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丙搶了銀票,又歪迴矮幾上,把眼一斜:“要想打發老子,就再給五百兩。”


    “真沒有了。”周敞有些喪氣。


    “沒有?”肖丙定然不信,在矮幾上翹起二郎腿,“那就別怪老子不念舊情,太樂署的的人可知道你不是男人?皇帝老兒可知道你不是男人?這可是欺君之罪了吧。”


    “你……”周敞無話可說,事實的確如此,但還得掙紮一下,“上次給你銀子的時候,不是已經說好,隻要你拿了銀子,就絕口不再提及此事。剛才又給了你二百兩,難道還嫌不夠?”


    “老子反悔了怎麽著?”肖丙拿出潑皮本色。


    “我是真沒銀子了。”周敞腦筋飛轉,但還是沒有辦法對付眼前這人。


    “沒銀子?你騙鬼,”肖丙也算是有備而來,“皇帝老兒封了你個‘國手’,那賞賜還不是大大的?”


    周敞能夠感受到蕭嵐整個身體因憤怒不受控製的顫抖,她也是強行應付:“這二百兩就是陛下和署裏的賞賜,再多是真的沒有了。”


    “沒有?那你就去想辦法,憑你現在出入盡是王公府邸,到哪兒還弄不到銀子?”肖丙想當然。


    “你憑什麽?”周敞又是一甩袍袖,她現在也隻能像個無能書生般,甩甩袖子,耍耍脾氣。


    周敞不是蕭嵐,硬的不行來軟的,拖延為上:“好,五百兩就五百兩,不過這是最後一次。”


    肖丙一抬眼,爽快答應:“可以,就最後一次。”


    “你拿什麽保證?”周敞自然不能輕易就信。


    肖丙歪著身子,舉起三根手指,誠意全無:“老子對天發誓。”


    周敞眼中無一絲波瀾:“好,你給我一點兒時間。”


    “三天。”肖丙還是那三根手指。


    周敞做戲做全套:“三天太短,這麽短時間內,我上哪裏給你找那麽多銀子去?”


    “那是你的事,”肖丙發揚無賴本色,“是偷是搶,是借是賣,悉聽尊便,老子隻要看見銀子,否則……,嘿嘿……”


    “你是要逼死我才肯罷休?”周敞劍眉一挑,星目圓睜,頗有幾分斯文公子被逼上絕路的淒涼。


    “老子等不及。”肖丙倒是也說了句實話。


    自從越北三州淪陷,他逃出麥城便成了乞兒,後來又四處做工、勞力,吃了不少苦。


    一路往南混到錦都,十多年間,好容易混出點兒樣來,又染上了賭博的習氣,至此掉落泥潭,再爬不起來。


    若不是一月前他將從蕭嵐那裏訛來的五百兩銀子盡數輸光,又倒欠了幾百兩賭債,被追債逼得緊了,也不會日夜四處打聽,又找到蕭嵐這裏來。


    “不過你應該不舍得死吧,死了你上哪彈琴去?”肖丙從小認識蕭嵐,知道她愛琴如命。


    “好,我答應你,不過你不能再來這裏找我,”周敞不動聲色,“這裏人多眼雜,若是讓人識破,你也再一分銀子別想得到。”


    “可以,那就還是上次的老地方。”肖丙得到滿意答複,終於站起身來。


    周敞眼中冰冷:“一言為定。”


    之後親自將肖丙從教坊署後門送了出去。


    剛迴轉後院,在屋中坐定。


    房門再次被敲響,一名女弟子隔著門傳來消息:“司樂,宮中來旨,召大司樂和司樂明日禦花園演樂。”


    “知道是為誰演樂嗎?”周敞剛才還為此發愁,沒想到機會來得這般快。


    女弟子直接迴答:“據大司樂身邊的王樂師說,好像是後宮的娘娘們曆年都會在初春舉辦宴會,名為春日宴,屆時不隻後宮娘娘,還會邀請各府有品級誥命的夫人。”


    “好,我知道了。”周敞隔著門答應下來。


    機會來了,但是……


    周敞目光落在窗邊的琴台上。


    那裏擺放著蕭嵐義父傳給她的古琴,上麵還蓋著藍綢布。


    她可不會彈琴,不知換了身體,技能是否還在?


    想到這裏,周敞起身坐到窗邊,掀開綢布。


    古琴通體黝黑,不知是何木所鑄,但給人厚重幽深之感,最右手邊雕刻“一方”二字。


    這麵琴,據蕭嵐義父所言,也是其師父傳下來給他,他再傳給蕭嵐的,乃是前朝名師打造,很是珍貴,希望將來蕭嵐也能將此琴再傳下去。


    現在,“一方古琴”已經成為國手琴師蕭嵐的隨身標誌之物。


    “叮,客戶下單古琴一麵。”視點係統的聲音響起。


    周敞沒理會,雙手往琴弦上一搭,忽然一股暖流貫穿手臂。


    心中剛想著學著前世電視上的模樣撥動琴弦,手指竟不用使力自動勾動琴弦。


    “叮叮咚咚……”


    在碰觸琴弦的一瞬間,兩個手臂就好像又還給了蕭嵐。


    蕭嵐的手彈出悅耳的琴聲,隨著琴聲,周敞意識漸漸靠後,好像成了一個旁觀者。


    甚至她仿佛看見自己站在蕭嵐身後,俯視蕭嵐彈琴。


    蕭嵐一雙眼睛似閉非閉,似睜非睜,神情陶醉,仿佛完全沉浸在另一個世界裏。


    周敞這下放心,隻要明日彈奏時還能有這個狀態,她就不用擔心。


    這麽一想,意識又迴到蕭嵐身體,手也跟著停了下來。


    “這一單我也是不會接的。”周敞對空氣說話。


    視點係統則提醒:“之前一對金算盤、兩枚花押都傭金頗豐,你尚未完成,這一麵古琴更是傭金豐厚,值五千兩傭金,希望你認真考慮。”


    周敞沒有半點心動,果斷拒絕:“這些我都不會接單,讓位麵那邊的客戶死了這條心吧。”


    花押和金算盤,對元亓何其重要。


    周敞之前替換下幾乎全部訂單指定的玉器擺設和文房四寶,但就是忽略了元亓的花押和金算盤。


    別說那些跟風水之說扯不上關係,隻要一消失,賀喜第一個就會被懷疑,即便能找理由圓過去,她也決計不願意。


    而如今麵前的一方古琴,對蕭嵐來說更是愛逾性命,已經陪伴多年,她又怎麽可能為了自己一己私欲就高價賣出。


    絕無可能。


    並且剛才短暫彈奏,周敞的心也跟著沉浸在曼妙的樂聲裏,她前世雖然沒學過樂器,但一直羨慕會樂器的人。


    雖然是借著蕭嵐的身體,但也享受了一把彈奏的樂趣,更何況還是如此高雅的古琴,是從前高不可攀的陽春白雪、高山流水。


    至此,唯更加愛慕敬佩蕭嵐,絕不能扯她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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