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穠想起世人對大虞這位二皇子的評價,“朗朗如日月之入懷,頹唐如玉山之將崩。”這京中指不定有多少豆蔻年華的小姑娘將心思放在他身上,隻不過是礙於兩國身份相差罷了。

    意穠也不遲疑,上前兩步,斂衽給容錚行了禮,“二殿下這麽晚還沒休息?”

    容錚“嗯”了一聲,略抬下巴指了指前麵的摘玉亭,道:“我有話跟你說。”

    摘玉亭在海棠園深處,本身是個四周滿嵌琉璃的小亭子,冬日置火盆,夏日則鼓以風,是個冬暖夏涼的好去處,周圍又都是盛放的海棠,白日裏確實是極美的,但是在深夜前往就顯得幽深黑暗了。

    意穠不覺得有什麽話非要到那裏去說,便垂首道:“二殿下有事不妨就在此處說罷,若要到摘玉亭去,再返迴絳雲閣隻怕要耽誤許多功夫,我身邊的丫頭迴去定然要告訴我娘,我娘定要訓斥我的。”

    這話半真半假,雖然有之前蓋嬤嬤搬出太後來打的幌子,但是這園中人多,誰知道會撞見誰,不好解釋不說,隻要略有什麽閑話傳出去,她就不必做人了。

    容錚翹起嘴角輕笑道:“我要跟你說的話,在這裏不方便說。”

    這句話被他說得像是調.情一般,分明就是曖昧的語氣,意穠的臉騰地就熱了起來,她還來不及反應,容錚忽然迫近,意穠一點兒準備也沒有,下意識的就要往後退,卻感覺手上一溫,她的手就被攥住了。

    意穠反應過來後,臉倏地就紅透了,差點兒沒紅到後腦勺去。淩氏對她家教甚嚴,她活了這兩輩子了,還從未與人做過這般親密的舉動,拉手在她看來自然就是極親密的事了,之後她就惱羞成怒了,他將她當作什麽了?竟然敢這樣輕佻的對她!她想也沒想立即揚起另一隻手朝他臉上揮去,他漫不經心地化解了她的攻勢,握著她的手絲毫沒有放鬆,微笑地看著她,道:“走吧,摘玉亭那裏我已經命人四處都掛了燈盞,燈下賞海棠其實更為豔麗。”

    意穠簡直不敢相信,她就沒見過這麽厚臉皮又無.恥下.流之人,她氣急敗壞的道:“二殿下最好放開我的手,聽聞大虞與我朝風俗相通,想必都是敬重長輩的,如今我已經定下來要與你兄長成親了,將來便是你的兄嫂,二殿下這般豈非不妥?”豈止是不妥,簡直就是不要臉!

    容錚看向意穠,小姑娘努力講道理的模樣還透著幾分嬌憨,畢竟還是年紀小些,慮事不夠周全,且不懂變通,不過倒也不妨礙,他不是靠妻族的人,若不是他母妃

    為他定下的親事太複雜,他也不必繞這麽大個圈子才能把她帶迴大虞去,日後若有她慮及不周之處,他再指點她一二也就是了。正想著,他的目光就又落到了她粉嫩的唇瓣上,如今連他自己也覺得詫異,之前也不是沒見過她,那時也隻是覺得這個小姑娘太漂亮了,但是太漂亮於他而言卻並不合適,他所需要的妻子隻要容貌上乘就可以了,況且她雖然有時候看著聰明,但蠢起來也頗讓人頭疼。

    就比如現在,誰跟她說她到大虞去和親就一定會嫁給太子了?還一本正經的跟他談論倫理綱常,不過日後的事情現下對她說了,隻怕她也聽不懂,況且他也不想在這上頭浪費時間,便簡單的對她道:“你放心,不會讓你成為太子妃的。”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意穠哪裏是不放心這個,和親之事不是她能掌控的,但聽人擺布而已。但此時他們兩人若是被人撞見了,還哪裏談得上閨譽,她也就隻有扯條白綾子上吊的份兒了,連家人都要跟她一起抬不起頭來。

    他可以不顧及他的名聲,她卻不能。跟他講道理又完全講不通,這四處暗中都是他的人,綠蟻也幫不上忙,她心裏急得都快哭出來了,他卻兀自將她的手握在他溫厚的手掌裏,拉著她出了麗澤門,往摘玉亭的方向去。綠蟻要跟上來,他眼風一掃,立刻就有人上前攔住了她。

    容錚一路拉著意穠到了摘玉亭才停下來。

    此時的摘玉亭四周熠熠恍若銀河,每一株海棠樹上都掛著一隻水紅色綃紗的燈盞,因海棠枝並不粗壯,所以上麵掛的燈盞也極小,既精致又可愛,圓圓皎皎,如東海龍宮中被清水洗濯過的明珠。遠遠望去又如點點星火連成一片,映著嬌.嫩欲.滴的海棠花,美不勝收。

    不過意穠卻是沒有心思賞景致的,她忍氣道:“請二殿下有話快說。”

    容錚慢條斯理的在摘玉亭中的檀木椅上坐下來,又指了指他旁邊的椅子,道:“坐吧。”

    意穠執拗著不肯,僵著臉又重複了一遍,“二殿下有什麽話要說?”

    容錚見她氣唿唿的模樣,兩頰融融似帶著玫瑰色,便翹起嘴角道:“今日是我的生辰,你不送我一份生辰禮麽?”

    他之前還救過自己一命,這個要求也不算過份,不過意穠急著迴去,沒心思跟他周旋,便敷衍道:“我明日便請我娘為二殿下備禮送到二殿下府上去,也權當謝過二殿下的救命之恩了。”

    容錚麵上的笑意便淡了一點兒,挑了挑眉,“我要你親手做的。”

    意穠忍無可忍道:“我已經算是定了親了,我做的東西又豈能落到其他男子手中?若果然有了私相授受之嫌,於二殿下無礙,我卻要青燈古佛一生了。”

    容錚聞言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視線便落到了她的腰間往下一點兒,意穠也注意到了,她現在已經徹底將容錚當作無.恥之徒了,頓時覺得他的目光所觸之地實在太過下.流,她簡直羞憤欲死,明知道打不到他,巴掌卻還是奮不顧身的掄了過去,容錚一把就拽住了她的胳膊,用力往自己懷裏一帶,一手扣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托住她的後腦勺,接著他的身體就傾覆下來。

    他盯著意穠的雙眼,意穠也不甘示弱的瞪著他,他冷笑一聲,伸手探向意穠的腰間,稍一用力便將她腰間的荷包拽了下來。

    他將意穠放開,然後沉著一張臉坐下,打開荷包,從裏麵掏出一枚竹篾兒來,皮笑肉不笑的嘲諷道:“沈五姑娘果然是極重聲譽的。”

    意穠看到那枚竹篾兒,腦中瞬間就轟的一聲,當時季恆將這枚竹篾兒塞給她時,她便裝在了這個荷包裏,之後也並沒有想著拿出來,後來她換衣裙也總要換隨身搭配的飾物的,她就將這個荷包忘了。此次到翠寒園來,是淩氏幫她裝置的衣物,下午彤魚為她配衣裙時,覺得這個荷包的顏色好搭配,便給她戴上了。

    她心裏羞惱的同時,怒氣也騰地就衝了上來,容錚這個人簡直稱得上可怕,竟然連她哪個荷包裏裝著什麽都知道,他到底盯了她多久了?

    容錚將那枚竹篾兒翻過來看,上麵還刻著季恆的名字,他心中邪火上升,隻覺得被她氣得腦瓜仁兒疼,冷冷道:“沈五姑娘與旁人私相授受的時候怎麽沒有想過你的閨譽?命自己的丫頭去給外男遞信時,怎麽也不知道避諱一點兒?如今你倒是知道自己已經算是定了親的人了,那怎麽在法相林時還拿眼神去撩旁人,沈五姑娘這都算是潔身自好、貞潔守恥了?”

    意穠氣得發抖,她之前並未意識到她做的這些事情是多麽可恥,如今聽他說來,她就像是被夫主捉.奸的婦人一般。她並不是一個口舌伶俐之人,即便活了兩輩子,她也沒能變得像沈意秐那般舌燦蓮花,此時的她連反駁都無從下口,眼淚止不住的就流了下來。

    容錚攥緊了拳頭,終還是不忍心,強行把她抱住,將她的頭壓在自己的胸口,懷裏的人像是氣壞了,一邊抽噎一邊掙紮拍打他,他歎了口氣道:“是我說錯了,沈五姑娘惠質蘭心、品重端莊。”他語調裏依然帶著濃濃

    的怨氣,“隻是你不許再與季恆糾纏不清了。”

    意穠哭得簡直止不住,容錚安慰了半晌,覺得不起效用,便用大手扣住意穠頭,以自己的額頭抵住她的額頭,伸出舌頭往她流著淚的臉上舔了一口。

    意穠立時就驚呆了,連哭都忘了,瞪大了兩隻眼睛簡直反應不過來。

    此時她臉上全是淚水,妝都花了,睫毛上也掛著水珠,這樣子真是說不出的滑稽與可愛,容錚伸手替她理一理額前的碎發,笑道:“我送你迴去吧,再哭下去,隻怕眼睛就要腫了,到時候跟你身邊的人怎麽解釋?”

    意穠別過頭黑著臉道:“不勞二殿下費心。”

    容錚不在乎的揚了揚眉,她不同意,他也堅持送她迴了絳雲閣,他立在院門外看她帶著綠蟻進去,又過了半晌,見裏麵並未發出什麽大動靜,才轉身迴去。

    意穠迴到絳雲閣時,其她人都已經睡了,絳雲閣內有一間正房,兩側各兩間偏房,東西向又各建有一排廂房,因這裏的廂房多,又是處於翠寒園的深處,所以才將她們這些小姑娘都安排在這裏。意穠因是公主的身份,雖是個半路子的公主,但好歹名頭擺在那裏,故而她是一人住在正房的,連丫頭她也能比旁人多帶一個。

    意穠迴到自己的屋子,就讓彤魚打水沐浴,彤魚等得她家主子都要急死了,此時見意穠臉上紅一塊黑一塊,雖然看著是用手絹擦過了,但也看得出明顯是哭花了妝弄的,彤魚嚇得腿差點兒一軟,“姑娘,你……你怎麽了?”

    意穠心裏一慌,她也知道自己臉上的模樣不好瞞過彤魚,正要措詞開口時,就見彤魚像是想明白了似的憤憤道:“如今姑娘也是公主的身份,日後還要替長公主去和親,太後娘娘竟還這般欺負姑娘!”

    意穠鬆了口氣,又斥她道:“這裏雖不是宮裏,但是規矩是一絲也不能馬虎的,不說別的地方,單這一個絳雲閣,就有多少宮人看著?你說話竟不顧分寸!”

    彤魚垂頭請罪,囁嚅道:“大家都知道姑娘是被叫去了太後娘娘殿裏的,這會子迴來明顯是哭過的,奴婢是擔心姑娘。”

    意穠此時心裏一團亂麻,又困又累,隻囑咐彤魚不要與旁人說起,沐浴之後便上床睡覺了。

    在翠寒園住了幾日,一眾小娘子都喜歡上這裏了,這裏景致又好,大家玩兒在一處,又鬆泛,又有趣,大家釣魚捉蝦,淘花製香,又開詩社畫社,簡直都不想走了。

    不過這兩日京中有一樁傳

    言鬧得沸沸揚揚,宣和帝正猶豫著是不是該提前迴宮。

    朝中已有言官呈上了急奏,快馬加鞭的送至翠寒園來,宣和帝看了,氣得當場就掀了桌子,罵言官們“俱是長舌毒婦!”

    意穠是過了兩天才知道這件事的,她當時正跟吳善芳一起研究樂譜,吳善芳的丫頭名喚海棠的就急匆匆跑進來。

    吳善芳一見她的神情就知道又是有什麽八卦事了,皺著眉讓她快說。

    海棠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道:“姑娘,沈五姑娘,奴婢方才出去的時候,就聽大家都在說貴妃娘娘的事。”

    貴妃娘娘能有什麽事兒?

    意穠眼前一下子就閃過了容錚的身影,腦子瞬間就是一個激靈,吳善芳更是等不了,催她道:“快說!快說!”

    “奴婢也是聽別人說起的,因聖上前兩日聖躬不豫,連吃了三天的藥都沒怎麽見好,先時是有人說聖上身邊有人克妨了他,這才令聖上病痛纏身。而這兩天又有人傳貴妃娘娘是……”海棠說順了嘴,下麵的話險些就溜出來,嚇得她趕緊止住了話頭兒,這樣的話可不是該對她家姑娘說的,若是被夫人知道了,她少不得又得挨訓斥。

    意穠見她不往下說了,便側頭看向吳善芳,吳善芳最是了解她這個丫頭的,猜也猜得出下麵的話是什麽,便抿嘴一笑,湊到意穠耳邊道:“想來是有人傳貴妃娘娘是狐狸精變的了。”

    這種言語也不過就是流言罷了,本就是可大可小之事,偏有言官對此大做文章,直言明貴妃妖.媚惑上,隻怕將來要成為亡國的禍根。

    如今更是連平頭百姓都知曉一二了,連妺喜、妲己之流都比了出來,宣和帝自然不能不重視。

    謝通命人查清之後,便將事情的原委稟告了容錚,謝通是知道他這位主子的,最是個胸有成府,鋒芒不露的,明貴妃在大梁的作用不容小覷,現在明擺著是有人想要除了明貴妃,謝通默默的在心裏為那些人念了聲“阿彌陀佛!”隻怕他們這迴是沒好果子吃了。

    容錚皺了皺眉,道:“宣和帝知道了麽?”

    謝通搖了搖頭,“雖然此事是趙皇後有意而為,但是她並未聯絡她的娘家鎮國公府,想必也是怕萬一此事泄露,宣和帝會連鎮國公府一齊降罪吧。”

    容錚的手指在紫檀木案上敲了敲,“想法子透露給宣和帝,隻告訴他流言之源是從趙皇後那裏傳出去的,旁的一概不用管。他也是多疑之人,自會命人去查。”

    謝通忙點頭應下。

    “這幾日派人盯著她了麽?”容錚又問。

    謝通心道:他什麽時候敢不派人盯著了?也不知道那位沈五姑娘是在哪兒練就的一身本事,簡直稱得上法力無邊了。不過她也確實是美得驚人,便是大虞的那位文姑娘,雖號稱大虞第一美人,也要比沈五姑娘差上一截兒,不過再怎麽說,殿下這親事都已經定下了,沈五姑娘再漂亮得不像話,也不過是一個小姑娘罷了,若為著她倒耽誤了大事,不值當的不是?

    蕭昭妃送來密信時,還特意命他要規勸著殿下,他此時鼓了兩鼓勇氣,才磕磕絆絆的開口,“殿下……小人,小人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容錚的目光冷冷的掃過來,謝通立刻嚇得頭都不敢抬,哆嗦著一口氣說完,“殿下若是放不下沈五姑娘,當初倒不如將她帶迴大虞,便是在殿下大婚之前納了她,蕭昭妃娘娘也不會不同意的。”

    “這話是你要對我說的?”容錚瞥了他一眼。

    謝通知道什麽事情都瞞不過容錚,硬著頭皮道:“是蕭昭妃娘娘命小人說的。”

    容錚也不說話,端起茶盞呷了一口,才道:“下去領三十板子。”

    謝通暗暗叫了聲神天菩薩,這已經算是輕的了,他在開口之時就知道少不了一頓責罰,但是蕭昭妃娘娘的命令他也沒膽子不遵。幸好他這身子骨還算硬朗,但是也少不得要躺個十天半月的才能下床了。

    謝通退下去之後,容錚看著案上的那個嵌螺鈿的紫檀木匣子,不由又想起了意穠,他若是舍得讓她做妾,他又豈用費這麽些力氣。不過文家的親事確實要麻煩一些,首先他母妃蕭昭妃這一關便難過。

    到了午後,趙皇後便派人來請絳雲閣的一眾小姑娘們過去疊影殿吃冷食,宮裏有一位極其手巧的姑姑,這迴出宮趙皇後也將她帶了出來,如今天氣愈熱,趙皇後便常命她做些冰涼爽滑的吃食。

    趙皇後還是頭一迴贏了明貴妃,這份歡喜可謂持久,她麵上一直帶著笑意,與平日裏的她簡直判若兩人。不過她也並未在殿中久留,等趙皇後一走,大家就隨意起來,也不再拘著了,嘻嘻哈哈的鬧成一團。

    疊影殿之所以被命名為疊影,是因為殿中所置的並非尋常的直欞窗,而是大麵積的月洞窗,上麵都糊了碧色的茜紗,日影斜照進來,便籠著如霧一般的淺綠色光暈。

    意穠勺了一碗冰雪冷元子,這冷元子是用黃豆和砂糖做的,將

    黃豆磨成豆粉,用砂糖或者蜂蜜拌勻,加水團成小團子,然後再浸到冰水裏麵,又加了些切成方塊的木瓜肉,甜甜糯糯的,極為好吃。

    旁邊的玉安縣主正笑著打趣沈意秐,道:“方才我從麗澤門過來時,你猜我瞧見誰了?竟是季家表哥,也不知道他是為誰來的?”

    玉安縣主的母親與季夫人是表姐妹,是以她也可以喚季恆一聲表哥的。

    沈意秐與季恆的親事也已經算是說定了,季夫人已經點了頭,季老夫人又撂了手,隻等著季世子從四川迴來拍板了。季夫人本就是極喜歡沈意秐的,況且也算八字有了那一撇了,故而身邊關係親近的也都知曉個大概。

    旁邊立刻有人奉承了一句,“沈家姐姐自然是個命好的。”

    沈意秐是不信命的,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去爭來的,信命有什麽用?她用盡心機才能與季恆議親,其中的曲折外人如何能知道?

    她此時也算是得償所願,又看了旁邊的意穠一眼,溫婉的笑道:“季家表哥是來奏對的,聖上留他住兩日也屬正常。”

    玉安縣主笑著道:“你瞧瞧,一提起季家表哥,這臉都紅了。”

    她們二人自幼關係便不一般,便是開開玩笑大家也並不放在心上,又笑鬧了一陣,這才作罷。

    不過,到了傍晚時分,歡笑勁兒還未散呢,事情就反轉了。宣和帝陰沉著一張臉,命人詳查鎮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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