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功夫,高遠到了近前,單手扶起,又迅速將她身子往後帶,眾多護衛則反方向衝上了前。


    一切好似做夢。


    本以為必死無疑,最好的結果也是一命換一命。


    沒想到下一秒,就遠離了危險中心,莫名其妙就撿迴了一條性命。


    元亓嘴邊的血跡尚未來得及擦掉,滿麵淚痕撲過來緊緊抱住周敞,渾身顫抖,嘴唇因激動顫抖得說不出話來。


    軍醫和瘦猴也都圍了上來。


    高遠確認周敞安全,立刻返身投入戰鬥。


    周敞被元亓抱住,腰側劇烈的疼痛更讓她喘不過氣。


    一定是傷口在激烈動作下,再次裂開。


    然而,就在她看清楚對麵上下翻飛的黑色人影是誰時,還是驚唿:“馬飛虎?”


    沒人迴答。


    瘦猴也隻惦記著周敞的傷口:“元小姐,您先鬆開我們王爺,他身上還有傷呐。”


    “有傷?什麽傷?”元亓滿嘴是血毫無知覺,一心上下打量周敞。


    “我不要緊。”周敞叫出一聲無人迴應,這才發覺是在心裏,根本發不出聲音。


    忍著痛,又緩了幾息才發出聲音,卻在轉向元亓滿是血的臉龐時,大喊:“軍醫……軍醫呢?”


    柳娥則趕緊過來給元亓擦掉嘴邊的血跡:“少東家小姐,您沒事兒吧?”


    元亓剛才是情誌鬱結,現在形勢逆轉,堵在心口的情緒瞬間消散,甚至感覺吐出血後更覺舒暢:“不要緊,沒事兒的。”


    周敞一身玄色衣衫,手死死按在左側腰際,滿頭冷汗。


    “王爺,您的傷……不是都說好的,不能使力、不能使力……”瘦猴說著話就指揮周圍,“快,將王爺抬上肩輿,趕緊先下山去,先下山去。”


    周敞後脖頸被刀劍劃傷,還在血流不止,但是比起另一處根本不算什麽。


    軍醫應聲而來,周敞堅持先讓軍醫瞧一瞧元亓。


    元亓無礙。


    周敞這才挪開按住腰側的手,卻是滿手鮮紅。


    元亓正在用手帕給周敞按著後脖頸處的傷口,手上一抖:“你……你這是怎麽……什麽時候受的傷?”


    周敞就扭頭一笑,剛要出口安慰,忽然瞧著元亓的手帕顏色眼熟。


    驀然一怔。


    那不是留給元亓做紀念的,奕王生母蘭妃生前所繡的手帕嗎?


    “你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兒?”元亓的眼淚卻再次流了下來。


    瘦猴解開周敞玄色外袍的腰帶,露出裏麵裹得嚴嚴實實的紗布,白色的紗布早已被血浸透。


    “沒……沒什……咳咳……”周敞迴過神兒來想安慰一笑,結果失敗。


    “別……”梅生不知何時出現在眾人身後,聲音輕得像在天上飄,“殿下的紗布還是不要在這裏解開,下山路上顛簸,恐怕還要撕裂傷口,造成失血過多。”


    “你說的也有道理,”軍醫眉頭緊皺,猶豫了一下又對周敞稟報,“殿下,紗布還是先不要解開,難免下山路上顛簸,先將殿下抬下山,馬車上更平穩些,也好重新換藥。”


    “好、好……”瘦猴不等周敞發話,便張羅著抬起肩輿,匆忙下山而去。


    周敞緩過一口氣,就還惦記著榮王那邊的情況,拿手往迴指:“等等……他們、他們全抓起來……”


    瘦猴就替自家王爺迴頭瞧上一眼:“王爺不要擔心,我們這麽多人,又有高哥在,必然一個不漏全部抓獲。”


    “對……就是這個意思,把命令傳下去,我、我要活口……”周敞一旦放鬆下來,就因失血過多而逐漸精神不濟。


    瘦猴轉身大聲朝高遠大喊了兩遍,然後也不管高遠那邊是否聽見,催著抬肩輿的士兵往山下走。


    元亓也不關心戰況,眼中隻有周敞,一隻手握住周敞的手,跟著肩輿快速往下走。


    周敞渾身發冷,手心濕涼,被元亓的手握住,一股暖流直抵心頭。


    耳邊元亓關切的聲音問:“你怎麽傷得這樣重,到底是怎麽弄的?”


    周敞強撐著心神,眼皮卻無比沉重闔了下去,更沒力氣迴答。


    瘦猴快步跟在肩輿另一側,也就將事情大致講給元亓聽。


    臨國佑安三十天七年,六月十一日,也就是趕往鳳鳴山贖人的這個淩晨。


    這也是原定臨軍與蜃軍最後一戰的日子。


    卯時未到,天色漆黑,周敞從胡思亂想中抽出來,自行起身準備出發。


    不一刻,高遠算準時辰過來。


    周敞披上玄色的兜帽披風悄無聲息跟著高遠出了北營門。


    吳嶺已經準備馬車和四百人的騎兵隊伍,再加上高遠帶的一百多人的隊伍和幾十輛裝滿大木箱的馬車,已經等候在那裏。


    周敞跟吳嶺說了幾句話,便上了馬車。


    然後吳嶺和高遠分別上馬,向鳳鳴山出發。


    周敞上了馬車之後,在事先安排好的掩護下與韓賓互換,又悄悄下了馬車迴到了營帳。


    待確認了吳嶺一行人已經走遠,周敞便命令三軍,提前發起對蜃軍的進攻。


    這一切當然也都是昨晚高遠派人暗中通氣兒。


    通氣兒的就是前日晚間臨時召集的眾將。當時眾將對於臨時取消作戰計劃都心有微詞。


    然而,就在眾將散去沒一會兒,他們又被悄悄召集去了蔣孟的中軍大帳。


    所有人裏隻少一人,那就是吳嶺。


    周敞“安排”了吳嶺之後,便也去了一趟蔣孟的中軍大帳,有蔣孟在場,又重新布置了一遍第二日的作戰計劃。


    待眾將領命,周敞才又轉去最後看望鍾與。


    為了取信吳嶺,第二日的大戰,高遠不能上戰場,而由陳原代替。


    周敞則在上了馬車又溜下去之後,得以親自奔赴戰場。


    既然這一仗是她堅持要打的,這裏麵也藏著一部分私心,那麽最後一戰,又怎麽能不出現?


    周敞溜迴營帳,剛解下玄色披風準備換衣服。


    瘦猴突然掀了營帳門簾進來:“王爺,是要提前出發嗎?怎麽也不等等奴才。”


    瘦猴提了一壺熱水進來。


    近些日子,周敞都不必瘦猴來侍候,隻要他一心照顧好鍾與,生活起居除了門外的守衛和粗使的兵士,其餘的她自己都能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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