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靳舟在她旁邊坐下,眉眼帶著笑,隻道:“這裏這麽危險,跟我迴申城吧。”


    許盈一把抓住那隻順著她臉蛋滑下去極度不安分的手,沉聲道:“我的身份在這裏,我的家也在這裏,遲早會適應的。”


    迴去申城也不過是為了找真相抓兇手,她早就已經決定留在這裏生活了。


    沈靳舟反扣上她的手,與之十指相抵:“你在這裏待了幾年,要適應早就適應了。”


    許盈任由他牽著,也不反抗,看著他冷不丁地道:“我剛才好像看到孟初析了。”


    “嗯,我也看到了。”


    沈靳舟沒有表現得很驚訝,神情淡得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一樣。


    許盈想掙脫開他的手,反被用力一拉,竟順利躺在了他腿上,緊接被兩條手臂圈了上來。


    許盈掙不開隻能怒瞪著他:“你知道了還不去抓她!”


    偽君子!


    她在心裏咒罵他。


    沈靳舟鋒利的喉結上下滾動,“情況可能有變。”


    “……也就是說她還有可利用的地方?”許盈不懂,且急躁,“你究竟還要利用她做什麽?”


    沈靳舟順著她身上的狂躁因子,像在安撫一個小貓,沒告訴她實情,隻是哄著她:“相信我,我永遠都站你這邊。”


    許盈自知再爭執也沒有任何意義,還不如靠自己。


    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要麽賦予全部的信任,但也要做好失望的準備。


    她沉了口氣,聲音又軟了下來:“好,我相信你,如果你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說,我不想隻做你籠子裏的金絲雀,要做跟你一樣的參天大樹。”


    她的話音又軟還有點天真。


    沈靳舟就這樣聽著,軟到了心裏去,指尖撫在她臉頰,酥酥麻麻的觸感。


    視線落在女人精致的小臉,神情一晃,想起那年。


    他八歲,小姑娘三歲。


    那天是父親的生辰,申城的所有達官顯貴都來了。


    本應是快樂的日子,一大早就發生了一件讓他極為苦悶的事情。


    二媽的禮服被人惡意剪爛了,沈白薇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跟著沈司言一塊指認到他頭上。


    當時夏顏還在劇組拍戲,要下午才能趕迴來慶生。


    抵不過家裏的傭人勸說,父親狠狠教訓了他一頓,說他不懂尊卑愛幼,並罰他在祠堂跪了一早上。


    沈靳舟生著悶氣午飯也沒吃,在房間待了一下午,直到被父親喊下來迎接賓客。


    他想著母親也該迴來了,便換上小西裝下來,遠遠地就看見二媽帶著沈司言站在父親身邊,端著一副女主人的樣子。


    他心情一下又壞到了極點。


    行!


    你們才是一家人!


    他破天荒地沒有去站到他們身邊為還沒有趕迴家的母親宣示主權。


    而是悶悶不樂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肚子空空得狂叫了一下午。


    這時,褲腿被人扯了一下,他本就不太好的心情,迅速升到了極點。


    他兇狠地瞥過去,以為是什麽小貓小狗,正想一腳踹飛。


    不料,是一個小不點。


    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望著他,稚氣的嗓音軟糯糯的,給他遞來一根水蜜桃味的棒棒糖,“哥哥……”


    沈靳舟看著那個糖果,心情依舊不太漂亮,便一手拂開,“我不吃甜的。”


    小姑娘小手抓著他的褲腿,再次把糖果伸到麵前,“哥哥可不可以幫我撕開。”


    原來她不是要給他糖果,而是想讓他幫忙撕糖果紙。


    沈靳舟心情雖然不好,但還是接過糖果,一邊撕開包裝,一邊問:“你是誰家的小孩?”


    小姑娘大眼睛望眼欲穿,直勾勾地盯著他手上的糖果流口水,答非所問:“我媽媽在劇組拍戲,要晚一點才能過來。”


    “劇組?”沈靳舟下一秒就反應過來,小不點是母親閨蜜顧阿姨的女兒。


    上次他見到小姑娘的時候,還躺在嬰兒車裏吃奶嘴,當時小姑娘看到他,抓著他的手不放笑得很開心。


    之所以會記得,是因為當時母親跟顧阿姨提了一嘴,“以後我們可要當親家囖~”


    顧阿姨便看著他開玩笑道:“阿靳,你覺得妹妹怎麽樣?”


    沈靳舟緊張得無所適從,兩年過去,小不點不吃奶嘴了,已經會喊哥哥,還會撒嬌。


    小姑娘接過糖果,就迫不及待含進嘴裏,笑得眼睛彎彎,緊接又從披在身上超大件的拖地外套裏掏出一根棒棒糖。


    沈靳舟這次開心接過,正撕著糖果紙,以為是給他的,誰知,小不點喊來另一個小不點:“莫莫,你快過來,有哥哥幫我們撕糖果紙了。”


    沈靳舟手上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去,是一個跟小姑娘差不多高的小男孩,他認得這是祁家的小少爺。


    原來小姑娘有要好的朋友,他心裏莫名湧上一陣失落。


    沈靳舟苦澀一笑,將糖果遞給祁莫,後者接過,禮貌道謝後牽著小姑娘的手有說有笑跑去一邊玩。


    很快沙發上又剩下他一個人在悶悶不樂。


    沒一會兒,褲腿再次被人扯住,小姑娘這次拿來一個小蛋糕,笑得燦爛又可愛,“這是我最最最喜歡的藍莓布丁,哥哥吃完過來跟我們一塊玩吧。”


    沈靳舟被她甜到心裏的笑容感染,抬手將小姑娘身上要掉不掉的超大外套整理好,才接過布丁,笑著道:“你是不是偷穿了媽媽的衣服?”


    小姑娘依舊答非所問:“照顧我的阿姨鬧肚子上廁所了。”


    緊接爬上沙發,小手圈住他的脖子,距離近到臉貼著臉。


    沈靳舟被她這一舉動弄得不知所措,鼻息間都是小姑娘身上水蜜桃糖果的味道。


    小不點嗓音又甜又糯:“哥哥,你長得真好看,可不可以跟我迴家,我家裏有好多好多藍莓布丁。”


    沈靳舟心頭軟了一大片,他沒有推開她,而是放下藍莓布丁,將她抱起,“哥哥陪你去玩。”


    剛到後院,小姑娘看到祁莫在喊她,忙從他身上下來,衝他奔去:“莫莫……”


    沈靳舟的視線一直追隨著小姑娘,桃花眼裏的笑意很深。


    心裏在想的是,穿這麽大的外套還這樣跑,就看她什麽時候被自己絆倒,到時候肯定哭著找媽媽。


    不到一分鍾,小姑娘在轉身的時候,腳就踩在了外套上,撲通一下摔倒在地,樣子可憐又可愛。


    沈靳舟想去扶她起來,還沒到她麵前,小姑娘就啪嗒一下從地上起來,不哭也不鬧,繼續跟小朋友們玩鬧。


    是他多慮了。


    三弟沈司言走了過來,“大哥,白薇姐姐找你有事。”


    沈靳舟沒給好臉色,“她找我能有什麽事?”


    “姐姐說想為今天早上的事跟你道歉。”沈司言態度友好,完全看不出他有其他心思,低垂著頭,“大哥,我也知道錯了。”


    沈靳舟眉心一動:“那就喊上父親過來。”


    沈司言立即答應,一抹狡黠的笑掛在嘴邊:“大哥先去,我現在就去喊父親過來。”


    沈靳舟半信半疑地來到後院另一邊的梧桐樹下,除了他空無一人,但很快就瞧見躲在角落的人。


    “出來吧,不是要道歉嗎?”


    沈白薇已經六歲,但比他矮一大截,走出來時,雙手藏在後麵,好像在拎著什麽東西。


    看她一臉陰險狡詐的笑,就知道沒安好心。


    可等沈靳舟反應過來之後,一小罐油漆快速潑向他。


    他來不及躲開,下意識抬手阻擋,餘光中一道小身影衝了過來,擋在他腳下。


    沈白薇並沒有什麽力氣,油漆潑得並不高,所以這一小罐紅彤彤的油漆全都灑在了許盈身上。


    沈白薇沒有因為被人半路破壞了她的好事而不開心,反而笑得肆意張揚:“大哥上當了,大哥好笨……”


    沈靳舟顧不上生氣,立即蹲下查看小姑娘。


    還好她把大外套的帽子給戴上了,油漆全都在外套上,隻是她手裏的糖果不能“免於一難”。


    許盈撲閃著大眼睛:“我的哥哥才不笨。”


    沈靳舟將許盈身上的外套脫了,一把揮到沈白薇身上。


    她沒來得及躲開,沾著油漆的外套蓋在了她身上,紅彤彤的油漆弄髒了她的公主裙,她的手。


    沈白薇嚎唿大哭,引來不少賓客,許盈本來是在樂嗬嗬地笑著,見狀放聲哭得比沈白薇還大聲。


    沈奶奶來了,許盈第一個跑上去告狀:“奶奶,我看到白薇姐姐拿油漆潑哥哥,還把我的衣服弄髒了。”


    沈奶奶看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許盈,也不顧有賓客在,放聲怒斥。


    ……


    沈靳舟思及此,驀地一笑:“你一直都是我的參天大樹,什麽時候成我的金絲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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