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敞卻還怕袁韻聽不懂:“你剛才也說,怡貴妃娘娘形同皇後,她的兒子,我那位端王兄也自認是太子不二人選。那麽由此推之,如今端王兄若是不行,豈不是該子承父業……”


    “這不合情理。”袁韻的腦子終於跟了上來,“曆來是子承父業,端王若未登大位,他的兒子憑什麽有資格繼位?”


    周敞也知道自己一番話裏有偷換概念也有過度陰謀論的地方,但還要強行拉扯:“照一般的推論當然不合理,但若是皇帝無子,或者有子而夭折,無人承繼大統,自然要在最近的宗室中選子侄過繼。顧氏一族既大權在握,會選誰的兒子呢?”


    “這……”袁韻多少也覺出牽強附會,“這話多少未免言之太早。”


    “太早?”周敞臉現失望地搖頭,“難道你不知‘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的道理?若無好處,顧氏憑什麽要扶我上位?袁家一心依附顧氏,你一心隻想當皇後,卻不去想想,就算你成為皇後,生不生得下孩子,生下的孩子能不能養大,可都是未知數呐。”


    袁韻臉色變了幾變,顯然至少將這番話聽進去一半,但還是不肯全信:“如果、如果……端王妃的孩子最多也就是個郡王,怎麽能夠……”


    周敞混弄得差不多,必須趁熱打鐵:“你不是自詡知書達禮,那曆史典故也該沒少看吧,難道這樣的事情曆史上還少嗎?皇帝早亡,無子繼承,同宗過繼……,至於到時候你這個皇後是否還能坐得穩,實在就難說了。”


    袁韻麵色白了又白。


    這番說辭,實際有些牽強誇大又偷換概念,但糊弄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應該也是夠了。


    “你隨時都可以迴府去看你爹娘,但是,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也該心中有數。”周敞又故意提高音量,“你一直說自己年紀不小了,那麽也就該為家族前途著想。我們現在才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心把寶壓在顧氏一族身上,裏外輕重都分不清楚。還提什麽旁的,都未免太早了。”


    效果達成,她亦不打算再多耽下去,起身準備離開,好給袁韻獨自消化的空間。


    “王爺……”卻不想,本來看似認真思考的袁韻卻又開口,眼中一半譏諷一半怨懟,“王爺真的以為我年紀小,如此好糊弄?袁家就算是被利用,那也是心甘情願被利用,可是我嫁給了王爺,王爺卻連真正的夫妻都不與我做。既然如此,當日陛下賜婚之前,亦早有風聲,為何不嚴詞拒絕,這難道就不是另一種利用嗎?”


    周敞被這一記“迴馬槍”打懵,不明白她什麽意思?


    皇帝下旨賜婚,奕王不能拒絕,且風銘當時失魂落魄,根本沒想過事情會來得這麽快。


    但她亦無法辯駁,無論是奕王還是她周敞,的確都知道臨帝有再賜婚的意圖,都沒有要主動強烈反抗的意思。


    因為不在乎,因為要與顧氏一族虛與委蛇。


    這麽想來,這的確就是一場相互利用。


    “王爺說擔心將來生下孩子不能保住,那也得是先生了孩子才能考慮的後事。”袁韻也緩緩站起身來,眼中含淚,淚光中則蓄滿憤怒,“王爺如此冷落我是什麽意思?是因為怕被顧氏一族利用又不敢反抗才不得已娶我嗎?還是為了逃避那人的離開,拿我當個填補?又或者娶了誰都無所謂,不過是一場交換,那麽我算什麽?從一開始,難道我就是活該要被王爺嫌棄的不是嗎?”


    “沒有嫌棄?”周敞是真的對袁韻感到理虧,更沒想到一番話不但是沒糊弄住對方,倒讓自己成了小醜。


    “不是嫌棄,那現在算什麽?”袁韻咆哮著質問。


    周敞內心萎縮:“隻要你不鬧得過分,你現在是奕王妃,將來也是奕王妃。若你這些日子實在悶壞了,就出去走一走,散散心,隻要你心情能好起來,我都不攔你。”


    “奕王妃?嗬嗬……”袁韻冷笑,顯然已經什麽都聽不進去,整個人因過於激動而顫抖,雙手死死攥拳,“何止是奕王妃?我袁韻要得到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我絕不認輸。”


    不認輸又能怎樣?


    周敞兩輩子經曆過太多的“不甘心”、“求不得”。


    不過倒也算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袁韻尚且有如此誌向,而她這段時間一直渾渾噩噩度日算什麽?


    然而,與袁韻而言,有些道理顯然是說不通了,周敞也隻能搖搖頭,轉身離開。


    剛一出院門,袁韻的乳母孫嬤嬤就一臉擔憂地帶著下仆一股腦鑽去寢殿,探看袁韻。


    景姑姑則始終站在院外另一側,以目光詢。


    周敞走過去,苦笑搖頭對景姑姑:“姑姑不必擔心,她是聰明人,一時半刻該不會大鬧的。”


    隻要袁韻始終有當皇後的夢,就絕對不會拆奕王的台。


    這可算是周敞今日唯一能確定之事。


    景姑姑卻還在癡癡地問:“王爺都談了什麽?這王妃到底還年輕,有些事情還是得慢慢來。”


    “各人有各人的執著,勉強不得。”周敞又是苦笑。


    這也是她剛剛想到的。


    袁韻要什麽,是再明確不過。


    倒是她怎地糊塗了,竟然忘記了自己的初衷。


    之後,周敞還是迴了書房,但再不獨自期期艾艾,而是請了鍾與過來。


    先是將奕王這邊能想到的生意,比如四味藥鋪、杏花坊的藥鋪,南方開張的藥鋪以及收容所、孤兒院,加上修建水壩的事情等等都向鍾與詢問了一遍。


    鍾與自然對答如流,一一匯報。


    周敞將奕王的事情都安排妥當,送走鍾與。


    再將她先前打算、正在打算、未來打算的也都在心中盤算上一遭。


    然後義無反顧也是實在沒得選地又下了一遍決心。


    無論怎麽選,“位麵直播帶貨”事業都還得繼續。


    這段日子是她荒廢了光陰。


    奕王如何,她已經管不了,但憑隨順而為。


    而元亓那邊不知怎麽樣了?


    無論怎樣,元亓才是她的初心。


    她還是要向著她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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