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一中高一(5)班教室裏,一片寂靜,隻有筆尖落在紙上的沙沙聲。

    這是高一下學期開學考,就在報到的三天後。從報到當天得知這個消息起,除了個別寒假期間自律的,其餘人都玩了命複習,直到考試的前一刻還在翻書,能記住多少是多少。此刻,所有人都在奮筆疾書,企圖將臨時抱佛腳記住的知識點都填上去,免得時間一久都忘了。

    唯有一人,拿著筆低頭做出答題的模樣,其實試卷上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一字未寫。

    為什麽?

    ——因為她必須要交白卷。

    從姍小心地看了眼監考的語文老師馬良材,見他並未注意自己,便放鬆地垂下視線,心裏的悲傷已經要逆流成河了。

    從姍是一個月前重生迴高一的,那時候剛放寒假,倒給了她不少適應時間。她的家庭算得上小康,沒有極品親戚來揩油搗亂,她重生前也沒有遇到男友出軌閨蜜搶男人的醃臢事。但對於這次重生,她是極為開心的。

    從姍有個雙胞胎弟弟,叫從熙。姐弟兩人繼承了父母的優良基因,外貌都很不錯,然而就在高一這一年,活潑開朗的從熙遭遇車禍,從此隻能與輪椅為伴,性格也變得沉默寡言。那時候,從姍用盡渾身解數逗從熙開心,從熙為了讓家人放心,便也盡力做出樂觀的模樣。然而從姍有時候會捕捉到從熙悲傷的神情,甚至他悄悄抹淚的畫麵。她希望從熙能從痛苦中走出來,然而她卻無能為力,她所能做的,不過就是假裝看不到他的眼淚,經常逗他開心,抱著他能盡早走出陰霾的一線希望。

    這樣的日子一直到了從姍大二這一年,她生日的這一天,她重生了。

    從姍重生的這一天,正是她的十六歲生日,臘月二十。這一天,從熙為了去取早就定好的蛋糕而遭遇了車禍,從這一年起,從姍就再沒有慶祝過生日了。而她重生迴到這一天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正要出門的從熙拉住,假裝肚子疼,死活不讓他出門。從熙看從姍“痛”得滿臉通紅,連眼淚都下來了,自然沒有出門,後來是從姍的爸爸從博出門拿的蛋糕。這一天,從姍扯著沒讓從熙出門,直到第二天,從熙毫發無損,從姍還覺得跟做夢似的不敢置信。

    可從姍害怕時空會有自愈性,怕從熙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那之後依然天天像盯賊一樣盯著從熙,就怕從熙再出車禍。直到幾天前,看從熙連根毛都沒傷到,從姍才稍稍放下心來。

    然後這時,沉眠了許久的係統醒了

    過來,給了她重重一擊。

    “做自己的,別看別人。”講台上馬良材突然大聲地說了一句。

    馬良材是個年近五十的老先生,被學生背後叫做老古板,因為他為人一向嚴謹認真,最見不得學生亂來。

    馬良材那突兀的聲音著實嚇了全班同學一跳,不少人抬頭看看馬良材,眼中有心虛也有驚嚇,隨即又低頭繼續答題,而當從姍抬頭的時候,差點魂飛魄散——馬良材正盯著她呢!

    從姍趕緊低頭,冷汗開始往下流淌。

    馬老師這是發現她沒有在認真答題了吧?他該不會走下來吧?他要是走下來了,會不會發現她的卷麵幹淨得可以當做新試卷迴收再利用?

    所謂想什麽來什麽,從姍正低頭緊張的時候,馬良材突然從講台上走下來,以一種閑庭散步的悠然姿態沿著兩排桌子間的過道行走。

    從姍趕緊趁著馬良材還沒有過來,將試卷對折,第二頁向上,緊盯著這一頁的第一題做出正在思索的模樣。現在其他同學的速度普遍做到第一頁下半部分,她這翻頁聲音便有些大了,連她的同桌鄔倩倩都驚訝地側頭看了她一眼。可鄔倩倩這一眼便發現馬良材就站在不遠處,嚇得她趕緊轉頭將視線黏在自己的試卷上,萬萬不敢再好奇。

    馬良材走到從姍身邊,微微垂頭看著從姍,眉頭微皺。

    從姍僵硬地握著筆,心中在激烈地爭鬥:她是繼續堅持在這場交白卷呢,還是暫且先放放,等到下一場考試再說?

    華陽一中的高一學生進來的時候都是打亂分班的,因此每個班級總體水平相差不大。不過一個學期下來,總體上來說,五班的成績大概在中遊,而從姍本人,在五班的成績也是中遊。華陽一中高一總共有十二個班,一個班四五十人,年級總共有五百五十人,而從姍的成績,排在兩百多名的樣子。

    當然,這是高一上半學期的成績。當初,因為從熙的車禍,從姍從高一下半學期開始便努力學習,成績一躍而上。她本來就聰明,之前是因為家裏條件不錯,父母又不對她的成績做太多要求,她便得過且過,成績隻要過得去就行。而跟她一母同胞的從熙,成績向來是年級第一。從熙出事之後就辦理了休學,因為身體上的殘疾,他不願再迴到校園,從姍勸不動他,便努力以成為年級第一的方式當做是對他、也是對自己的些許寬慰。高考過後,從姍考上了本省最好的大學a大,也是全國排名前五的大學之一。

    現在,從姍在眾人

    眼中還是一個成績中等的普通學生,但就算是成績最差的學生,交白卷這種事還是過於誇張了。

    從姍緊緊握著筆,筆尖在她眼中微微輕顫著。馬良材還在她身邊,她一直不動筆的行為在他看來一定古怪極了。

    這次放棄嗎?還是繼續?

    從姍心中正天人交戰,馬良材突然敲了敲她的桌子,輕聲但威嚴地說道:“你怎麽不寫?”

    從姍嚇了一跳,差點握不住手中的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才妥當。

    馬良材居高臨下地望著從姍的頭頂,她那緊繃的模樣在他看來同心虛無異,他眉頭緊鎖,視線一側,看向桌下,不過她的腿上並沒有他所猜測的課本。難道不是作弊?

    “怎麽不說話?”馬良材又敲了敲桌子,聲音有些不耐煩。

    從姍感覺出馬良材語氣的不善,正要開口,卻見馬良材伸手向她的試卷襲來。從姍心頭一跳,下意識地用力一壓,雙手將整張卷子遮得嚴嚴實實。

    從姍突如其來的反抗動作令馬良材一驚,他隨即意識到,眼前這個學生肯定有問題,不然反應為什麽這麽大?他當老師多年,可很少遇到這樣的反抗行為。

    他板起臉,一向威嚴的臉此刻更是嚇人:“鬆開,試卷給我看看!”

    此時此刻,教室裏所有學生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從姍這邊。他們對從姍這個一向成績中等的學生的印象,僅僅停留在她是年級第一從熙的雙胞胎姐姐上,而現在,她反常的舉動,著實令人驚訝。

    華陽一中在華陽市的高中裏還算不錯,絕大多數學生對老師還是相當懼怕的,除了少數學生,其餘的乖學生哪敢跟老師對著來?從姍的行為,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驚訝。

    “你們都管自己做卷子!”馬良材發現周圍情況不對,立刻威嚴地環視一周,大聲道。

    聽到馬良材的警告,其餘學生立刻低頭專心做卷子。當然,也有少部分心思活絡的,開始有了小動作,趁著馬良材注意力不在他們那邊,偷看一下語文材料或者別人的試卷什麽的。

    馬良材視線迴落在從姍黑漆漆的頭頂上時,眼神忽的一沉。當了幾十年老師,他也遇到過一些不聽話的學生,對於那種學生,他一向不留情麵。但眼前的這個學生,他教了高一(5)班半學期當然也認得,印象中她的成績很普通,但沒什麽存在感,他有點奇怪她今天是怎麽了,竟然敢跟他對著來。難道真是作弊,而小紙條之類的東西就被

    壓在試卷之下,所以她才死也不讓他拿試卷?

    馬良材越思索越是相信自己的判斷,臉色一沉道:“手拿開!”

    此刻從姍覺得自己仿佛是被逼到江邊的西楚霸王,四麵楚歌,已然走投無路。她靈光一閃,決定“過江東”。

    在馬良材準備使用暴力手段強製將試卷拿起時,從姍突然抱著頭,縮在了凳子上,痛苦地發出呻.吟聲。

    馬良材的手僵住了,下一刻,從姍抬頭紅著眼望著他道:“馬老師,我頭疼……能不能去一下醫務室?”

    馬良材第一反應是從姍裝病,但她此刻的表情太痛苦,不像是裝的。

    畢竟學生的身體要緊,馬良材隻能壓下之前的懷疑道:“現在還在考試,你能不能再堅持一下?”

    從姍一臉痛苦地將試卷翻到了第一頁,可憐兮兮地說:“馬老師,我的頭真的很痛,一個字都寫不進去。”

    馬良材眼神一掃便看到了試卷第一頁除了她自己的名字一個字都沒寫,當然他也在從姍翻動卷子的時候看到試卷下並沒有他所料想的小紙條。之前的懷疑頓時消散了不少,看來這學生是真的不舒服。

    馬良材當了幾十年老師,對自己的威嚴十分有信心,認為沒有學生膽敢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抄襲,因此沒有發現小紙條後,他就信了從姍的話,他認為這樣一個向來乖巧的學生,不會撒這種謊來騙他。

    他有些遲疑地掃了一圈,口中道:“好吧,你趕緊去醫務室看看,不行就去醫院。就讓班長……”

    沒等馬良材說完,從姍便道:“馬老師,沒關係的,我自己去就行了!”

    馬良材遲疑了一下,見她自己可以站起來,便點點頭,叮囑道:“那你去吧,路上小心點。”他這邊要監考,走不開,而且讓班長帶她去會影響班長考試,看她似乎不太嚴重的樣子,應該可以自己去醫務室。

    “謝謝馬老師!”從姍小心地舒了口氣,迎著同學們或擔憂或好奇或羨慕的眼神,一隻手撫著腦袋假裝虛弱地走出了教室。

    華陽一中是一幢教學樓一個年級,高一(1)班從一樓開始往後排,一個樓層有四個班,高一(5)班就恰好在二樓樓梯邊上,從姍出了教室前門一轉彎便離開了同學們和老師的視線。

    她長長吐出口氣,臉上已經從一臉痛苦換成了一張苦瓜臉,片刻後她又無奈地歎了口氣。

    她也不想交白卷的,可她重生附帶的這個

    係統有著強製性的升級時限,如果她不能盡快將係統升級,時間一到係統就會被卸載,而一旦卸載,“宿主將迴歸載入前狀態。”

    她是重生附帶係統的,也就是說,係統一旦被卸載,她就會迴到重生之前,而那時候從熙早已癱瘓。她絕對不能讓那種事再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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