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員聳了聳肩,表達了自己的急切之心。  蟲族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不堪一擊,以荒星為中心的附近星域所形成的封鎖圈滴水不漏,能源劑灌注的高壓水槍隨時待命,隻要它們敢接近就能立即灰飛煙滅。  之所以沒動不過是他們的總元帥還在這裏罷了。  但國家機器的耐心是有限的。  他們得抓緊時間繁殖出不受能源劑威脅的、最大數量的生命體,與潛伏在蟲族的初代“種子”裏應外合,徹底占領這片星際。  其餘實驗員附和點頭。  早在薛鳴走進基地的那一刻起,他們就主張將他抓起來強製執行母體的功能,但肖卻以納約首領的命令為由將其攔截下並玩起了養成遊戲。  “稍安勿躁。”靠在牆邊的肖手掌朝下壓了壓,鏡片後的笑容一成不變,仿佛不管實驗員說多難聽的話他都能欣然接受似的。  “我很明白大家迫切的心情,但母體肚子裏揣的幼崽很重要,它融合了蟲族最強大的雄蟲基因,這不就是我們一直實驗的方向麽,隻要兩個星期就能坐享其成,何樂而不為呢?”  實驗員麵麵相覷,隨後人群中突然有人問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首領的意思?”  空氣忽然一靜,大家紛紛看向他。  肖博士讓出身後的門,做了個請的手勢:“或許你可以親自去問一問首領,我樂意之至。”  他連微笑的弧度都沒變,大家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了聲息。  首領自從變異成二代後就吞噬本能被激發,所有靠近它的生命體都逃不過,除了肖。  他是首領創造出的代言者。  監控裏的薛鳴對這場暗流湧動毫不知情,他越走越往裏,眼看就要再次來到關著左越的培育室了。  “據說生命體的情緒是無法偽裝的,在麵對心愛的伴侶時會不自覺做出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你們不是想要驗證母體是不是在裝瘋賣傻麽,試試就知道了。”  肖博士笑著按下控製鍵,薛鳴左側的緊閉的門緩緩打開,他對著話筒溫柔喚道:“我在這裏。”  薛鳴被突然打開的大門嚇了一跳,聽到肖的聲音後則停住了往後退的腳步,甚至急切地邁進門。  “肖你在哪裏?”  他在培育室轉了一圈沒發現肖的身影,便開始抬頭四處張望,對放在室中央的大型培育艙視若無睹。  “我在開會,可以幫我個忙嗎?”他循循善誘,語氣裏仿佛夾著蜜糖:“看到中間的培育艙了嗎,我的寵物已經很久沒換水了,你幫我換個水好嗎?”  薛鳴這才好奇地圍著培育艙轉了幾圈,低聲咕噥道:“肖你在哪?我聽到你聲音了。”  肖博士耐心地迴答他在會議室,引領薛鳴來到操作儀器前,密密麻麻幾十個按鈕排列在上麵。  “看到左上角那個紅色按鈕了嗎,那是換水的。”肖說。  薛鳴毫不猶豫按了下去。  空中響起極細微的電流聲,培育艙裏的水位並沒有降下去,反而淡藍色的藥水裏開始竄過白亮的細線,原本安靜漂浮的左越臉部肌肉猛地一抽,霍然睜開眼睛,直直看向薛鳴。  瞳孔的琥珀色盡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血一般的暗紅。  薛鳴嚇得連退了好幾步,手掌往後按在操作儀上,不知又啟動了什麽按鈕,隻見玻璃內的藥水開始沸騰翻滾,左越平展的黑色翅翼猛地收緊,“啪”地打在玻璃上,隱約可見翅翼邊緣滲出的幾縷血紅。  薛鳴嚇壞了,口中喃喃念著對不起,對著操作儀就是一通亂按,終於不知按到了什麽鍵,培育艙頂突然打開,裏麵的藥水開始緩緩下滲。  “該死!”肖博士關閉話筒匆忙離開。  左越終於停止抽搐,重新閉上了眼睛,肢體鬆弛地沉入培育艙底。  好像……死了一樣。  薛鳴好奇地爬上培育艙,兩隻手搭在艙頂的玻璃邊緣,支著腦袋去看沉入艙底的雄蟲。  這時肖博士的聲音從身後響起:“1號快下來。”  薛鳴腦袋一轉,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後眼睛一亮,幾步就從培育艙上跳下,來到肖博士麵前。  “我找你好久。”他說,接著又指了指培育艙,低聲認錯:“對不起。”  肖博士笑了笑,試探地問:“沒關係,你認識他嗎?”  薛鳴迴頭看了一眼正在蓋上艙頂的培育艙,語氣自然得幾近冷漠:“認識,他是我的雄夫,我肚子裏的就是他的幼崽。”  “想放他出來嗎?隻要你開口我就把他放出來,雖然不能離開基地,但可以在這裏生活,總好過被泡在藥水裏變成像觸手怪一樣的東西好,對不對?”肖博士繼續蠱惑。  薛鳴皺了皺眉,幾乎沒有考慮就問道:“為什麽要離開?”  肖博士臉上的笑容又大了些:“對,不需要離開,你將會是新帝國的誕生之母。”  薛鳴迷茫地點了點頭,聽話地被肖博士牽了出去。  培育室的門再次關閉,左越被淡藍色的藥水包裹著靜靜躺在艙底,在監控看不到的角落蜷了蜷手指,將什麽東西緊緊攥在了手心。  *  肖博士陪了薛鳴整整一個下午,他似乎很高興,晚餐時連牛奶都多喝了幾杯,以至於到了該睡覺的時候開始頻繁去洗手間。  基地內除了首領其餘人是沒有私人洗手間的,需要穿過長長的走廊去公共洗漱室,薛鳴一趟接一趟地跑,把盯著監控的實驗員都跑困了,撐著腦袋開始打瞌睡。  明天應該給母體做個泌尿係統檢查,意識沉睡之前他想道。  監控裏薛鳴再次捂著肚子來到洗漱間,確認格子間裏沒人後閃身進了其中一間,眼神陡然變得銳利。  他坐在馬桶上佯裝自己上廁所,張開的手掌無聲幻化成無數白色絲線,從裏麵掉出一塊比指甲蓋還要小的芯片,被他從半空接住。  接著他又如法炮製,從身體的其他部位取出這幾天從實驗室摸來的小零件,三下五除二組成了一個簡易的通訊器。  芯片是當初左越給他的耳釘裏拆出來的,連接了小o的係統,另外一片他在白天的混亂中偷偷扔進了培育艙。  他至死也不信左越會叛變。  通訊器開啟,信號通道內出現短暫地沙沙聲,接著突然安靜。  那頭響起了有節奏的篤篤聲,像手指敲擊在通訊器的傳聲筒上。  薛鳴屏住了唿吸。  作者有話要說:  肖博士不是人  感謝在2019-12-23 23:58:14~2019-12-24 23:48: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瘋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沉迷吸貓無法自拔 10瓶;惡貫滿盈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 81 章  那是軍部特有的一種密碼, 通過長短音進行傳訊, 左越在用這種方式告訴薛鳴他很安全。  薛鳴深深吸一口氣,將洶湧澎湃的情緒盡數壓下,敲擊的手指隱約發抖。  薛鳴:“我要怎麽救你出去?”  左越:“暫時不用, 去基地最盡頭的地下庫, 迴溯時空的機器在那裏, 注意守著的觸手怪。”  薛鳴敲擊的手指頓了頓:“迴溯時空會怎樣?”  是不是再也遇不到左越了……  那頭安靜了一會, 接著傳來一組簡單的訊號。  “保護好自己。”  ……  一組接一組的密碼通過芯片傳輸, 薛鳴和左越簡單交換了基地的情報便斷了通訊, 薛鳴重新將通訊器藏迴身體裏,將精神力延展開, 實驗基地靜悄悄的,坐在監視器前的實驗員還在打盹, 並且大有一睡不醒的趨勢。  薛鳴收迴精神力,轉而抬頭打量四周。  少頃他的身體化成一團簇擁著菌蓋的白絲, 順著通風管道爬了進去, 倏忽不見。  管道內四通八達, 有很多分支與岔口,幸好薛鳴在下午借著找肖博士的功夫將基地通風管的構造摸了個七七八八,此時憑著記憶中的方向很快摸到了地下庫。  越靠近下麵越喧囂, 先是粗重的喘息聲, 仿佛一隻被關在籠子裏的巨大野獸發出吃力的吼聲,喘息聲下則是一些密密麻麻的聲音,像很多東西擠在一起摩擦, 窸窣的聲響令人頭皮發麻。  薛鳴靠近地下庫的通風出口,從天花板的角落裏探出一根白絲,貼著牆壁觀望。  隻見中央矗立著一座巨大的肉山,那東西有八隻觸手,每一隻觸手都被固定在了同樣超大尺寸的玻璃試管裏,它的身體是幾近透明的血紅色,能清楚看到一顆顆拳頭大小的卵被推擠著進入觸手末端,最後從吸盤口產出,落到試管裏就變成了小觸手怪。  甫一落地它們就開始吞噬同伴的身體,試管內的傳送帶將它們送走,又準備接新一波蟲卵。  它在被強製產卵,蔓延荒星的蟲潮恐怕就是這麽來的。  巨型觸手怪發出痛苦的喘息,注入體內的基因融合劑不斷催化它孕育新的卵,生生不息。  蘑菇“咻”地一下收迴白絲,情不自禁抖了抖菌蓋。  他認出這是什麽東西了。  八年前那場戰爭的最後,這個怪物也是揮舞著巨大的觸手將薛鳴的逃生艙拖迴主艦,意欲與他同歸於盡。  入侵了伊凡·珀西軀殼的意識體,嚴格意義上來說是納約族的首領。  它被圈養在此地,改造成了類似母體的存在。  薛鳴無意了解其中發生過什麽,更無法對這東西升起絲毫的同情心。  黑吃黑而已。  白絲沿著牆壁攀爬了一圈,除了中央的觸手怪沒有找到任何像能控製時空迴溯的儀器,因為出來有一段時間,隻得原路返迴。  洗漱間靜悄悄的。  薛鳴按著肚子打開隔間的門,低著腦袋往迴走,腳步聲拖遝,將拉肚子的虛脫感演得惟妙惟肖。  他甚至苦惱地敲開了實驗員的門,向他們討要治療肚子痛的藥。  母體臨產在即,實驗員哪敢隨便給他吃藥,幾句話打發他睡去了。  於是接下來幾天薛鳴去洗漱間更勤了。  他將地下庫的情況簡單轉述給了左越,後者停頓片刻,讓他按兵不動,十天後他有辦法脫身。  十天,正好到薛鳴的臨產期。  薛鳴的孕肚不算明顯,尤其穿著寬鬆白袍的情況下,幾乎察覺不到弧度,隻有手掌觸碰時才能感覺到皮膚的緊繃,要不是檢查報告一直顯示正常,薛鳴時常懷疑因為自己的原因會讓幼崽發育不良。  同樣的訊號接連發了三遍,字字句句都是讓薛鳴靜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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