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清朗說要迴家,甜心馬上二話不說地跟上,此刻的他整個人籠罩在一層陰沉的霧氣之中,簡直可怕極了。


    甜心不敢貿然給清朗任何安慰,她知道清朗自尊心極強,剛剛清清說的話無異於讓他在自己麵前丟了人,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雖然他們是夫妻,雖然再親密的事情都做過,可是對於清朗來講,這已經傷害到了他,他現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自我療傷,她很清楚他的脾氣,也明白自己需要給他一個足夠他獨處的空間。


    所以她隻要緊緊跟在他身後就行了,在他不需要的時候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他需要的時候自己能及時出現,這是自己能為他做的唯一的事情。


    司徒清朗付了錢,大步走向車子,甜心在後麵小跑跟著,剛一上車他就把車門大力砸上,差點震聾她的耳朵。


    她不禁在心中暗暗懊惱這個時候要是自己會開車就好了……當初就應該聽清朗的話學一學開車,這會他沒準會把車當飛機開。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清朗竟然異常平靜地發動車子,異常平靜地行駛在路上,仿若什麽事情都沒發生,說更恰當點,是暴風雨來臨前可怕的平靜,平靜到讓她不寒而栗。


    就這樣,兩人一路平安無事地到了家。


    甜心下了車,跟著司徒清朗進了門,司徒清朗麵無表情地說:“你先迴臥室去,今晚不用等我了。”


    “我……”甜心正要說自己擔心他,可一看他陰沉的麵孔,瞬間她就不敢說了,她乖順地點點頭,一溜煙小跑著上了樓,把自己關在臥室裏。


    客廳裏傳來一聲巨響,繼而又是一聲……


    甜心聽出這是清朗在砸東西,他在發泄……真的好可怕,簡直比地震還要可怕!


    她把自己關在浴室裏,難過得想哭,清朗明明是好心,為什麽清清就是不肯聽勸呢,不聽勸也罷還說出這麽難聽的話,那個葉欣根本就不是什麽合適的人選啊。


    清清這麽優秀,為什麽要喜歡一個處處不如她的男人嗎?


    更何況葉欣根本就不喜歡清清,她打算倒追到什麽時候?


    她把自己關在浴室裏,默默哭了一小會,她真為清朗感到難過,真的很心疼這個一直以來都很認真很用心的男人。


    爾後她以最快速度洗了澡,躺在床上聽著樓下一聲高過一聲的巨響,聽到後來她自己都有點害怕,不得不捂上耳朵擰亮台燈,在昏暗的燈光之下縮成一小團。


    這場發泄持續了近三個小時,直到後來,甜心耳朵和心髒都快麻木了,這才忽然聽到臥室門響動。


    司徒清朗進了臥室,第一句話就說:“把燈關掉。”


    甜心趕緊伸手把台燈滅掉,一句廢話都不敢多說。


    司徒清朗脫下衣服,進浴室洗澡,甜心聽著浴室裏的水聲嘩嘩,心中惴惴不安——她真的是從來沒見過清朗發這麽大的脾氣,也完全不知道待會還會發生什麽事情。


    30分鍾後,浴室的門猛地一開,甜心緊張得渾身一顫。


    司徒清朗擦著頭發出來了,他完全不開燈,甜心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聽不到他說話,隻能看到他的身影在黑暗中走來走去。


    司徒清朗是個很極端的人,極端自信的同時就意味著在他心底可能會有極端自卑的一麵,這自卑源自於他的身世,他沒有母親,他是被人瞧不起的私生子,他的童年太灰暗。


    明明是自己父親犯下的過錯,可是所有人都用有色眼鏡看他,這是他人生永遠的汙點,無論他多麽優秀多麽成功,他都不可能改寫這個事實。


    當最不想觸及的事情被觸及,他像所有人一樣本能地選擇想要逃避,他很消極,不想說話,不想看到光,他心裏很難過,很不知所措。


    他努力不想把這種情緒帶給甜心,但他不知道該怎樣排解,以前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他或許幾天都不說一句話,可是現在不同,他有了甜心,他不可能不顧及甜心的感受。


    這樣矛盾的結果就是他更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也不知道該怎樣跟甜心講話,甚至有那麽一瞬間,他害怕甜心也會瞧不起他。


    他是堅強的,也是脆弱的。


    謝天謝地,甜心什麽都沒問也什麽都沒說,沒有試圖用任何愚蠢的方法安慰他,給了他足夠獨立的空間,讓他平複失控的情緒。


    他坐在床邊擦幹頭發,心情複雜地躺在甜心身邊,甜心鼻子一酸,忍不住又想哭了,她小心翼翼縮在床邊,盡量不碰到他,不給他惹麻煩。


    司徒清朗一言不發,在黑暗中直挺挺地躺著,望著天花板。


    私生子不配有親人?私生子不該有發言權?私生子在這個家就沒有地位?私生子就永遠都是錯的?


    難道他可以選擇自己的出身嗎?難道他可以選擇司徒政當初不跟母親相遇?


    難道他對清清和清風這麽好,他們卻早就厭倦了?早就討厭自己多管閑事,早就膩煩自己關心他們的人生?


    他難過得說不出話來,過了許久,突然歎了口氣。


    甜心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摸索著,輕輕握住他的手。


    仿若給了他一個最堅定的依靠,那瞬間司徒清朗忽然心裏一軟,或許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種感覺,當他痛苦的時候,他終於不再是一個人痛苦,他終於有了依靠,能看到他最脆弱一麵的依靠。


    他翻了個身,將甜心抱在懷裏。


    甜心臉上濕乎乎的,她早就哭成了淚人,司徒清朗想要吻她的時候才發現,他瞬間心疼又自責,還以為自己嚇到了她,遂輕聲問:“嚇哭了?”


    “心疼你。”甜心憋了一晚上,終於能開口跟他說話了,伴著這句話,她的眼淚也如決堤洪水似的一發不可收拾,她緊緊抱著清朗的脖頸,大哭起來。


    司徒清朗鼻子一酸,心疼地擁緊她說:“對不起,讓你擔心我。”


    甜心搖搖頭,帶著哭腔說:“我可以一直站在你這邊的,不管別人怎麽說你,在我心中你的樣子都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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