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裏,變故頻生,周敞身心俱疲卻又感慨頗多。


    蔣孟脫離了危險,周敞本該迴自己營帳休息,卻又不放心,盯著參軍師爺寫好的戰報快馬送去錦都。


    目送戰報跑得不見了蹤影,黃昏中,周敞剛要轉身迴來,卻遙遙望見一支車隊緩緩而來。


    當先一人瞧著眼熟。


    周敞定了定神使勁兒望過去,竟然是一簞行的衛寧。


    衛寧該是留在錦都的四味藥鋪中策應的,怎麽會來到這裏?


    衛寧也是沒有料到奕王會親自站在營門口,趕忙飛身下馬,撲到近前,單膝跪地,第一句話說的卻是:“王爺,鍾先生在後麵車裏,已經昏迷不醒多日了。”


    “什麽?”周敞這一驚非同小可,“鍾先生?他怎麽也來了?他怎麽了?出了什麽事兒?”


    口中問著,人已經在幾步之外。


    略過十幾輛裝藥材的馬車,周敞在最後一輛馬車上找到了鍾與。


    鍾與整個人已經瘦得皮包骨,如一具幹屍躺在車廂裏。


    麵色青白,沒有半分血色,緊閉著雙眼,卻還保持著眉頭緊鎖的神態。


    鍾與是半躺半靠在一人懷裏,那人似用全身的力氣托著鍾與,乍見周敞神色一僵。


    周敞眼見鍾與這副模樣就是心下大驚,更驚訝的還有托住鍾與之人:“梅生?你怎麽也來了這裏?”


    梅生抿著嘴沒言語。


    周敞就顧不上梅生吞吞吐吐的樣子,抬腳往車上爬:“鍾先生、鍾先生這是怎麽了?”


    還沒等她爬上車廂,腦袋卻是一陣眩暈。


    多虧瘦猴在後麵接住,否則周敞就要摔下車去。


    經過這一白天的連番刺激折騰,周敞也著實頂不住。


    很快,鍾與被安置在了高遠的營帳旁邊,然後請了軍醫前來查看。


    衛寧則將運來的藥材交給陳原和韓賓他們去跟軍需交接。


    周敞則被瘦猴架迴了營帳緩勁兒。


    待周敞緩過一口氣來,就將瘦猴找來的軍醫和其餘人都打發出去,急召衛寧前來問情況。


    衛寧一來也就口齒伶俐將事情大概交代清楚。


    由於,從數月前開始周敞就一直催促錦都方麵籌集藥材,鍾與同傅明便使出了渾身解數,但又由於藥材已經是常年緊缺的狀況,再多方想辦法也實在難以湊出大筆數目。


    而最近三個月來,周敞催促的信函更是一封急過一封,鍾與和傅明在隻籌集了半數藥材的情況下,決定親自押運,從錦都出發,再一路沿途想辦法,力求在到達越北之前,能夠籌集上所需的數目。


    行至中途,鍾與不放心錦都的王府和藥鋪無人看守,便讓傅明迴去看顧四味藥鋪的同時也照應王府。


    傅明亦擔心鍾與身體羸弱,受不了長途跋涉的顛簸之苦,勸說鍾與返迴,讓他則親自押送。


    兩廂爭執之下,最終還是鍾與堅持押送,理由是不僅為了籌集藥材,還有事情要當麵稟報奕王。


    後來他們的隊伍在中途與元家運送藥材的船隊匯合了一次。


    那時梅生就在船上。


    至於梅生為什麽在船上,衛寧不知。


    隻知道梅生與鍾與相識,並且兩撥人本就打算匯合一處,便一同趕來了越北。


    然而,一路上越往北,鍾與的身體狀況就越不樂觀。


    主要是因為在錦都時,鍾與就日夜操心勞累,而趕路的時候則是因為路途顛簸、吃不好睡不好,更拖垮了身體,後來竟然一病不起。


    但在聽聞奕王率領大軍長驅直入越北三州之地,鍾與就不顧身體抱恙,堅持要帶著幾十車藥材還加緊趕路。


    在出了越北邊關之後,鍾與的身體更是一日差過一日,再加上沿途所見景象的刺激,更開始頻繁暈厥。


    開始幾日,鍾與暈厥之後還能立刻喚醒,之後暈厥的次數變少,卻是一昏過去大半天才能醒過來。


    鍾與醒來的時候也不顧自身身體狀況,就是要加緊趕路,隻求盡快追上大軍。


    至於醫治,隊伍裏也跟隨了大夫,那人還是梅生的師父秦大夫。


    然而,一來鍾與醒著時候拒絕醫治,昏迷時,秦大夫診脈也開了藥方,熬了湯藥。


    但鍾與醒來後,就不大肯吃。


    理由是,前方受傷的將士必定比他更需要那些藥材,他自己備了藥丸,隻吃那個就能管用。


    秦大夫更勸鍾與要停下來休息,但鍾與也是不聽,就要趕路。


    結果,鍾與最後一次暈過去到現在已經兩天兩夜卻還不轉醒。


    秦大夫隻能把出他脈象微弱,取了千年人參熬了參湯小口灌下保著一條命,希望盡快趕到軍營能有醫術更高明的軍醫看看究竟是怎麽迴事兒。


    “你是說,鍾先生急著趕路是為了見到本王,有話要當麵對本王講?”聽了衛寧一番敘述,周敞心中就有不好的預感。


    鍾與為了籌集這批藥材勞心勞力,本就身體不好,還一路顛簸,現在昏迷不醒,情況可能十分不好。


    鍾與身體狀況如何,能撐多久他本人肯定是最清楚的,然而即便如此還要拚命趕路,到底是有什麽話不能書信而一定要當麵講?


    “是,鍾先生最終說服傅掌櫃的理由就是,他要親自前來,因為有話必須當麵與王爺商討,往來信件太耽誤功夫,且說不清楚。”衛寧把能想到的都已經交代個幹淨。


    周敞想不出什麽重要的事情,最近一段時間她的全副精力都在打仗上。


    然而,最主要是近一個多月來,越是深入三州之地,與外界的書信往來也就越困難。


    因此,周敞隻管每日幾封信幾封信的往外發,主打一個不管不顧就是催催催,但卻沒收到過多少迴複。


    然而現在鍾與昏迷不醒,想問也無從問起,隻能等鍾與醒來再說。


    最後,周敞又想起遠在錦都的景姑姑,問上一句:“除了鍾先生,錦都那邊的人都還好嗎?”


    衛寧想了一想:“出發之時,王府和藥鋪一切正常。隻是顯王殿下薨逝的消息傳迴去之後,錦都便封鎖了四門,非巡城司報備批準不能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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