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一聲。


    北山冶手臂一麻,長刀差點脫手,而飛來的長槍已經應聲裂成兩段。


    高遠再一招手勢,要來第三杆長槍。


    北山冶向周唐虛晃一招,催馬向高遠衝來:“你是什麽人?”


    高遠不答,又是長槍擲出,然後右手一帶韁繩,調轉馬頭,向周唐身後方向跑去。


    北山冶驅馬欲從周唐和高遠二人中間截斷,馬還沒衝過來,就聽“噗通”一聲。


    地麵陷落。


    北山冶連人帶馬摔了下去。


    高遠和周唐則分別在兩邊及時勒住了韁繩。


    “掉下去了。”周敞緊抓著車夫肩膀的手這才一鬆。


    剛才駕戎車的車夫正準備聽從高遠的命令迴撤,就被周敞一把攔住。


    這個主意是幾日前她苦思冥想想出來的。


    跟蔣孟一提,蔣孟就又是不大讚同。


    好說歹說,最後周敞不惜打賭,蔣孟還是寧願強攻也不願嚐試。


    周敞沒有辦法,就強行親自上陣,逼著蔣孟配合。


    這會兒,北山冶真的掉入挖了幾天幾夜的陷阱,周敞振臂高唿:“擂鼓、擂鼓……衝、衝、衝……”


    頓時,後方臨國戰鼓擂起,衝殺聲震天響,大軍開始衝向了黍城的城門。


    唯有高遠慌急迴頭:“保護王爺、保護王爺……”


    周敞的戎車周圍始終有重兵保護,就開始向大軍的反方向逆行。


    蜃軍眼見北山冶連人帶馬突然消失在地麵上,一下子慌了陣腳,待催馬追上去營救,周唐已經帶領部下迎擊上去。


    另一隊事先安排好的士兵則扯開準備的大網,將北山冶掉落的大坑罩住。


    亂軍衝殺之中,周敞分不清人影,但聽得不遠處的坑底,北山冶還能爆發巨吼:“你們卑鄙、使詐……”


    蜃軍主帥被擒,大勢已去。


    周敞隔著衝鋒的人海遙望黍城城門的方向,卻是越離越遠。


    高遠騎在馬上看得更清楚:“王爺,咱們的計策奏效了,那些蜃國人果然將車馬都拉了過去。”


    周敞幹著急卻什麽都看不明,這時候就恨不能自己長了兩米高。


    耳邊充斥著喊殺聲讓時間顯得格外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黍城城門方向傳來“轟”的一聲巨響。


    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轟、轟、轟……”


    隨即,城門下冒出了濃煙和火光。


    周敞終於鬆了一口氣:“應該是成了,接下來就看蔣孟的了。”


    剛才那些裝滿黃金的車馬就是個幌子,表麵鋪了黃金,下麵堆滿了火藥。


    敵軍搶了黃金,勢必會護送迴城。


    也就是利用這一點,隻要兩邊一起發難,一邊擒住主帥北山冶,一邊追趕馬車點燃火藥,攻城可成。


    周敞功成身退,先撤迴了後營。


    在中軍大帳中等了沒多久,掉進坑裏的北山冶先被押了迴來。


    北山冶被五花大綁,唯獨留下一張嘴,一直破口大罵,有些聽得懂,大半都聽不出來叫罵的是什麽。


    周敞一臉無辜放下茶杯,貌似歎氣:“這也不能怪本王吧,挖坑的時候你們也都是看見的,可也沒背人。誰讓你那麽多平地不走,偏要掉在坑裏,這下輸了吧。”


    北山冶還要張口叫罵。


    周敞滿臉聽不得,示意將他嘴堵上。


    北山冶的叫罵瞬間就變成了“嗚嗚……”


    周敞這才又好整以暇地開啟“聊天”模式:“當然了,本王也沒指望你們這等背信棄義從不講信用的小人能夠遵守約定,因此還得勞煩我們大都統親自攻城。黍城攻下來就什麽銀子都省了。”


    北山冶氣得已經七竅生煙,再加上說不出話來,兩個眼珠子都往外凸。


    “你那眼睛珠就是掉在地上,軍營卻沒有狗。”周敞一臉可惜外加慢條斯理,“坑都是當麵的挖的,是你沒腦子,這都能掉下去,怨得了誰?”


    陣前的坑是挖個虛虛實實,表麵上隻有一個,私下裏又往一側暗中擴展了地道,然後麵上鋪了土,下麵則是虛空。


    因此表麵上是一個坑,實則是三個。


    明麵上的坑誰都會躲,可暗處的,還是高遠和周唐配合,才將人引過去陷落的。


    不過周敞現在心情大好,說這些話就一點不虧心。


    北山冶背過一口氣去,直翻白眼,然後掙紮著起身就要撲向桌角。


    “這是做什麽?”周敞被嚇了一跳。


    北山冶好歹被押解的士兵及時拉了迴來。


    “哎呀,你們可要看住,聽說蜃國的這幫孫子別的本事沒有,但凡戰敗就愛個求死,這可不好。本王費了這麽大勁抓活的,可是還留著有用。”周敞撇著嘴嫌棄擺手,“帶下去吧,嚴加看管,可別讓他死了或者跑了。”


    “是……”押解的士兵們齊聲答應,生拉硬拽著俘虜退下。


    這邊北山冶剛被押出大帳,那邊戰場上傳來了勝利的消息。


    蜃軍失了主帥,黍城城門又被攻破。


    沒了據守也沒了主心骨,殘餘敵軍向北潰逃。


    蔣孟帶兵親自追擊。


    怎麽又是親自追擊。


    周敞蹙眉,別的她不懂,但“窮寇莫追”四個字是上輩子就聽爛的,總覺得蔣孟每次都對敵軍窮追不舍的行為,似乎不妥。且這些日子以來,周敞發現一個毛病,蔣孟凡取得勝利,必定要繼續緊追上去,勢必要再奪下點什麽“戰利品”才能甘心。


    然而,現在軍中還是以大都統蔣孟為尊,因此周敞也不好說什麽。


    不管怎樣,又下一城,這一個多月來,餐風露宿,勝利來之不易,也該暫時放鬆一下。


    仗是上午打的,然而直到黃昏,蔣孟才帶了部隊迴轉,臉上也不見了喜容。


    蔣孟沒事兒,周敞也就不多問,但堅持要跟蔣孟進駐黍城。


    實在是在營帳中住得久了,都快忘記睡在有瓦遮頭的房子裏是什麽滋味了。


    蔣孟開始為難,找了一堆借口。


    但周敞堅持,蔣孟就沒有辦法,隻好先安排大軍一半駐紮城外,一半護衛周敞入黍城。


    周敞一路從麥城往黍城行軍的路上,曾看到哀鴻遍野,屍骨堆積。亦看到過剛剛解救出來被淪為奴隸的臨國百姓,骨瘦如柴還身披鐐銬的男人,以及衣不遮體、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人被拋棄在路邊。


    多少對淒慘景象已經“免疫”。


    但在入黍城之後,就還是低估了自己的這份“免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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