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沒有一天打完的。


    周敞早上從書房的羅漢床上睜開眼睛才想起來,今日是三朝迴門的日子。


    既然要與元亓做假夫妻,就不能一直與元亓同住,但既然是假夫妻,那麽明麵上一個丈夫該盡的義務就一定得盡。


    元家陪嫁來的奴仆下人估計都已經被元亓提前囑咐好了,所有人都對新婚之後第二天就分房而住的事視而不見。


    沒人多問一句,沒人多看一眼。


    周敞對這種情況十分滿意,也囑咐瘦猴,讓他也私下裏吩咐下去。


    瘦猴欲言又止。


    周敞給了一個必須執行的眼色:“現在除了景姑姑還會嘮叨這件事,我不希望再聽見有人議論,或者傳揚出去。”


    這件事情本該交代給景姑姑,不過現在她遇見景姑姑就得繞著走,以免被嘮叨個沒完。


    “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瘦猴心中翻白眼。


    “那就在牆塌之前把事情搞定。”周敞每每一提到這件事情也是心浮氣躁。


    皇帝以“衝喜”的名義,賜的婚,哪裏能那麽快就推翻。


    “牆塌是什麽意思?”瘦猴根本沒聽明白。


    周敞拍拍瘦猴,順便提醒:“不要多問,按照我剛才的吩咐去辦,千萬繞開景姑姑啊,否則你可就要倒黴了。”


    瘦猴撇嘴:“王爺以為景姑姑是沒餡的包子嗎?她早就千叮嚀萬囑咐了,從前天晚上就開始嚴防死守,就怕有哪個不長眼的說了不該說的話。”


    “啊,是嗎?那就好。”周敞汗顏。


    “王爺放心吧,不過這種事兒總不能拖太久。”瘦猴最後又甩出一句。


    周敞自動忽略。


    接下來就是準備出門,陪著元亓迴娘家。


    元亓顯然已經提前準備了迴門的東西。


    按照儀程,迴去元府之前,還要先去一趟老郡主府。


    平寧郡主本是嫁了武安侯蔣銳,且蔣銳也有自己的武安侯府,且夫妻二人多年恩愛,平寧郡主又身體日漸老衰,倒是常年都住在武安侯府。


    然而,元亓身為“丹寧縣主”要迴門,就得迴去大長公主府。


    大長公主府乃是平寧郡主自她的生母,已故的大長公主,臨帝的姑姑那裏繼承來的。


    老郡主年後身體雖然說是有所好轉,但仍舊不宜多見人,因此隻在大長公主府中,由武安侯蔣銳陪同,草草見了一麵,隨後便各自散去。


    周敞又同元亓去到元家在錦都城中的老宅。


    元裕自然是熱情招待。


    酒飯過後,元亓去找元介和李姨娘說話。


    周敞則被元裕請到了書房。


    她對元裕的書房倒也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有一半擺設還是她“親手”布置,結果一進書房,頭腦中視點係統下單的提示音又是一陣狂轟亂炸。


    周敞心裏還是那四個字:“不可能。”


    元裕先讓人上了茶,待將旁人都打發下去就直接開口:“殿下,老朽有一事相求,還望殿下幫忙。”


    剛才元裕說茶叫“瑤池仙露”,不過周敞再好的茶也喝不出來,就撂在了手邊:“老大人不必客氣,有什麽事盡管吩咐。”


    “老大人”一詞還是她後來想到的,此前想著該稱唿“嶽父”,但又十分別扭,這個稱唿剛剛好,她今天力求扮演一個最合格的女婿。


    元裕看你來心情大好,笑容可掬:“元家從前也經營大筆的藥材生意,但是都不大理想,尤其是自去年起,南方聯合搞什麽‘榷草’事件,更是收入頗微。想來我年紀也大了,生意上顧不過來那麽許多,便想著將沛水以南的藥材生意和店鋪都托給殿下關照。”


    如此說法實在是太委婉,可算是給足了周敞麵子。


    周敞更懷疑,這算是元裕給奕王做出的某種安慰和補償動作。


    雖然自打她與元亓一同進門開始,就沒瞧出元裕有任何異樣,包括元介、賀喜也都如此。


    但越是正常有時候就越是不正常。


    大婚那日,周敞雖然特地囑咐過元介不要將情書一事告知元裕,但即便元介不說,以周敞對賀喜的了解,他也是一定會告知元裕的。


    元裕知曉,不可能不上心。


    周敞想到這裏,對於元裕所贈就不能拒絕,否則會讓對方多想。


    “若是老大人放心,就先交在我手上。”周敞頷首。


    元裕見周敞痛快收下也未推辭,暗中放下半顆心。


    再續上一盞茶,元裕接著道:“還有一件事情,雖然是跟端王殿下有關,但也希望殿下不要介意。”


    “是什麽事情?”周敞是知道元家同朝廷有生意往來的,跟端王也可謂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元裕起身,從身後的書架上拿下一個黑色小錦盒,放到桌上卻並不打開:“這裏是邀月坊的地契、房契,外加轉讓文書。”


    提到“邀月坊”三個字,周敞的思緒一下子被拉迴她剛穿越那會兒。


    “邀月坊,明麵上是元家在錦都私下開的一間教坊,私下亦好似有前戶部尚書閔行維護,實際上,暗地裏則是有端王殿下做靠山。老朽出事之後,亓兒她是病急亂投醫,曾經下提出想要將邀月坊全部送給端王作為交換……”元裕說到這裏搖了搖頭。


    周敞卻是點了點頭:“老大人,過去的事情,不必再提,都過去了。”


    元裕也就歎口氣:“唉,從前邀月坊每年會給端王一半的利,說多不多,但說少也實在不少。”


    一半的利?


    這還不多?


    周敞內心大喊。


    元裕則捋著胡須繼續道:“如今亓兒既然嫁於殿下,那麽如果邀月坊還在元家手中,恐怕端王就算收了銀子心裏也不舒服。若是元家不再給端王銀子,必會得罪端王。老朽想來想去,亓兒當初又透過那樣的口風,不如幹脆把邀月坊全部送與端王,從此元家也不再插手,也就算兩清了。”


    元裕說得簡單,周敞也還是能聽出另一層意思。


    若說端王與奕王不和,是人盡皆知也未必,不過至少人人都看得出兩人是不大對付的。


    現在奕王與元家聯姻,若是元家還照常給端王銀子,從奕王的角度來看,旁的不說,麵子上也是難看。


    若是不給端王,別說是元家得罪了端王,連帶著端王也會遷怒於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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