是第一批淹死的。這話他沒說,要取得勝利,犧牲在所難免。


    齊悅然淡淡道:“我早已安排了人手在挖掘,隻需挖到與水麵平齊就可以,此時大概已經完成了吧。”她手放在眉骨處作勢遠眺,其實根本什麽也看不到。


    “什麽時候安排的,我一直跟你在一起,我怎麽不知道?”陳崇眼神有些異樣,她為什麽瞞著他?


    “沒把握的事我不說。”


    天色昏暗起來,蔡鑫下令暫停,半個時辰休息用飯,然後連夜趕路。軍士來報,說是幾名山民說要下雨,問問還要不要接著走。


    蔡鑫叫人把山民帶到眼前,他看上去有三四十歲,因常年在山中勞作,暴露在外的膚色黝黑發亮。山民跪下磕了個頭,有些緊張:“見過,大將軍。”


    蔡鑫心頭暗喜,臉色不變:“喚我一聲‘將軍’即可。是你說要下雨?本將也知此地天氣變幻無常,陰晴難定,你可確定?”


    山民心頭一跳,怕話說的太滿,若有個萬一拿他出氣,趕緊道:“小人有八分肯定要下雨,不過將軍大人也說了,天氣變幻無常,小人亦不能十分肯定。”


    “下雨而已,又不是下刀子,軍情緊急,不能耽擱!”


    “山中不比山外安穩,若雨下的大,濕透了山土,那可就不得了了,容易出大事的!”山民光是想一想,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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