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敞盯著金燦燦、黃澄澄的精致算盤挪不開眼。


    半晌,有心伸手拿起來仔細瞧上一瞧,又覺都是褻瀆。


    從賀喜的記憶中,可以知曉,元大小姐自小天資過人,八歲時看賬本一目十行,能用雙手同時打兩副盤盤,且算出的數字無一錯漏。


    昨晚,周敞還覺得元大小姐的人設是世間難得,現在簡直驚為天人。


    她前世是個數學渣,最羨慕佩服那些數學好的人。


    不過前世有計算機,又有現代數學法,就算能夠快速口算也沒什麽大不了。


    而這位元大小姐不同,她可算是無師自通,用繁瑣的繁體字寫成的數字,她隻要掃上一眼,就能加出結果。至於雙手算盤,更是一般人根本做不到的。


    “叮,客戶下單碧青玉石花押一枚。”


    “叮,客戶下單金絲錦繡錦袋一隻。”


    係統訂單又下,周敞餘光同時看見,桌案一角上,盛朱砂印泥的翡翠圓碟旁邊擺著一枚碧青透光,泛著幽深綠光的花押。


    忍不住拿起來,翻過來觀瞧。


    “元琪華”?


    “琪華”該是元大小姐的小字。


    周敞已經換了幾個身份,也見過元大小姐兩麵,至今她還不知道元大小姐叫什麽名字。


    不僅是她不知道,就是換的賀喜的身份記憶裏也不知道。


    賀喜隻知道,元大小姐平日用印的就是“元琪華”三字,而東家元裕則叫自己女兒的小名“琪兒”,至於真正的閨名外人無人知曉。


    周敞將碧青花押放迴原位。


    剛離手,又發現旁邊一個臻美至極的金絲錦袋半敞開著,裏麵露出另一方花押。


    “叮,客戶下單上等羊脂白玉花押一枚。”


    自動忽略係統聲音。


    花押光澤溫潤、白玉無瑕,又是特殊裝在如此精致的錦袋中,一定更為重要私密。


    周敞頓了一下,還是伸手從錦袋中取出了花押。


    花押底部則是兩個如海棠花樣的大字。


    “元元?”


    這一定就是元大小姐的閨名了。


    哈哈,原來元大小姐這麽高端脫俗的人竟然名字就這麽隨意嗎?


    “元亓。”視點係統的聲音突然冒出來糾正。


    “元其?”周敞怎麽看都覺著下麵那個字不像個“其”字,即便她不認識多少繁體字,但這個位麵的文字與前世的中文繁體相通,她還是在邀月坊的招牌和牆上掛的字畫上確認過的。


    “‘亓’字跟‘元’字很像。”視點係統的聲音要是能有語調,那一定是鄙視。


    “元亓。”周敞也不著惱,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原來她叫元亓,名字也很好聽,真是處處都讓人羨慕啊。”


    正自心儀,書房側門外從傳來腳步聲。


    周敞趕緊將花押放迴錦袋之中。


    一迴身,元大小姐已經在兩個貼身婢女的陪同下,走進了書房。


    既便已經見過兩次,第三次依舊覺得眼前一亮,甚至更亮。


    元亓元大小姐,今日好像略施了粉黛,一張臉更加紅白分明,一身淺紫寧羅衫裙,頭上隻插一根翡翠朱釵,既大方高雅,又不失瑰麗顏色。


    她身後兩個婢女,一人手上捧著淺紫紗帷帽,另一人手上則捧著同色的絲綢披風。


    “賀叔請坐。”元亓隨意做了個請的手勢,自己也在黃梨木的桌案後落座。


    周敞便在桌案對麵下手的黃梨木椅上坐下。


    “今天的日子原本是賀叔算好的,不過我想先去一趟大理寺卿府邸,您看可否?”元亓很是客氣地問。


    周敞不自覺又動起手指,卻沒反應過來今天是什麽日子,但賀喜腦海中的某些記憶倒是讓她一下子揪心:“大小姐這是又想去大理寺卿楚涼大人府上試試?”


    元亓目光果決:“既然刑部尚書拒而不見,那麽也隻有去大理寺卿府上試一試了。”


    元家的事情已經到了三司會審的地步,周敞之前已經知道,但那時卻沒細想。


    臨國雖然也設有三司,但都察院已經名存實亡,因此實際真正辦事的隻有刑部和大理寺。


    在這兩個衙門之中,戶部尚書閔行通敵叛國一案由刑部主審,大理寺雖然同為主審,但架不住大理寺卿楚涼,是個凡事能推就推,能躲就躲的官三代,因此若論說了算,主要還看刑部。


    隻可惜,這些日子以來,賀喜陪著少東家元亓跑遍了錦都大小衙門,最後還是要落在刑部尚書裴厲那裏,而裴厲卻是始終閉門不見。


    “沒錯,如今他們認定了四個歌舞伎是蜃國奸細,接下來恐怕就要宣判,等不了了。”元亓已經山窮水盡,沒有辦法,隻能退而求其次。


    說話的同時,周敞已經能從賀喜腦海裏得知,當初同船的那批歌舞伎,最終被判定出四人為蜃國奸細,其中“楊姣”之名赫然在列。


    她是怎麽也不相信,那麽個膽小怕事的女子會是什麽敵國奸細,不過是刑部用來湊數的罷了。


    不過現在說什麽也是無用,細巧能被撈出來,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唉,這掐指……,”周敞莫名其妙又掐了訣,硬生吞掉賀喜的口頭禪,“小姐無論想去哪裏,老奴陪著便是。”


    周敞暗自感慨,元亓則已經起身,由婢女侍奉戴上帷帽:“賀叔既然這樣說,那就是無礙了。那麽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吧。”


    “是。”周敞趕忙跟著起身。


    之後,周敞陪著元亓,帶上兩個家仆及禮品,乘了此前她已經見過兩麵的暗紅銀紗馬車前往大理寺卿的府邸。


    半個時辰後,幾人在一座朱漆大門白玉石獅的府邸前下了馬車。


    一個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見有家仆從馬車上往下搬大小禮品錦盒,便笑臉相迎上前詢問:“請問閣下是哪一府的小姐,可有請帖。”


    周敞學著記憶裏賀喜的行事做派,作揖拱手:“在下隆裕元家管事賀喜,這位是我們少東家,特來拜見”


    “你們不是來賀壽的?”中年管家換了臉色,“若是上門求告,今日多有不便,請先迴吧。”


    周敞學著賀喜慣常做法,力求盡職盡責,從懷中掏出日常就備下的小額銀票,塞給中年管事:“這位管事看著麵善,能否通融一二,隻需幫忙通報一聲,至於見不見也得靠機緣不是。”


    “這個嘛……”中年管家收了二十兩的小銀票,麵色和緩了許多,但還是道,“你們今日來得實在不巧,趕上我們老夫人六十大壽,賓客雲集,就是見也說不上話不是。不如明日再來,到時候我必定為你們通融。”


    周敞就迴頭請示元亓。


    元亓戴在帷帽看不清麵容,但顯然也聽見此番話語,微風撫過輕紗,是都在表達失落。


    “那就先多謝管事,請收下禮物,全當是給老夫人賀壽。”周敞說著話,又從懷中掏出一張印花名帖雙手遞過去,“還請勞煩遞上名帖。”


    中年管事見來人如此上道,人沒見著也願留下禮物,更是笑容可掬將名帖接過去:“哎呀,隆裕元家少東家是嗎?放心,名帖已經遞上。”


    周敞又抱拳:“有勞,改日……”


    話說一半,忽然打西邊不遠處來了兩輛馬車,更從楚府中門裏快步走出一位華服公子親自前去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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