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之後,他知道自己與白龍無任何血緣關係,白龍對他有完全的掌控欲。出生始他有意識,隻是被白龍抹去。他被困於雲湖,日日以鮮血喂養。血是白龍的,其中蘊含強大的能量,食之可洗筋伐髓,成就仙胎,但唯一的缺點是疼。他不過一截樹枝所化,根骨遠不如仙神,白龍欲將他煉作道體,其痛苦可想而知。然而對此他並沒有太多怨恨。其原因,一是白龍將他的記憶抹的還算幹淨,他隻記得一些片段,卻忘了洗筋伐髓的痛苦。二是他無父母兄弟,白龍形同父母,授養生恩,小小的孺慕之情便也盡數給了這位養父母。然而白龍見他溫順,愈發變本加厲。道體大成之後,他被限製自由,廣袤的雲湖被白龍冰封百裏,生生結成一座牢籠將他困於籠中。白龍對他的警惕似乎與生俱來,淵中一應物品親自操辦,他所看書籍所學神術皆由白龍親自撰寫。就這樣,他生生在極寒的淵底囚困千年,實在是……太寂寞了。但他無能為力。他所知曉的一切都在白龍掌控之中,他自小被喂養龍血,血脈也被白龍完全壓製,無法傷它分毫。更何況他也不想傷父親。父親也很可憐。世間沒有人生來作惡,父親對一切保持警惕,連睡覺時他翻個身都會倏然睜眼。父親還有舊傷,每當舊傷複發,父親都會將龍身層層盤起,然後用冷冽的眼神盯著他,怕他趁機作亂。這種感覺實在不好。他與父親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這麽多年確是相依為命。父親無親無故,他也無親無故,若他們更溫情更信任一些,也許過得更自在。所以後來他處處順從,事事討好,隻求父親放下心防,與他建立信任。他甚至主動遺忘兒時的痛苦,自願困於淵底,隻等父親主動帶他出去的那一日。事情也如他所願。他全心全意獻出信任,父親也漸漸不再將他視為仇敵,看他的目光偶爾也會柔和下來。一人一龍關係緩和,曾經的齟齬也就成了爛泥埋進湖底。他以為這團爛泥永遠不會被挖出來。然而,偏偏佛子今日挖了出來,還請他當麵一觀。雲湖中上演著過往的一幕幕:白龍的不信任,白龍的敵意,白龍將他如傀儡般圈養……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往日的片段,看小小的身軀在水中無意識地抽噎,看少年因為害怕,在孤伶伶的淵底縮成一團。“有何意義?”他揚首朝蒼穹問去,“你將這些給我看,無非就是認定此為我的心魔。你想讓我在心魔裏迷失?那好我告訴你,我早就不怨父親,我敬它愛它,無論它曾經做了什麽,我都原諒。”這話是對佛子說的。如今的情形,他就算再遲鈍,也知道佛子是在考驗心魔。真是可惡,居然隨意窺探他的隱密。然而很快,蒼穹傳來佛子的迴聲:“你敬它愛它,但你又可知它敬你愛你,信任重視與你?”此話一出,他倒被問得怔了怔。腳下就是不老淵,他與白龍在這深淵裏相處多年,一直是他被壓製,也一直是他在討好。他待白龍如父,至於白龍待他如何……“天道視你為子嗎?”佛子淡淡問他。他皺眉:“我與父親之事與你何幹?父親因我長眠,豈是你三言兩語就可挑撥?”“哦?”佛子似是來了興趣,“那你可有想過,天道為何創造了你卻不喜你?”他:“父親天性冷淡。”佛子:“是麽,天性再冷淡也不至於敵視。”他答不出來了。其實這也是他一直不解的事情。但父親自有隱衷,他不是窺探隱私之人。佛子繼續道:“若吾說的不錯,你身邊有一人與你容貌極其相似。”他頓生警覺:“你什麽意思?”佛子:“那人之事你想必聽聞不少,若吾再告訴你,那人也是天道之子呢?”“什麽?”他一愣,不禁仰頭,“無名不是魔……”“天道之子的確存在,但已與天道決裂。”佛子慢慢說出原委,“你不過是天道臨時複製的替代品,無法與真正的天道之子爭輝。天道將你洗筋伐髓,刻作那人模樣,難道你真認為天道在意的是你嗎?”短短幾句,卻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佛子每說一句,他的臉色也難看幾分,直到最後佛子逼問,他終於露出幾分狼狽,雙眸不安地望向自己掌心。掌心刻了一串名字,其中朝九與無名兩個排在最前。最前,最重要的兩人……0228_無名到來孤寂。他在不老淵底就深刻感受過孤寂,如今出了不老淵,竟然又迴到了那種感覺。他知道這些都是佛子的詭計,是佛子的胡言亂語。但他無法不聽無法不想,他第一次發現自己於這世間竟是多餘之人,萬千因果,竟沒有一個可以留戀。星辰中,屬於自己的星子紛紛隕落,識海裏的記憶也在一條條抹除。抹除的越多,心緒越平靜,他直覺不能坐以待斃,但迸發的劍意猶如困獸。心不穩,劍也不穩。眼看所有的星子即將落盡。**另一邊,現世,百家會。一道白衣虛影翩然而至,清冷的目光在太明湖心島上一掃,很快找到此行的目標。此刻百家會的道台下,因為天書的影響,亦塵的存在被一點點抹消。亦塵與佛子對坐,神魂卻困於天書之中,許多圍觀的達官貴人以及候場的小宗小派都漸漸露出迷茫之色。台上與佛子對坐的是誰?就連天衍觀的小弟子們也生了疑惑:“大師兄,與佛子對戰的是哪家弟子來著?怎麽還不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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