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之後,賈家迎來了來自金陵的貴客。來人姓甄,乃是金陵省體仁院總裁甄應嘉的嫡女——甄若蓮和甄家的姑奶奶。


    這甄家姑奶奶乃是太上皇的奶嬤嬤,和太上皇感情深厚,太上皇南巡,甄家幾次接駕,皆是看在她的麵上。就算雲澤這樣的皇家子弟,也要給她三分薄麵。


    甄家此次上京,卻是因為賈家的一封書信,一封結親的書信。


    一大早,賈家便派了周瑞家的帶著幾個體麵的婆子,前往碼頭等著甄家的船來。


    “老太太,甄家姑奶奶和二姑娘已經到門口了。”


    賈母聽了此話,便帶著刑、王兩位夫人和府中的小輩,一同去門口迎接甄家一行人。榮國府常年關閉的大門,再一次被人打開。


    “可把老姐姐給盼來了。”賈母一見麵就拉著甄家姑奶奶的手,張口便稱她為老姐姐。


    兩人寒暄了片刻就去了賈母院中的花廳,期間甄家姑奶奶見賈母麵色蒼白,便多問了一句,賈母隻說頭疼犯了。


    “老姐姐家的這個嫡女倒是通身的氣派,把我家幾個姑娘都比下去了。”


    賈母進了花廳便打量起甄若蓮來,那姑娘倒是明眸皓目、唇紅齒白,察覺到賈母的目光,也不避開,反而是對著她禮貌的笑著。


    見狀,賈母更覺這甄家姑娘落落大方,對她也更加滿意。在賈母看來,如此家世、樣貌、性情之人,才配得上她家的寶貝鳳凰蛋——賈寶玉。


    “我家這丫頭別看現在安安靜靜的,潑皮的很,哪裏比的上老妹兒家的三個丫頭。”


    甄家姑奶奶嘴上雖謙虛,卻明顯對賈母的誇獎很是受用。


    甄家在京城並沒有府邸,一行人便直接在賈家住下。住的地方就安排在薛家以前住的院子裏,那裏自薛家搬出去後,便空了下來,如今給甄家住倒是正好。


    甄家姑奶奶此次來的主要目的,便是商量兩家結親之事。住在賈府,也可以好好觀察觀察賈寶玉的品性。


    當天晚上,甄家姑奶奶便詢問了甄若蓮的意見。


    甄家雖有四個姑娘,嫡女便隻有甄若蓮一個,自然是寵著,這婚事便也是要詢問她的意見。


    甄若蓮今日是見過寶玉的,初見時,還以為看到了自家哥哥甄寶玉。不僅是樣貌,就連秉性也差不多。


    “姑祖奶奶。”甄若蓮直接跪了下來,倒是讓甄家姑奶奶吃了一驚,趕緊將人扶起來。


    甄若蓮卻是不肯起的,隻是跪著說話:“世人皆知我甄家能有如今的富貴,皆是由姑祖奶奶掙來的。姑祖奶奶得太上皇寵,便是皇家子弟見了姑祖奶奶,也要客氣一二。”


    甄若蓮開了腔,甄家姑奶奶也不再扶她,而是仔細的聽著甄若蓮的話。這甄若蓮年紀雖幼,卻是個及有主見的。文采、膽略也皆在她兄長寶玉之上。


    “我甄家如今的富貴,皆來著太上皇。哪怕皇上南巡讓我家接駕,也是看在太上皇的麵上。隻是太上皇到底年邁,若蓮說一句大不敬的話,太上皇還有幾年活頭。”


    “若蓮慎言!”


    “姑祖奶奶,若蓮知此處沒有外人才敢如此說。還請姑祖奶奶聽若蓮將話說完。”


    甄若蓮說話間毫無懼色,就像自己從未說過什麽了不得的話一般。甄家姑奶奶也知甄若蓮說的是事實,便默許了她繼續說下去,想聽聽她有什麽見解。


    “若太上皇不在了,我甄家的富貴又能維持多久。這賈家祖上雖貴為榮國公,卻是不足以庇護我甄家的。”


    “依你之見,又當如何。”


    “若蓮聽聞,今上雖子息雖多,最受寵的卻是其幼弟安順親王。”甄若蓮話語間,卻是在打雲澤的主意。


    甄若蓮的話倒是讓甄家姑奶奶深思,雲澤極為受寵,年紀輕輕便已貴為親王。若得他做靠山,對甄家而言,確實更加有利,隻是這雲澤已然被太上皇賜了婚。


    “安順親王雖被太上皇賜婚,隻是這林姑娘卻是孤女,其誼父母家也沒有什麽勢力。若蓮自問,還是可以掙上一掙。”


    “你竟不是個男子!”甄家姑奶奶最後也隻歎息了一聲。


    甄家姑奶奶來的第二日,便得太上皇召見。據太上皇宮中的宮人說,在甄家姑奶奶來後不久,太上皇勃然大怒。


    今日黛玉忽起了雅興,便讓人備了紙墨,準備做一首詠梅詩。黛玉看著院中寒梅,稍稍思索了一下,就動起筆來。


    蠅頭小楷漸漸在紙上組成詩句,筆卻在落到最後一行時停了下來。黛玉用筆的末端頂著下巴,看著紙上的詩句蹙眉,一副很苦惱的樣子。


    黛玉看了看已寫下的詩句,又看了看傲寒而立的梅花,終是有了主意。她將筆尖重新沾了墨汁,便準備寫下最後一句。


    “姑娘,太上皇急召您進宮。”


    筆尖一抖,墨滴落在第三句最後一個字上,毀了整副字。那字被墨點覆蓋了大半,竟不知原本寫的什麽。


    黛玉看了一眼紙上的墨點,終是放下了手中的筆,卻是不打算將詩完成。


    禦書房中,雲澤正和皇上商量著事。等商量完出來,便就發現太後身邊的宮女在禦書房外等著他。


    “王爺,太後讓奴婢來告知王爺一聲。不久前甄家姑奶奶進了宮,不知說了什麽,待她走後,太上皇便讓人宣了林姑娘進宮。隻怕這會兒,人也快到了。”


    “本王記得,甄家與榮國府素來交好。”雲澤這話問的並非是那宮女,而是送他出來的淩公公。


    “迴王爺,甄家和榮國府確實是關係密切。奴才聽人說,這一次甄家進京,住的便是榮國府。”


    聽此雲澤倒是不急,王子騰倒台、賈元春不受寵,榮國府現在身後並沒有強硬的靠山。此時讓黛玉得了太上皇的厭,對她們而言弊大於利。


    若不是為了陷害黛玉,此次她們將甄家姑奶奶當槍使,在太上皇麵前告黛玉的狀又是為了什麽。


    “淩公公,不知這幾日,榮國府的人可有人進宮的?”


    “前日,榮國府老封君和宜人倒是遞了牌子,求見安嬪娘娘。”


    雲澤微微思考了一下,便喚了自己身邊的全德過來。他在全德耳邊吩咐了幾句,就見全德匆匆向宮門口趕去。


    “母後現在可在宮中?”


    “娘娘聽了消息,便去了太上皇那裏。”


    雲澤聽此就轉身又進了禦書房中。案桌前,皇上聽到腳步聲便抬頭查看,待看到雲澤去而複返,隻揚了揚眉,又埋首於奏折當中。


    “坐吧。你竟沒去父皇那裏”


    “母後已經過去了,我此時過去,反而討不了好。”


    太上皇本就因雲澤的關係,不怎麽喜歡黛玉。如今又在氣頭上,此時雲澤若過去,太上皇反而會更加不喜黛玉。倒不如在這裏等著,反正太後已經過去了。就算是看在雲澤的份上,也會幫襯黛玉的。


    黛玉此次出門並未坐轎子,而是乘的馬車。馬車一路行到宮門口才停下。車夫將馬車停穩,便從馬車上跳下來,又拿了下車凳放在馬車右側。


    此時,從馬車中伸出一隻白嫩的手將轎簾掀開。湘竹先從馬車中鑽出,卻未下車,而是幫黛玉打著車簾。等黛玉踩著下車凳下了馬車,湘竹才隨她下來。


    “湘竹說的姑娘可都記住了?”


    黛玉微微點了點頭,表示這一路上湘竹說的注意點,她都記清了。即便如此,黛玉還是有些惴惴不安,畢竟是第一次進宮,而且還是如此突然的召見。


    “姑娘也莫要擔心,姑娘平日的規矩也是極好的,在宮中小心一點即可。”


    進宮的規矩極嚴,湘竹不得召見,便不能進宮,隻得在外麵等著黛玉出來。她也感覺到此次召見不尋常,隻是太皇上的召見卻是避不得的。也隻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黛玉剛進宮門便見雲澤身邊的全德在門口等著,見她進來趕緊走了過來。


    “林姑娘,王爺讓奴才在這裏等你。”


    “王爺可是為了太上皇忽然召見之事?”


    “王爺讓姑娘小心,並讓奴才轉告姑娘。太上皇是見了居於榮國府的甄家姑奶奶,才臨時起意召見姑娘的。”


    “還勞煩公公轉告王爺,便說,黛玉知道了。”這就是和聰明人說話的好處,隻一句話,便能讓黛玉猜到大致的情況。


    黛玉心中冷笑了一下,前些日子還上門請罪,哭得自己幾乎心軟信了。才隔了幾天,便告到了太上皇麵前,還真是自己的好外家!


    負責給黛玉引路的太監,也隻是尋常的太監。見黛玉在和安順親王身邊的貼身太監講話,也不催促黛玉離開,更是知趣的走遠了一些。


    等看到全德離去,那太監才走近,引著黛玉向太上皇所居宮殿走去。一路上也是安安靜靜的,不多一句也不少一句。


    黛玉進來時,屋內便隻有太上皇和太後兩個主子在。黛玉本以為會在屋內看到雲澤,如今見人不在倒是有些失落和委屈。


    “臣女林氏黛玉,見過太上皇,見過太後娘娘。”


    黛玉的行的禮可謂是十分的標準,哪怕是宮裏的老人,也不會比這更好了。


    隻是,一個人看你不順眼時,你做什麽皆是不順眼的。一如現在的太上皇,便覺得黛玉的禮太做作了。


    太上皇未叫起,黛玉就隻能保持著屈膝行禮的姿勢。這樣的動作久了,便會覺得膝蓋彎處酸的厲害。


    “剛剛皇上身邊的奴才還到妾氏宮中稟告,說是安順王正和皇上商量事情,等商量完畢,便來看看他們的父皇。”太後等了一會兒才開口卻是完全沒有給黛玉求情,隻誇讚雲澤。


    “雲澤那孩子也是有孝心的,妾身聽說,那孩兒前幾日還在托人尋東西呢,說是要送給父皇的。那孩子還神神秘秘的,不肯告訴妾身尋得勢什麽,說是要給父皇一個驚喜。”


    “起吧。”聽了太後的話,太上皇的臉色倒是緩和了一些,讓黛玉起了身,又揚聲道:“來人,給林姑娘賜座。”


    “臣女謝過皇上。”黛玉向太上皇謝了禮,才肅然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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