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陽光,總是特別的辣。蘇州城,有一撥人正聚在城門口不知在幹什麽。


    從穿著打扮來看,那些人不是當地的官員,便是紳豪。就這樣一批人,便代表著蘇州最頂級的勢力,如今他們全都聚集在城門口,就算是汗流浹背,也不見有人打算離開。


    也正因為這些人的聚集,吸引了更多看熱鬧的人,想看看究竟有什麽事發生,能讓這些人聚集在這裏。


    站在所有人前麵的,有三人,一個乃是蘇州知府,一個是蘇州織造,兩人皆穿著官服。而另一人,卻沒有穿官服,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手中拄著一根陰沉木手杖。


    陰沉木極為罕見,能用的起這樣手杖的,整個蘇州亦沒有幾人。此人,正是林家的現任族長,林如海的叔伯輩。


    大約半個時辰,遠處車馬聲響起,不久便有浩浩蕩蕩的一隊人過來。光看儀仗便知來人身份十分的尊貴。


    “下官/草民,拜見安順王爺,拜見安順王妃,拜見世子。”馬車還未到,在那等著的人便跪了下來,就連一向囂張的蘇州織造,此時都是恭恭敬敬的。


    “林族長請起,諸位也都起來吧。”雲澤的聲音,透著黃色的車簾傳了出來,平靜無波聽不出喜怒。蘇州知府心中有一些忐忑,這位王爺曾經是攝政王,現在又是雙王爵,他可得罪不起。


    “王爺和王妃此次前來蘇州,乃是為了本王嶽父的陰壽,便直接住在嶽父故居。”不等外麵的人多加思考,雲澤的聲音再次響起。


    林如海的產業雖被悉數賣了,但是蘇州的老宅卻是留了下來,一直有人照看著。黛玉更是隔幾年,便派人修葺一次。所以,雖然久未主人,宅子卻是打掃的幹幹淨淨,毫無破敗之象。


    住所本就是預先定好的,雲澤此時特意說出來,卻是有給黛玉撐場麵的意思。


    聽到這話時,林族長頭微微昂起,得意的瞥了瞥眾人,仿佛雲澤他們住的不是林如海的老宅,而是他的家。


    馬車浩浩蕩蕩的前行著,一路向著老宅行去。林家的人很多,整個一條街都是住的林家的人,其中最大的那間便是林如海的老宅。此時,宅子門口早已有人候著。


    等到了門口,雲澤先下的馬車,而後他伸手將馬車中的雲瑾抱了下來,隨後才將帶著帷帽的黛玉給扶了下來。


    蘇州離京城甚遠,自然不知道安順親王夫妻如何恩愛,不過此時看著貴為王爺的雲澤,親自將黛玉扶了下來,便知道黛玉在雲澤心中的地位。親王妃和極度受寵的親王妃可是相差甚遠的。


    林家的人皆圍在宅子外看著,無不感歎世事變遷,當年那個獨自一人扶靈迴蘇州的孤女,如今已經變成了他們高不可攀的存在。


    這些人亦是心思各異,有些人單純的隻是看熱鬧,有些心中卻是感慨萬千。當初林如海去世,有多少人盯著其嗣子的位置,雖然被族長迴絕了,但是當林黛玉來蘇州的時候,某些人還是有些動作的。


    這些人此時卻是擔心如今的黛玉秋後算賬,若真是這樣,林家為了討好安順親王一脈,是斷然不會出麵保他們的。林杉就是其中之一,他也是當時帶頭鬧得的人之一。


    當時黛玉也住在這個宅子裏,他都已經帶著人上門了,卻是被跟著黛玉來的雲澤的護衛給攔了下來。雖然當時黛玉什麽都沒有說,便直接讓人離開,但是林杉心中還是害怕。


    雖是害怕,心中卻還有一些埋怨,埋怨的對象自然是林家的族長。若是當初族長同意了,讓他過繼到林如海名下,依著安順親王的權勢,他早已經平步青雲了,哪像現在這樣,還是一介平頭百姓。


    當晚,林家族長在自己家設了宴,為雲澤和黛玉接風。除了宴請雲澤外,還宴請了蘇州所有紳豪和官員,一些不夠資格參加的富家,甚至找關係想要進來。


    前院皆是男子,觥籌交錯。後院則是女眷,請了江南最好的梨園,戲是族長夫人點的,卻是黛玉最喜歡的。


    女眷當中,黛玉身份最高,自然是坐在主位上,其身側坐著的是林族長的夫人,另一邊則是蘇州織造家的老太太,其二子乃是皇上身邊的貼身太監。


    黛玉身上穿著親王妃的常服,端莊高貴,一身氣勢更是無人可以比擬。她目光掃過在坐的眾人,給人一直親近卻不敢褻瀆的感覺。


    一場宴席下來,賓主皆歡,林族長揚了林家的威名,一張臉更是笑開了花。自黛玉和雲澤成婚後,林家在蘇州的地位可謂是一漲再漲。如今,雲澤、黛玉迴蘇州給林如海做陰壽,不住驛館反倒住進了林家的宅子,更是讓林家在蘇州的威望達到了頂峰。


    好在,林家乃是書香世家,家教極嚴又重名聲,沒有出魚肉鄉裏的不肖子孫。否則,雲澤和黛玉怕是要好好的敲打一番了。


    宴席散後,雲澤便和黛玉迴了老宅,因為喝了酒一身的酒氣,兩人迴來後,便吩咐人備水,打算沐浴。還沒等水備好,便有人來稟告,說是林家的周夫人帶著女兒前來求見黛玉。


    黛玉讓人將兩人帶到了大廳,自己隨後也趕了過去。大廳中,見到的是一個三十五歲左右的夫人,還有一個十五歲的女子。


    見黛玉進來,兩人趕緊向黛玉行了禮。那夫人倒是落落大方,女子反倒有些拘謹。


    夫人直接說明了來意,卻是想讓自己的女兒前來伺候黛玉。聽到這話,黛玉的眉頭立刻就蹙了起來。這麽多年了,雖然雲澤除黛玉以外沒有再碰過其他人,不過上趕著貼著雲澤的人也不在少數。


    所以,在聽到那位夫人的話後,黛玉便知道了她的打算。她認真的打量著那女子,雖不算國色天香卻也有幾分姿色,特別是此時怯怯的樣子,更加的惹人憐愛。


    哪怕相信雲澤,黛玉也不會讓這人另有目的的人跟在身邊,所以她直接迴絕了,她身邊可不差伺候的人。


    周夫人欲言又止,最後也隻是張了張嘴,什麽也沒有說。若不是為了女兒的將來,她也不會帶著女兒過來。如此已經是極限了,若讓她開口求人,卻是不行的,哪怕上麵的人是親王妃。


    迴去後,黛玉就將事情向雲澤說了一遍。對與這件事,雲澤不予評論,卻是暗暗留心,看來林家別有心思的人也不少,自己可不能陰溝裏翻了船。


    第二天,黛玉去找了族長夫人,本是想著借族長夫人的口敲打敲打林家的人,別生了什麽不該生的心思,算計不該算計的事。卻是從族長夫人口中聽到了一些情況。


    這周夫人乃是寡婦,她家一共有三房,而周夫人則是二房的夫人。她的丈夫,在六年前意外去世,隻留下一個九歲的嫡女和剛滿周歲的兒子。


    孤兒寡母的能有什麽好日子過,丈夫留下的遺產還被大房、三房窺視著。


    黛玉雖有些同情她們,卻也不覺的自己做錯了什麽,對於窺伺自己丈夫的人,她不讓她待在自己身邊,並沒有什麽錯。


    “說起來,周夫人前幾日還來找過老婆子。”族長夫人再次開口道:“她女兒已經議了婚,眼看著就要舉行笄禮,隻可惜她家那個樣子,在婆家又哪會有多高的地位。便想找老婆子給他女兒做正賓。”


    話說道這個份上,雖沒有明說,黛玉也明白族長夫人的意思,怕是自己誤會了周夫人了。


    族長夫人會如此幫著周夫人說話,一來是確實可憐她們孤兒寡母,而周夫人平時和族長夫人的關係也很好。二來,則是不希望黛玉誤會了林氏一族中,有人窺視雲澤,讓黛玉因此對林氏生了嫌隙。


    迴到老宅的黛玉直接讓人將周夫人請了過來,那個時候黛玉想到了賈敏,也想到了將自己當做親生女兒般的趙氏。來蘇州之前,她和雲澤去了揚州看望趙冶一家。趙氏比她記憶中老了一些,頭上依稀可以看到一些白發。


    想到趙氏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黛玉最終還是決定幫一幫這位母親。


    黛玉的人到達周夫人的家時,周夫人正被大房的葛夫人冷嘲熱諷中,說著昨天晚上的事,說著周夫人想借著女兒攀附安順親王。周氏起的臉色鐵青,這話要是傳出去了,她女兒的名聲也就別想要了,弄的不好,還會被退親。


    當聽到安順親王妃有請的時候,葛夫人臉色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周夫人也有些擔心,擔心黛玉真的記恨她們,她有心想和黛玉解釋,又怕黛玉不信。倒是後悔昨夜的莽撞行為來,是自己心太急了。


    周夫人去的時候憂心忡忡,迴來的時候卻是笑容滿麵。黛玉雖沒有讓她女兒在身邊伺候,卻是同意留下來參加她女兒的笄禮,並且到時候親自給她女兒,取字。有安順親王妃取字,哪怕隻是參加讚禮,她女兒在婆家的日子都會好過很多。


    周夫人自然知道這其中少不得族長夫人的功勞,迴去後便備了一份大禮,送了過去。隨便請罪,取字本是正賓的事情,如今讓黛玉來做,周夫人必然是要和族長夫人打聲招唿的。


    晚些時候,黛玉便和雲澤說,要多留在蘇州一段時間。


    雲澤什麽也沒有問,隻是淡淡的應了一句:“好”


    隻一個字,其中便帶著滿滿的包容和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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