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滴水匯入海洋。


    又像是屎遇到了屎殼郎。


    樂語剛才忐忑不安的心忽然安靜下來,對自己弱小無力所感到的恐懼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近乎無所不能的自信!


    那個忐忑弱小的自己,仿佛融化在銀血會的汪洋大海裏,成為汪洋大海的一部分。


    無論麵對何等天雷地火,狂風驟雨,他都無需畏懼。


    因為,他已經不是孤身一人!


    因為,在他身旁的……是齊心協力,團結一致的銀血同胞!


    這是精神海暗示!


    樂語很快就憑借強大的精神力掙脫這突如其來的認同感自信心,意識到這間議事廳暗藏的玄機——議事廳建造的時候,必定運用了大量耀石,令內部環境滿足精神海的產生條件!


    所謂的精神海,可以說是輝耀人的一種黑科技。簡而言之,就是類似於‘軍魂’‘同心’之類的集體意誌,當許多輝耀人的內心情緒因為相同而產生共鳴,他們的精神力就會匯聚在一起成為精神海。


    精神海產生之後,又會反過來影響所有人,令所有人的意誌達成一致,而所有人意誌一致又會加強精神海……就這樣構成正循環後,精神海會越來越龐大,哪怕以前的人已經不在了,但精神海依然能留存在建築中,繼續影響下一批人!


    很顯然,精神海幾乎隻適用於軍隊之中,而各處邊境防線裏,幾乎都有耀石鋪就的精神海練兵場,保證每個新兵進去之後很快就會被以前的‘軍魂’所感染,迅速成為一名精英老兵。


    但除了軍隊外,其他地方就很難應用精神海。最接近軍隊的地方應該是學校,但學生讀書時,也很難產生相同的情緒:有的人是為了功名利祿,有的人是為了追求知識,甚至有的人隻是被家長送來讀書……


    然而邊境軍隊不一樣,所有參軍者幾乎都有相同的意誌:保家衛國,抗擊蠻族!


    千羽流、陰音隱、荊正威都是隻聽過沒見過精神海,樂語能這麽快認出來,還是因為精神海的特征過於明顯。


    個人精神融於集體精神。


    集體意誌化為個人意誌。


    精神海暗示是如此強大,以至於會讓人對同在精神海的人產生錯誤的認識。


    譬如樂語現在看所有坐在位置上的商人,都感到無比的親切,仿佛大家會和他一起掀翻銀血會。


    但這個認知跟現實相差太大,所以樂語迅速就清醒過來。


    饒是如此,樂語心中的銀血榮譽感卻是絲毫不減,對其他人也是好感連連,根本興不起任何挫骨揚灰的惡意,仿佛他真的變成邪惡資本家的一員了。


    不過樂語更好奇的是,這裏的精神海是怎麽出現的?


    這個精神海顯然是地點型精神海,默認將所有坐在位置上的人都拉進去。隻是精神海產生條件頗為苛刻,需要多名同道者懷著相同的目標相同的心情一起行動,才能誕生出最初始的精神海。


    這裏是銀血會。


    這個精神海是銀血會的精神海。


    難道……以前曾經有八十八名奸商在這裏歃血為盟,為了成為最強大的利益集團而團結合作,他們的野心和對金錢的貪心是如此的高度相似,以至於達成了精神海的門檻,創造出屬於商人們的精神海?


    這應該算啥?‘商魂’?‘資本之心’?


    如果在遊戲裏,樂語覺得自己都能看到一則提示:「你獲得銀血會的認可,獲得被動特性‘資本銀血魂’,你與其他商會暫時處於綠名狀態,無法互相攻擊。」


    樂語進來後之所以會感覺忐忑不安,也是因為精神海的原因:精神海對區域外其他人有負麵影響,會不斷刺激他人精神力以至於產生生理不適。


    而且議事廳的燈光很有意思,坐下來的人會感覺天窗那一束光如同天賜般籠罩自己,但站著的人卻覺得自己身處黑暗,是一種充滿心理暗示的建築技巧。


    簡單來說,就是站著風水不好。


    “還有人要坐下來嗎?”主位中年人問道。


    聽朝早、泉新、羅鎮三人臉色難看地站在一旁,不發一言。


    “那麽正式開始議事。”中年人說道:“今天來了不少新麵孔……我是聽家大掌櫃聽鳩,會長身體近日稍有不適,我代會長履行職務,可有異議?”


    “沒有。”


    當樂語迴答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聲音跟其他八十六人同時響起。他忽然明白,為什麽銀血會要在這個有精神海的地方進行議事——


    高效。


    齊心。


    以及……極其強烈的反饋感!


    當八十八人同時通過或者否決提案時,那股集體裁決的力量非常令人沉醉。僅僅在這裏坐了一會,樂語就感覺自己對銀血產生有強烈的歸屬感,非常期待進行下一個議題!


    “今天有兩個主議題,一個是巡邏隊的管理,一個是逆光組織的對策,但這兩個主議題都可以歸納為一個——那就是如何應對昨晚發生的半城區襲擊事件。”


    聽鳩拿出一個筆記本,麵無表情地說道:“第一個小議題,對巡邏隊的問責。根據調查,襲擊事件發生時,巡邏隊三名隊正、三名隊副都在現場,但他們都無力阻止襲擊事件的發生,眼睜睜看著受襲區域蔓延整個半城。”


    “在這裏我也不廢話了。”聽鳩拿出一張紙:“六名隊正隊副在天亮後給了銀血會一份解釋,他們認為自己已經盡了自己應有責任,他們之所以沒有親自追擊襲擊者,是因為他們覺得襲擊者來曆不明,覺得襲擊工廠隻是幌子,真實目的很可能是為了製造刺殺他們這些繼承人的機會。”


    “在問責之前,我先代表聽家做出對隊正聽朝早的懲罰。”聽鳩說道:“你接下來三個月不準離開巡邏大營,日夜與隊員共同訓練,並且罰沒你所有家族私產,用於賠償所有因為半城襲擊事件而損失的商會,你可有異議?”


    聽朝早馬上抱拳說道:“小侄沒有異議!”


    聽鳩是聽朝早的叔叔,也就是說他是銀血會會長的弟弟……


    樂語腦子一轉,就明白聽家這個懲罰的‘水分’——罰沒所有私產好像很慘,但聽朝早一個尚未接手家業的二少爺,又有多少私產?


    至於不準離開巡邏大營與隊員共同訓練……連聽朝早的隊正都沒剝奪,算個屁懲罰。


    難道聽朝早三天後去香雪海休閑一下,還會有人向聽家告狀嗎?他在隊裏訓練摸魚,教官還能痛扁他一頓?


    當然,聽朝早明麵上肯定會做個好好隊正,因為聽家這個懲罰,本質上是吩咐聽朝早繼續掌控巡邏隊。


    不過聽家都這樣表態了,其他人自然不會繼續對聽朝早窮追猛打。


    大家齊聲迴道:“同意。”


    “那麽現在討論對六名隊正隊副的懲罰。”聽鳩說道。


    這時候,忽然有銀血成員舉手說道:“我來說句公道話……”


    來了來了,要拉偏架的人出現了!


    “我認為麵對這種突發事件,隊正隊副其實已經做的很好了。在隊員們正常巡邏值崗的情況下,襲擊依然如此迅速崩騰,隻能證明襲擊者都擁有強大實力。”


    “隊正隊副的判斷也很合理,他們都是各大商會的重要繼承人。襲擊者既然破壞工廠,自然對銀血會苦大仇深,肯定會找機會暗殺他們。貿然出擊,不僅讓自己身處險境,而且很可能隻會讓襲擊者多添幾道戰績,還不如指揮隊員救火追捕,這才是隊正隊副的職責。”


    “他們已經盡力了,不宜多加苛責。”


    樂語不禁信服地點點頭——不愧是公道話,是真的好聽,再說幾句,再說幾句!


    “而且,他們都是銀血會未來的重要成員,他們管理巡邏隊,也是為銀血會辦事。他們身份尊貴,豈能因為這些小事責備他們?”


    公道的銀血成員繼續說道:“像聽朝早少爺、羅鎮少爺、泉新少爺,他們都是聽家、羅家、泉家的重要繼承人。”


    “而琴樂陰少爺,蘭堅博少爺,更是琴家和蘭家的第一繼承人,如無意外,他們就是琴家蘭家的下一代家主。”


    重要繼承人,第一繼承人?還有這種區別的嗎?


    這時候公道的銀血成員看向樂語,眼神裏似乎頗為複雜,感歎說道:


    “而荊正威少爺……不對,我說錯了。”


    “荊少主,現在已經是荊家商會的總負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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