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鳴以背抵門, 雙肩向前傾,冷漠地盯著從人群背後走出的伊凡, 或者說意識體,正麵帶微笑看著他。  那笑容令薛鳴感到極度不舒服。  在他麵前站定, 伊凡故作遺憾地歎氣:“你可真是隻無趣的雌蟲。”  他身著快及地的黑袍, 整個身形都籠在陰影中,臉在通道熾白燈光的垂照下泛起吊詭的笑意。  薛鳴目光在他身後十來隻意識體上掠過,唿吸放得越發輕而緩,他不給麵子地開口:“我是否有趣不需要你定義。”  伊凡怔了怔,似乎沒想到薛鳴會迴嘴, 過了幾秒才低低笑起來。  “你說得對,是我魯莽了。”  薛鳴:“廢話少說,你要做什麽?”  伊凡指了指他肩上扛著的艾拉:“你不該帶走我們的同伴。”  說這話時薛鳴明顯感覺到身後的意識體們往前聚攏一步, 個個虎視眈眈地盯著他,似乎隻要伊凡一聲令下就能撲上來把他撕成碎片。  形勢不容樂觀。  但他不能露怯, 隻要能堅持到左越來就還有希望。  “艾拉已經不是你們的同伴了。”能源針的效果已經發揮得差不多,入侵至艾拉身上的意識體就算沒消散現在也應當處於半死不活的狀態,不可能在這時候作妖。  “是啊。”伊凡順著他的話點頭:“你把它殺死了,想想看我該怎麽報仇呢?”  說這話時他麵色陡變, 語氣變得陰冷,薛鳴後背起了一層白毛汗, 貼在冰涼的金屬門板上,他心中一動。  蟲後寢宮沒被改造前這裏隻是供蟲侍進出的小道,安保級別並不高, 門的材料是最普通的合金,大約一個手掌的橫截麵那麽厚,以他的體能,硬要撞出去也不是不可以。  總比被前後困死在這裏強。  思緒電轉間伊凡已經五指成爪向他抓了過來,薛鳴及時閃避,近乎尖嘯的風聲擦著他的耳廓而過,插進合金門裏。  有戲!  薛鳴心中一喜,同時對意識體入侵後軀體的驚人破壞力有了更直觀的認識,更加不敢掉以輕心。  伊凡一抓無果,直接橫掃,門上頓時被劃出四道凹槽似的指痕。  可見其手指的硬化程度。  薛鳴低頭成功閃避伊凡的攻擊,抓住麵前的手臂一拉一推,後者反應迅速,另隻手瞬間絞纏上他的,肘部狠狠擊在他胸口。  肘骨與肋骨相撞,發出脆生生的喀擦聲。  薛鳴眼前一黑,硬生生壓下喉間湧上的腥甜,他帶著艾拉隻有一隻手能用,行動處處受限,閃避間已經吃了好幾下重擊,薛鳴的唿吸也跟著粗重起來。  但他始終沒有離開門後,那是他和艾拉的最後一線生機。  “砰!”又是一聲碰撞,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擠壓聲,伊凡突然疑惑地“嗯”了聲。  當麵拚體力,薛鳴竟然毫不輸與他,還是在單手的情況下。  就在這空擋,薛鳴突然開口叫了聲他的名字。  伊凡本就在疑惑,驟然被叫的狀態下竟然走神,薛鳴抓住這瞬間的破綻,伸手摸向腰間,將最後一點噴嚏粉朝他迎麵撒過去。  伊凡躲閃不及,被撒了個正著。  “阿,阿嚏!”那張掛著和煦笑容的臉在薛鳴眼皮子底下扭曲抽動,鼻翼翕張,接著一個大大的噴嚏打了出來,薛鳴及時抬起手臂擋住自己的臉,以防被鼻涕口水濺到。  “你,阿阿阿嚏——”伊凡彎著腰噴嚏不斷,一句話都說不圓。  眾意識體目瞪口呆,眼睜睜看著首領被噴嚏搞得涕泗橫流,威嚴全無。  趁它們沒反應過來之際,薛鳴看準機會抬肘和肩狠狠往門上一搗,門板瞬間被撞出個窟窿,顧不得清理門板上尖銳的金屬片,薛鳴彎腰躬身從門內剮出去,扛著艾拉就跑。  一個紅點突然從身後打過來,定格在不遠處的一株高大的樹幹上。  “別動。”  薛鳴狂奔的腳步猛然一停,竟當真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軍用追蹤式激光槍,鎖定目標後不死不休,他跑再快都沒用。  伊凡帶人追上來,其中一隻意識體抬起槍托對著他的後腦就來了一下,轉到他麵前泄憤般罵道:“狗雜種,讓你跑!”  他還要再來第二下,在看到薛鳴的眼神時卻打了個哆嗦,槍托怎麽也砸不下去。  他眉眼生得鋒利,眼瞳烏黑發沉,渾身的血腥氣裹著煞氣幾要衝天而起,看起來兇狠至極。  意識體訕訕地放下槍托,請示伊凡怎麽辦。  伊凡還在打噴嚏,他從另外一隻意識體手裏接過紙巾,捂住口鼻擤了擤,裝出來的優雅假象蕩然無存。  “去,這麽好的容器別浪費了。”  遭了迴暗算,伊凡謹慎許多,拿出一個圓罐給遞手帕的那隻意識體,讓他去操作。  意識體畢恭畢敬地接過圓罐就要打開。  薛鳴扛著艾拉的手臂緊了緊,腦海中飛快計算如果現在拚命一搏的勝算有多少。  熟悉的圓罐出現在眼前,薛鳴頭皮發麻,如果讓他被這惡心的東西入侵操縱,那還不如去死。  他打定主意,身上的戾氣漸趨化為無形,腦後指著的激光槍對他已經沒有了威脅。  隻是可惜答應了大白鵝的事沒有做到,左越也等不到他迴家吃飯了。  薛鳴心中歎息,調動全部精神力蓄勢待發。  小圓罐的蓋子被頂得嘩啦直響,裏麵的東西迫不及待要跑出來品嚐人間的美味了。  就在這時,一束強光突然照亮,直接打在圓罐上。  意識體抬起手臂擋住眼睛,正欲嗬斥,接著砰砰砰幾下,一排強光打出,將薛鳴身後的意識體照得無處遁形。  一台超小型軍用艦在空中浮現,艦身黑沉如鐵,透出與他主人般殺伐鐵血的光澤。  左越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來,冷而淡:“放了他。”  薛鳴一直提著的心髒狠狠落迴胸腔,頓時劇烈地跳動起來,鼓噪不已。  艦前另一束柔光落在他身上,莫名有股安撫的味道。  伊凡的噴嚏終於止住,此時又恢複了那副優雅做派,他站直身體,衝艦艇內的左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還真是冤家路窄,左上將也來了,正好和你的雌夫湊一對。”  左越:“你說錯了,我是專門來堵你的。”  說著啟動按鈕,軍艦前端響起機械轉動聲,接著一左一右伸出八個炮口,對準下麵的意識體們。  伊凡臉色終於變了:“這裏是皇宮,你敢?”  左越冷笑:“在得知我重新踏上帝星土地的那一刻,你就該知道我迴來是為了什麽?”  伊凡一滯,以它對左越的了解,別說一個廢棄的寢宮,炮轟整個皇宮的事他都做得出。  可恨這樣的對手竟然幾次暗算失敗,平白替它入侵蟲族增添難度。  炮口緩緩伸出,對準它們。  “我知道身體死亡之前你們無法脫離,所以這裏麵裝的不是武器,而是濃硫酸,你們盡可以享受身體被腐蝕的快樂。”左越提醒它們。  下麵的意識體果然慌了,有幾隻甚至不太明顯地往後退了一步。  伊凡臉色青白交錯,死死盯著艦艇不說話。  左越:“薛鳴,過來。”  聽到他的唿喚,薛鳴莫名心中安定,不再管瞄準自己後腦的激光槍,大步朝軍艦走過去。  艙門打開,懸梯放了下來。  “等等。”  伊凡突然喊道,他目光在薛鳴和軍艦之間來迴逡巡幾次,不甘地說:“你真的不考慮與我們合作?我們的文明比你們先進了不知多少個等級,神經修複與器官再生對我們而言根本不算難事。”  他是指左越的腿和眼睛。  “我願意為當初入侵失敗對你造成的傷害道歉並做出補償,但人總是要往前看,蟲族被更高等級的文明取代是大勢所趨,而你作為這個種族金字塔頂尖的一份子,當然有資格與我們一起分享勝利的果實。”  伊凡諄諄勸誘:“當然,你的雌夫也很強,我們不介意加上他。”  薛鳴已經走至懸梯下,此時抬眼就能看到駕駛艙內的左越,他臉色冷白,嘴唇也褪去了血色。  左越雖然不說,但心底是很介意自己的傷殘的,尤其眼睛這種不可逆的損傷,難以想象嘴唇醒來時對他的打擊有多大。  薛鳴心跟著揪了起來。  沉默。  隨著時間的推移,伊凡臉上的笑意也越來越大。  萬物以利趨之,在明顯它們占優勢的情況下,它不信左越對蟲族的忠心能始終如一。  “對不起,我記仇。”輕而淡的聲音響起,卻仿佛夜空中炸響的驚雷。  伊凡臉色驟變,疾聲命令:“攔下他!”  意識體一哄而上,在左越出聲的那刻薛鳴就果斷攀住懸梯往上爬,很快已經過半。  “該死!”伊凡推開這群沒用的家夥,搶過圓罐打開。  裏麵被關著的意識體尖嘯而出,直衝薛鳴後腦而來。  正在這時,一隻雪白色的影子撲棱翅膀而下,叼住那團透明的能量體,隻見它一仰脖“咕咚”一聲吞了下去。  “嘎嘎!”吞噬了意識體的大白鵝十分興奮,扇起翅膀就朝其它意識體撲去。  場麵頓時亂成一鍋粥。  薛鳴攀住懸梯最上沿,先把扛著的艾拉扔上去,左越已經在艙門口等著,此時伸出手掌拉了他一把,後者借勢翻身而入,脫力般滾在左越身上。  空中再次傳來振翅聲,尾隨而來的螣蛇興奮地哈氣,看到大白鵝在下麵追著意識體叨,以為他們在玩,頓時收起翅翼俯身而下,一頭紮進混戰中。  寶寶也要玩。  它體型巨大,一落地就滾倒一片,簡直慘不忍睹。  軍艦的地板上,薛鳴壓在左越身上喘了口氣,突然看著他笑出聲。  作者有話要說:  報,曆經十萬字,薛鳴第一次笑出聲,放煙花慶祝!劈!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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